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群眾們對解方澄這一身綠光的情況覺得很難接受,但解方澄自己倒是習慣地很快。
結果這一傳送進副本中,他先感覺到眼前的光不對。
沒有綠光了!
解方澄低頭一看,先看到了胸口前垂著的黑色長發,隨後便是鮮豔的紅——那是他身上穿著的中式裏衣的顏色。
“咦?我道具呢?”解方澄開口詢問,沒人應答,隨後他抬起頭,又是一愣。
眼前是一間古典中式的老舊的臥室,臥室裏沒有他人,隻有解方澄自己。
【叮——您已進入新副本:紅嬰戲班。】
【副本:紅嬰戲班(1級)(全民副本)】
【簡介:紅嬰戲班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戲班,深受鄉親們的喜愛。臨近過節,紅嬰戲班也受邀來到壽枋鄉,為鄉親們獻上精彩的《烏盆記》。你們作為戲班新招的角兒,負擔著演好這出戲的重任。加油吧!讓鄉親們賓至如歸!】
【內容:認真扮演角色,得到班主和鄉親們的認可,這才是一位合格的戲曲演員,不是嗎?】
【通關條件:成功出演《烏盆記》。】
【本副本曆史最高存活率高於30%,係統將不再附贈新提示。】
戲班?
臥室裏有一麵人高的銅鏡,解方澄走到鏡子前瞅了眼。
他人倒是沒變,就是頭發變長了,發梢一直垂在腰部,現在身上又穿了身鮮紅的裏衣,看起來顯得有些妖異。
外麵天色將白,解方澄也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幹脆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確實是一個鄉下戲班,外麵是空闊的院子,院子裏放著演員們練功需要的器具。
一片靜悄悄。
這個副本就他自己?
解方澄清了清嗓子。
“咳咳,有人嗎?”
他話音剛落,隔壁房間裏打開門,探出一張驚恐的臉來。
張鄂是通關了兩次副本的“老手玩家”了,這種單人單間的情況其實在副本裏還是蠻常見的,他雖然沒經曆過,但作為一個通關了兩次副本的有經驗的玩家,張鄂那也是刷過很多帖子,看過很多攻略的。
這種單人單間的副本和玩家群體在一起的副本相比,很大幾率難點之一就是讓玩家自己分辨身邊的人裏,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
NPC的偽裝會非常的逼真,讓人很難分辨出真假,並且後期有玩家死亡後,還有可能取代玩家身份活動。
玩家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免身邊的人不是真正的人。
而且公認的,進了這種副本之後越晚出頭越好,越早出頭越容易被NPC盯上。
結果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批同樣進副本的玩家裏竟然有個這麽虎的!
是的,就是虎。
怎麽會有人突然推門出去,還這麽大聲的呼喊?不要命了?
而這麽虎的行為,高智能的NPC是絕對不會做的。
“你瘋了吧……?”張鄂話音未落,看見解方澄那張臉後怔了怔,“你……我們見過?”
“啊?”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解方澄看看他,搖了搖頭,“沒。”
話音剛落,其他房間裏也終於陸陸續續有人推開了房門。
大家都是相同的長發,紅色裏衣的打扮,站在那兒一個個像是冤死的鬼似的,在青白的早晨光下顯得很是瘮人。
十五個人。
張鄂不動神色地打量著周圍一個個“人”,努力想要辨認裏麵誰是玩家,誰是NPC。
就在這時,一個玩家看著解方澄的臉,嘴裏忍不住“我靠”一聲。
解方澄也看完了周圍。
沒有仉道安也沒有狼顧,周圍玩家裏也沒有熟悉的麵容,看來這個本他要自己通關了啊。
此時被人“我靠”一聲吸引,解方澄轉過頭去。
發出這一聲的玩家忍不住倒退兩步,臉上的表情驚恐中帶著一點畏懼,畏懼中似乎隱約又帶著一點點的崇拜。
“解老哥。”這人點頭哈腰的,表情非常的狗腿,“您不認識我,但是您當初拳打小朝陽的英勇身姿我是曆曆在目啊!”
哦!
這一看就知道是玩家了。
張鄂也在這一句的提醒之下迅速將解方澄這張臉認了出來。
沒辦法,要說現在玩家群體裏什麽事件最火,那一定是解方澄三人單挑朝陽工會,隨後爆出紀歌醜聞這件事最火。
當時解方澄在朝陽工會拆掉一樓的地板之後還守在一旁看著魏淵數門票呢,畢竟榮華工會的玩家確實實力不足,萬一他走了,紀朝陽帶人再來一波偷襲,那以榮華其他人的實力,翹辮子是肯定的。
隻能解方澄跟狼顧兩人輪流守著,因此他這張臉也是大大的出名了。
有些玩家不舍得交門票錢,那也會偷偷在朝陽工會門口圍觀一下,認一認這位傳說中的勇士。
而玩家見到狼顧的時候會說“看見了嗎?那就是玩家大廳殺人事件的殺人狂”,看見解方澄的時候一般先說“草,好綠啊”。
綠。
是的,這都成了解方澄的第一特征了,張鄂見到他第一眼,解方澄身上洗盡綠光,隻剩下一身平平無奇的紅衣,搞得張鄂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此時被人點破,張鄂的表情一下子也變成了那種畏懼中帶著一點兒驚歎,驚歎裏又帶著一點兒崇拜的神色。
別的不說,單三人挑了朝陽工會這一點,就很夠大家崇拜的了。
至於是不是外掛,說真的要真是外掛,大多數玩家想的還是“那不得跟掛哥搞好關係,讓掛哥帶咱飛”。
遊戲被外掛侵害?那跟他們這些玩家有什麽關係?
而解方澄這身份一暴露,這副本難度瞬間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大家也不用再怎麽考慮這些人中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了,隻看周圍這些玩家的表情就知道了。
同樣畏懼崇拜的大概率都是玩家,迷茫的基本都是NPC。
“這是誰?”
有人還在竊竊私語地詢問,一看就是個NPC。
這種神色茫然的有八個人,也符合副本規律。
於是其餘七個玩家很快湊在一起,誰也沒想到第一步竟然這麽簡單。
張鄂很熱絡地開口:“解哥,你對這副本有什麽看法嗎?咱們肯定都聽解哥的,對不對?”
有這麽一位大佬在,大家自然紛紛點頭。
“對對對,解哥暴揍小朝陽看得人真是解氣啊!”
“不用問,咱們這個本聽大佬的就行,大佬求帶飛!”
“大佬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解方澄完全沒料到還有這麽一出,他有些茫然,先開口詢問。
“我有個小問題。”
眾人紛紛表示大佬真是謙虛,不知道這問題是什麽,大家區區的在全民副本隻能通關一級本的小渣渣不知道能不能解答。
解方澄指向另外八個一頭霧水站在那兒的人:“他們不是玩家?”
靜。
誰也沒想到,解方澄這位這兩天在論壇都被傳遍了,幾乎人人都去瞻仰過的大佬竟然會問出這句話來。
那八個人不是玩家,這種事情六人都是飛速地就反應過來了,眾人也理所當然地覺得解方澄這種大佬肯定早就知道了,但誰能想到,解方澄會問出這麽萌新的問題來。
“呃,”張鄂雖然不知道他這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但還是解釋,“一般進入副本的時候玩家們都是聚在一起的,會有五分鍾左右的安全時間給玩家們用來討論,但如果是單人單間的話,就說明玩家中間會混入NPC,副本的難點之一就是區分玩家和NPC。一般一級本最常出現這種情況,因為會有對遊戲完全不了解的新人玩家進入,混淆玩家們的視線。但全民副本期間不會有新人玩家進入,所以比較好區分。”
尤其還有解方澄在,更好區分了。
解方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謝謝啊。”
眾人:“……”
這真的是大佬嗎?怎麽這麽基礎的問題都不知道啊??
幾人談話間,那邊的八個NPC也聚集到一起竊竊私語著,眼神不時地瞥向玩家們。
這些NPC的智能很高,不少玩家都發現了,他們更像是玩家的複製體,不僅知道遊戲、玩家這類設定,他們甚至還會清楚的知道玩家們才知道的一些事情。
例如第一工會是朝陽工會之類的。
隻是NPC在這方麵的知識會相對落後一些,以往玩家們也會利用玩家中最新的訊息來分辨NPC,但每個人關注的方麵不同,也確實有一些獨行俠玩家不怎麽關注玩家群體裏的流行事件,因此靠這個來分辨NPC並不怎麽準確。
偏偏就在全民副本前三天,出現了一件真正的全民事件。
解方澄現在的名氣大到連不問世事的種田玩家都略知一二,何況要參加全民副本,就要來玩家大廳的傳送點進入副本。
玩家大廳那可還擺放著那麽多個展台呢,可以說目前是個能進全民副本的玩家,那都知道解方澄的名字。
就算沒親眼見過他,那肯定也聽說過。
連他都不認識?肯定妥妥的NPC。
八個NPC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暴露的,但他們NPC之間相互是知道對方是NPC的,可以說這些混在玩家裏的NPC的使命就是殺掉玩家,取代玩家“通關副本”。
此時顯然暴露的這麽徹底,八人也不裝了,直勾勾地盯著玩家們。
被這麽一雙雙森然的眼睛盯著,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怎麽辦?他們發現了。”
在全民副本裏被傳送進一級本中的玩家實力普遍都不算強,此時也回過神來。
隻分辨出來NPC不是重點,這些NPC會想要攻擊取代玩家,這才是重點。
他們七個玩家能抵抗住這些NPC的攻擊嗎?
這玩家還沒想明白,解方澄“唰”地從背包裏把他的金色巨劍抽了出來。
張鄂愣了愣,條件反射地先製止:“大哥不要衝動!遊戲裏的NPC實力都太強了,尤其這種混淆身份的副本,那些NPC一個個都很有實力!在沒搞清楚這個本的殺人機製之前我們還是得靜觀……”
解方澄已經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張鄂張了張嘴:“……其變啊。”
解方澄已經發現了,雖然身上的衣服被換了,那些綠油油的道具的屬性還在,他這速度可不算慢,於是解方澄忍不住表情有些驚喜。
而他對麵八個NPC臉上也齊齊浮現出一種嗜血興奮的光。
無論副本是什麽殺人規則,主動攻擊NPC,這絕對已經觸發了NPC的殺人規則了。
雙方對現在的情況都很滿意,完全是雙贏的場麵。
幾個NPC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這些NPC也像是普通玩家一樣,擁有形色各異的武器,刀啊劍啊的全都向著解方澄伸來。
解方澄手中巨劍揮出,直接撩翻一圈人。
“啊啊啊啊”的慘叫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戲院。
八個NPC齊齊倒飛出去,落地後倉皇逃竄。
解方澄現在什麽速度?
他隨便選了個方位,直接衝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眾人麵前。
沒多久,那個方位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不久,解方澄扛著他的劍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他雖然因為職位原因,不像狼顧一樣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不是惡人,但隱約的臭味還是能聞到的。
此時砍翻一個很值得一砍的NPC,解方澄也不追求一網打盡,回來之後麵對一張張癡呆的臉,猶豫了一下:“那不是個好東西。”
眾人反應了好一會兒後才明白他說得什麽意思。
……大家驚呆的不是這個啊!
解方澄拆朝陽工會的事兒大部分人都是隻聞其名,這還是頭一次直麵這種衝擊。
這真的是大佬啊!
就在大家心裏亂七八糟地轉著各種念頭的時候,終於,第一個真正的NPC登場了。
一個穿著短衫,頭發灰白的老頭推開戲院大門,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見到眾人在院子裏站著,老頭冷哼一聲,話語間陰陽怪氣的很是嘲諷。
“各位名角兒,天才亮便起來練功了?這是知道三日後就要演出了,才這麽用功嗎?”
他話說完,大家也不看他,紛紛轉頭看向站在玩家中間的解方澄,眼神中期待、興奮、看好戲應有盡有。
這老頭竟然這麽跟大佬說話,這不是找死嗎?
剛才大佬可是被幾個NPC的眼睛盯著就不爽地直接暴衝了,這小老頭還拄著拐杖,這不直接被大佬把拐杖掘了,把人砍了?
草!好爽!這就是跟大佬一起通關的快樂嗎??
但大家想象中的解方澄衝過去暴打小老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解方澄隻是站在那兒,雖然杵著他那把金色巨劍,看起來歪七扭八的,有一種讓人吐血的吊兒郎當的閑適感,但他確實沒什麽反應。
小老頭這嘲諷沒得到回應,表情更難看了一點。
“實話跟大家說吧!班主對大家的實力很不滿意,以你們現在的功力想要登台?下輩子吧!”
說罷,小老頭拄著拐,又是一聲冷笑,就這麽施施然地從眾人麵前經過,回了後堂。
大家繼續看向解方澄。
張鄂忍不住:“解哥,你不去把那老頭砍了嗎?”
解方澄無語:“好端端的我砍他幹什麽?我又不是暴力狂。”
你還不暴力啊!朝陽工會的頂樓都沒了,一樓地板都沒了!
眾人心裏紛紛呐喊。
但解方澄不動手,大家又不能直接說“解哥我想再看一眼玩家暴打NPC的經典場麵,你再表演一個嘛”。
這不是找打嗎?
於是哪怕擁有了這麽一個大殺器,玩家們發現,他們竟然還要按照正常通關副本的流程來通關。
老頭NPC的出現就像是個開關,很快,外麵又陸續進來了一批NPC。
有些穿著戲服,一看就知道是剛從戲台上下來。
有些忙前忙後的像是雜役一樣。
張鄂他們對通關副本已經有了經驗,此時紛紛去收集情報,很快,眾人拚湊出了這個副本的主線劇情。
紅嬰戲班是個老戲班,平時一直在鄉裏演出,這一次壽枋村邀請他們在三天後的節日上表演《烏盆記》,這出戲戲班裏其他演員沒有練過,於是班主隻能從外麵找演員來頂上。
他們這些玩家就是被找的角兒。
但當他們進入戲班後班主發現,這些人功底相當差勁,因此班主並不想讓他們登台。
想要順利出演《烏盆記》,他們需要取得班主的信任。
這副本隻靠武力值是行不通啊。
“《烏盆記》?那是什麽?”
玩家們對此相當陌生。
解方澄倒是對這戲挺熟悉的。
“《烏盆記》講的是一個叫劉世昌的人,旅途勞頓之下在趙大家中借宿。結果趙大夫妻倆見財起意,把劉世昌殺了之後燒成灰,做成了一個盆。劉世昌的魂魄就附著在這個盆上,後來張三找趙大,讓趙大還錢,隨後又將這個盆當利息要了過去。結果劉世昌的魂魄出現,告訴了張三這件事,張三就把盆帶到包公跟前,請求包公為他做主。最後包公殺了趙大,替劉世昌報仇。”①
這出戲劇情倒也很常見,甚至可以說是簡單。
大家聽完後神色稍微放鬆了一些。
“咱們這有七個人,不知道角色都有什麽……NPC那裏應該有劇本吧?”有人提出這個問題。
想拿到劇本看起來也不難,戲院裏的NPC們對他們基本都熟視無睹,有擅長社交的玩家拿出一些能增加NPC好感度的道具,很快獲得了劇本的消息。
“劇本在班主那裏,我看,我們不如直接去找班主。”
眾人紛紛點頭。
一行人順著別的NPC的指引,很快到了班主在的房間。
但班主倒是不在戲院裏,隻有那個瘸腿老頭在屋內,聽到他們的來意後,老頭看著他們。
“你們說自己會演《烏盆記》,班主才將你們招進來的。現在你們竟然還要管我們要劇本?荒謬!”
有玩家趕忙開口:“我們也是為了能更好的演出《烏盆記》,並非是不懂這部戲。”
老頭看向說話的玩家:“是嗎?你們是懂這部戲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玩家也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自然。”
“既然如此,”老頭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本書來,丟在他麵前,“那看來,道具也不需要戲院幫各位準備了。”
玩家愣了愣。
“回去吧。”老頭嘴角扯了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好準備,班主和我都很期待大家的表演。”
而當眾人一頭霧水的回到房間裏,七個人圍在桌子旁,翻開這本劇本的時候,眾人才紛紛意識到了不妙。
“這劇……要從劉世昌借宿趙大家開始演?”
劉世昌借宿趙大家,最後被趙大殺害,做成了盆。
顯然,這副本考驗的不可能是玩家們的戲曲功力,那麽是不是就是說,扮演劉世昌的玩家有生命危險?
劇本飛快地被翻到最後一頁。
這本像是書一樣的劇本是用毛筆寫的,前麵都是用黑色的墨水寫就,但當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一大片鮮紅的字跡闖入眾人眼前。
【趙大夫妻兩人最終死相淒慘,被斬於鍘刀之下。】
短短一行字,字體甚至都比前麵黑色的字體要大。
劉世昌,趙大夫妻倆。
現在已經確定的劇本中死亡的人數已經有三個人了。
這是不是說明,玩家要相互競爭安全一些的角色呢?
眾人偷偷打量著周圍其餘的玩家,在這種氛圍之下,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解方澄沉思著開口。
“看那老頭的意思,戲院連道具都不提供……那他們還給咱們提供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