酒店的上班時間跟普通上班族的時間總是不一樣,李玲今天上的是中班,中午11點才出門。

酒店的製服一般都在上班的時候才換的,所以她出門時穿的是便裝,一條墨綠色的裙子,一雙白色的涼鞋,顯得很是休閑與青春。

她上班需要經過一座橋,走到那座橋邊的時候,腳步不由地站住了。

橋上,黨哲武正笑咪咪地看著她。

她一動不動。

黨哲武笑著走到她麵前,高大的他遮住了大片的陽光,雖然現在快到正午,陽光在頭底,可是李玲覺得隻要他在就很是陰涼。

“你……找我有事嗎?”李玲低著頭問。

黨哲武握住了她的雙手:“玲兒……”

玲兒?怎麽改稱呼了?

她抬頭看他。

“玲兒,請原諒我這麽多年來一直忽略了你,我真的沒想到,原來我一直以來喜歡的人都是你。”

他把她擁在懷裏。

李玲靠在他懷裏,笑了又哭了。

……

……

沈家佳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裏。

莫如意一看見沈家佳的樣子,便知道不對勁,她連忙過來問:“家佳,怎麽啦?武哲呢?他不跟你一起回來嗎?”

沈家佳坐在沙發上:“媽,武哲愛上了別人。”

“什麽?”莫如意震驚地問:“他不一直都喜歡你嗎?怎麽突然就愛上了別人?你們是不是鬧別扭了?”

“鬧什麽別扭?沒有別扭,哲武親口跟我說,一直到結了婚他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愛我,我隻是他的一個夢想,現在夢想就要實現了,他才發現夢想不是真愛,我能有什麽辦法?”

莫如意十分失望地說:“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麽突然間就愛上了別人,唉,你們到底在搞什麽?”

沈家佳歎了口氣:“又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不過無所謂,好在我有你和丁丁。”

“不是還有我嗎?”

冷不其防,一把男聲從臥室裏傳出來。

沈家佳看到冷雲軒,沒好氣地問:“你怎麽還不回晉城,晉城的生意不用做了嗎?你難道是來度假的?在這裏白吃白喝白住,也不給錢。”

冷雲軒果真從錢包裏掏出幾百塊錢遞給莫如意:“媽,算是我這個月的夥食費吧,您做的飯菜很不錯,我很喜歡,希望以後能一直吃到你做的。”

沈家佳瞟了他一眼:“為什麽就是我媽做?不是我做?”

冷雲軒倚在牆邊,以一個很優雅的姿勢站著:“我隻在家裏做飯,想吃我做的飯,可能要去我家裏住才行。”

莫如意看看冷雲軒,又看看沈家佳,總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又好像都是對的。

……

美國。

沈家佳是晚上到達扶桑所在的小鎮的。

當時是夏天,她走扶桑所在的小屋裏,聞到了滿園子的花香,還有各種綠色植物的香味。

“扶桑,我來了……扶桑……”

一到扶桑麵前,沈家佳便恢複了以前大大咧咧的個性。

屋裏,一個係圍裙,身材苗條,還懷著身孕的女子走出來。她出來時,手上還捧著一個小小的盆栽,是一株胖胖的仙人球。

“喲,家佳終於來了?”

“哼,你沒到機場去接我就罷了,我來到這裏了,也不在門口等著我。”

扶桑笑著,正準備說話,後麵一個聲音響起來了:“她懷孕不方便。”

是鍾彥博。

幾年不見,鍾彥博幾乎沒變,仍是俊美而帥氣,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成熟與睿智,少了幾分冷酷與深邃。他看著扶桑,扶桑也看著他,兩人的眼裏滿滿的全是濃情蜜意。

“幾個月了呀?”沈家佳走到扶桑身邊,摸著她圓滾滾的肚皮。

“四個月。”

“四個月就這麽大了?我懷丁丁的時候,五個月才有這麽大呢,”沈家佳笑著說。

“扶桑小心點,”看著扶桑要下石階,鍾彥博眼裏除了緊張還是緊張。

“唉呀,不就是下個樓梯嗎?用不著這麽緊張的。”

“要不改天我把這些石階都讓人鋤了,改成斜坡。”

“不行啊,風水學裏麵說,家中女主人懷有身孕的時候,切忌動土與釘牆呢。”

“迷信!”

“老祖宗幾千年留下來的文化,為什麽不信呢?再說我也是為了小熊貓好啊。”

“小熊貓有你這個媽,真是它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

沈家佳看著這兩人濃情蜜意的樣子,既羨慕又感動。想著他們以前所經曆過的一切,那些痛不欲生的過往,現在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她打心眼裏為他們感到高興。

“喂,你們兩個秀恩愛也有個限度,替我這個剛結婚就被拋棄的美少婦考慮考慮,我也是會嫉妒的。”

鍾彥博和梁扶桑同時看了一眼沈家佳,相互對視一笑。

……

夜深人靜的時候,沈家佳與梁扶桑躺在同一張**。

沈家佳非要搶了鍾彥博的位置,要與扶桑睡一起。

“家佳,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不然你幹嘛大老遠趕來,難道真是為了看我一眼嗎?你呀,什麽時候緊張過我?那時候你突然從醫院裏溜走,不告訴冷雲軒也就罷了,連我都不告訴,你不知道當時我和冷雲軒有多著急你。”

“著急我?他?”沈家佳看著黑漆漆的夜晚。

“是啊,當時我太擔心鍾彥博的病情了,所以我一直守在他身邊,但是我也時不時去你的病房看你,當時冷雲軒讓我放心,說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家佳,你知不知道照顧一個臥床病人是很辛苦的,既要考慮到他的營養,又要天天幫他按摩四肢,防止肌肉萎縮,還要幫他擦洗身子,當時你暈迷了三天,這些事一直是冷雲軒替你做的。”

他……按摩四肢,擦洗身子?

她不由地捂住了胸口

,仿佛冷雲軒現在就在旁邊看著她一樣。

“那也沒有什麽啊,我為什麽受傷?還不是因為救他,他照顧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他當然應該照顧你,但是當時我看得出來他很內疚,也很感動,他應該是喜歡上你了。”

“可是我醒來的時候,身邊隻有丁丁一個人。”

“你還說,人家聽說你要醒了,說你餓了幾天沒吃東西,專程回去幫你準備吃的去了,結果拎了個保溫盒來的時候,人都不見了,他緊張得四處找你,機場什麽的,全都問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後來他就悻悻地回了。”

“這也沒有什麽,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也會這樣緊張的。”

扶桑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吧,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明天帶你去找見一個人。”

……

……

第二天,鍾彥博開車,車後排坐著扶桑與沈家佳。

這邊的日出真美,陽光曬著美國偌大的農場,公路蜿蜒,一望無際,有一種看好萊塢電影的場景。

沈家佳在車上與扶桑聊著:“她什麽時候到的美國?”

“你走後,她與冷雲軒回了一次國,沒多久就回來了。”

“她……結婚了嗎?”

“聽說快了,未婚夫是小鎮上的寵物醫生,對小動物很有愛心,她說雖然談不上很相愛,但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像交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車子開了四十多分鍾,最後停在另一個小鎮的院子前麵。

這院子前麵擺著一張桌子和幾個躺椅,應該是用來下午曬太陽的。

院子裏麵還傳來一陣狗叫聲,聽到汽車的聲音後,狗叫聲更加激烈了。

扶桑拉著沈家佳說:“這些狗是阿玲的未婚夫養的,據說都是收養的流浪狗,他替他們治病,再公布收養啟示,看看有哪些好心人願意收養,要是沒有人收養,他未婚夫就一直養。”

“哦,原來是這樣。”

大概是外麵激烈的狗叫聲驚動了阿玲,她跟她的未婚夫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阿玲與四年前差不多,依然清冷淡然,她的未婚夫則是一個白人,而且是一個大胡子,滿嘴的絡腮胡,別有一番味道。

“阿玲……”沈家佳叫了一聲。

“家佳,好久不見了,”阿玲說。

像國內久不見麵的老朋友一樣,見麵了自然是要吃吃喝喝的,但是他們在住在農莊裏,烤肉非常方便,阿玲的未婚夫聽說有客人人,早早就把火腿和雞肉牛肉這些準備好了,聚到一起後就可以開吃了,鍾彥博還特意從自家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過來。

“來來來,大家幹杯!”沈家佳吆喝道。

扶桑因為懷孕不能喝酒,所以在這裏隻有她一個喝牛奶,她說:“好好好,我以奶代酒,跟大家幹了!”

“……”鍾彥博默默地看了扶桑兩秒鍾。

這個時候,沈家佳充分發揮了中國好閨蜜的義務,她瞪著鍾彥博:“看什麽看呀?沒聽過一孕傻三年啊?”

“……”這回,大家都看著沈家佳了。

本意是要幫扶桑的,到後麵竟變成了她說扶桑傻。意識到這一點後,沈家佳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不好意思啊,我說錯了,是一孕傻很多年,我生了丁丁後,就一直沒有變聰明來。”

“哈哈哈……”幾個人笑了起來,阿玲的未婚夫跟阿玲相處久了之後,也會一些中文,所以聽懂了幾句,見大家都笑,他也跟著笑。

……

下午吃飽喝足之後,見鍾彥博他們準備回去了,阿玲笑著問沈家佳:“家佳,你來美國也不止是為了看扶桑他們的吧?說到底,我也是你的生死之交了呢。”

沈家佳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生死之交了。”

“既然咱倆這麽熟了,不如你今晚在我這裏住一晚,顯得你來美國其實有一半原因是來看我的?”

沈家佳想了想,決定留在阿玲家裏過一夜,而鍾彥博和扶桑則先回家。

……

美國加州的日落是全世界出了名的好看的。

太陽下山的時候,阿玲端了一壺茶與沈家佳坐在院子的桌子上,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這是從國內帶來的觀音茶,”阿玲說,“專門讓人寄過來的。”

“哦,”沈家佳喝了一口,但她隻知道是茶味,哪裏分得了來什麽茶什麽味道,這茶有點苦,她皺了皺眉,然後問:“是誰替你寄過來的呢?”

阿玲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當然不是冷雲軒寄的,我跟他已經好久沒有聯係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家佳說。

“不過你們的情況嘛,我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他現在正在追求不是嗎?”

沈家佳苦澀地笑了笑:“沒有啊,不算追求吧?隻是為了孩子而已。而且,冷雲軒一直以來愛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你。”

“不,家佳你錯了,以前的冷雲軒可能搞不明白,他以為自己愛的人是我,其實不是的,想聽聽我和他之間的故事嗎?”

冷雲軒和阿玲的故事?

她點了點頭:“你說。”

“我和冷雲軒的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我比他大歲。那時候他父母很忙,但是我們兩家人關係很好,所以他父母便經常把他寄宿在我家。他那時候一直叫我姐姐。”

“高中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晉城,還是同一界。要知道,在青春期,女生會比男生發育早,連感情也是,當時我喜歡看瓊瑤的言情小說,喜歡三毛筆下那種流浪的生活,既向往愛情,又向往自由。”

“後來我就喜歡上了一個流浪歌手,那個流浪歌手比我大五歲,沒有正當的工作,靠街頭賣唱為生,可我就是喜歡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文藝氣息,對他越來越著迷,越來越不能自拔了。紙是包不住的,不久之後,我跟流浪歌手在街頭賣唱,被我同班的同學看到了,那時候的孩子總是特別地敏感,誰跟誰隻要一戀愛了,一定會傳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和流浪歌手的事,

就是這麽被傳來的。”

沈家佳聽到這裏,不由地問:“雲軒當時也喜歡你,他吃醋了對嗎?”

阿玲搖搖頭:“當時他對我情感其實是朦朧的,介於姐弟,又介於朋友之間,但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所以他特別關心我,而且他還想充當我的保護神。當時的他特別想當英雄,他認為流浪歌手不可能給我幸福,於是一個人跑去找流浪歌手,讓他離開我,否則就要告訴他騷擾未成年少女。”

沈家佳不由地笑了:“也對,你當時還沒成年呢。”

“流浪歌手當然不屑於理他,我們依然交往,我越陷越深,越來越無可自拔,當時我已經沒有什麽心思上學了,一心想要跟著流浪歌手浪跡天涯。”

沈家佳說:“都是言情小說給害的,那後來呢?你們怎麽樣了?”

“我寫信給流浪歌手,希望他能帶我走,但是那封信不知怎麽就落到了冷雲軒手裏,他當時隻有16歲,當然很衝動,以為我真的要被流浪歌手拐跑了,就拿著那封信找到了我的父母。”

“他怎麽能這樣?太缺德了。”

阿玲看了沈家佳一眼,沒有應她的話,而是繼續說:“我的父母知道了我和流浪歌手的事,一直逼我不準再跟流浪歌手來往。但是,我們感情之路越是坎坷,我就越是叛逆,覺得這樣的愛情才夠轟轟烈烈,可是,悲劇也就這樣發生了……”

“發生什麽事了?”

“那天,我跟我流浪歌手,不,應該說是我的愛人,終於決定了要一起私奔,我們甚至都訂好了哪一天,哪一點,哪一趟列車。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天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晉城總是那麽多雨,我在去火車站的路上,天空一直下著雨。”

“當時我就想,會不會是什麽不好的兆頭呢?直到我終於趕到了車站,看到我的愛人就在那裏等我,當時他身上並沒有帶多少行李,他本來就沒有多少行李,但是他把吉它帶上了,他長得很帥,唱歌非常好聽,而且創造能力很強,我想,若是當時像現在一樣有這麽多的選秀活動,他怎麽也能混個三線歌手,養活自己不成問題,根本不用四處流浪。”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動,馬上想撲上去抱著他,對了,忘了告訴你,在我們約定私奔前,我們已經私定了終生,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他。”

“可是,當我跑到他麵前,正要抱住他的時候,冷雲軒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了,他大聲地跟我說,飄雪,我已經把你們私奔的事告訴你伯父伯母了,他們就在來的路上,你趕緊跟我回去,不要跟這個又髒又醜的老男人在一起……嗬嗬,沒錯,我男朋友大我五歲,當時的他22歲,但是一個16歲的少年看一個22歲的青年,當然是老男人,雲軒這樣罵著,我男朋友自然有些生氣,我聽說父母要來了,又緊張又害怕,我隻希望火車快點來,不管來的是哪一趟車都要上去,反正我們都是流浪,去哪裏都一樣,隻要離開晉城就好了。”

“但是,不知怎麽回事,冷雲軒和我男朋友突然就推搡起來,當時我們在火車站台上,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阿玲說到這,眼裏突然就泛起了淚光。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但是阿玲每次隻要一想起這樣的場景,她就心有餘悸,不管什麽時候,她都忘不了那一幕,也許直到她終老了,她臨終時想到的也是那樣的場景。

那天,火車很快就來了,轟隆轟隆……

火車行駛到站台,到了他們麵前時,流浪歌手不知是因為被冷雲軒推了一把,還是自己站不穩,他突然就掉到了站台下麵。

火車輾過,血肉模糊,人們的尖叫聲,阿玲的尖叫聲,還有冷雲軒如死一樣的慘白。

……

阿玲的故事講完,沈家佳不由上去抱住了她,她的身體瑟瑟發抖,仿佛她現在還停留在過去。

曾經,沈家佳很羨慕阿玲,因為她以為這個以前叫向飄雪的女子得到了冷雲軒的全部愛,但是沒想到,阿玲竟有著這麽慘痛的過去。

“阿玲,你不要難過了,不要難過了,啊,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隻要你好好活著,就是你愛人對你最大的期望,如果你不好好地活,那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的,所以你看淡一些,知道嗎?”

沈家佳安慰別人的時候,自己也哭了。

阿玲笑了笑,起初顫抖的的肩膀,很快就平複了,她握著沈家佳的手:“其實你跟雲軒真的很般配,你們都是衝動、固執,但是又很善良的人。”

沈家佳問:“阿玲,你不恨冷雲軒了嗎?”

阿玲笑笑:“恨啊,最開始的那幾年,我恨他入骨,每次見到他,我都恨不得拿一把刀把他捅死了算了,我想見他,一見到他就想起我男朋友那慘死的樣子。”

“但是冷雲軒很固執,不管我怎麽打他罵他,甚至好幾次拿刀抵著他的脖子,他也不躲不閃,一直堅持了幾年。堅持到我大學畢業,直到我出國留學。後來,我對他的恨才慢慢減淡的。特別是上次在南美的小鎮重遇到他之後,我對他已經恨不起來了。”

“他……他很愛你。”

“不,他並不愛我,他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贖罪,”阿玲把手放在沈家佳的手上:“家佳,你想一想,若我真的嫁給了雲軒,我們之間會有幸福可言嗎?不管他為我做了多少,或者我突然又愛上他了,但是我們之間始終都橫亙著一個靈魂,你說我們之間會幸福嗎?”

沈家佳想了想,搖搖頭。

“所以家佳,你才是適合他的女人。”

“阿玲,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隻是想撮合我跟他嗎?但是你想過沒有,我也不能嫁給一個並不愛我的人啊,我真的沒有覺得他對我的感情有多深。說不定,隻有救命之恩。”

阿玲淡淡地笑了笑:“那就把這問題交給時間吧。今天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妹妹欠了你,在你和冷雲軒結婚後,要不是我妹妹從中使壞,可能你們現在已經甜甜蜜蜜地過上日久生情的日子了,像你這樣的女子,誰不喜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