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解方澄就明白了。

鬼眼,這顯然是東嶽神君後來安上的那一雙眼睛。

“所以東嶽神君是你們殺的。”解方澄的手再一次握緊了。

感知到他身上的殺意,小七趕忙解釋道:“是我們殺的,但我們不過是一把刀。就算不是我們是接下任務的,其他人接了任務後,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解方澄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告訴自己,其實凶手另有他人——是那個發布私人任務的人。

解方澄問道:“是誰發布的這個任務?”

“紀岱。”小七回答。

解方澄驚訝:“誰?”

小七再次重複了這個名字,一邊說著還將這兩個字寫了下來。

解方澄驚疑不定,他困惑地看向小七。

連小七在這時都感覺到了一種茫然。

“怎麽了?”她問。

麵對她的疑惑,解方澄沒有回答。

但是紀岱這個名字……那真是太熟悉了。

因為東嶽神君的本名就叫紀岱。

如果小七說的是真的,那東嶽神君為什麽會發布一個這樣的任務?

以及東嶽神君作為小世界的守護者之一,他是如何對《三千世界》的玩家發布私人任務的?

可如果小七說的是謊話,解方澄是能感知到的。

但對麵的人確實沒有撒謊,至少她說的是記憶中的真實。

【鬼眼】這個道具到底又有什麽功能?

一切都是沒有解開的謎團,解方澄忍不住看向了身邊的顏洵。

像是知道他想說一些私密的話,車輛自動一分為二,解方澄和顏洵在其中一端,小七像是被押解的犯人一樣在另一端,雙方之間隔著一道不透明的光幕,隔絕了視線和聲音。

“怎麽了?”顏洵問道。

沒有了外人,解方澄趕忙一股腦將種種疑點全都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在你的小世界內的守護者——那個名叫紀岱的東嶽神君,他可以向《三千世界》的玩家發布私人任務,並且這個任務還是要掠奪自己所擁有的道具?”

這跟雇人來殺自己有什麽區別?

解方澄也是一頭霧水:“對。但他應該不是被奪舍了,東嶽神君執掌地府已經有幾千年之久了,而且從我認識他以來,他的魂魄穩固程度就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這是當然。身為執掌陰司的東嶽神君,如果他自身的神魂都不夠穩固的話,那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奪舍這種事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這個遊戲存在了多長時間?”顏洵問道。

“啊?”解方澄不確定,“這個我還真沒問過。”

顏洵分析:“按照我所擁有的張思泉和路加的記憶來說,這個遊戲的存在時間可能非常久……久到東嶽神君上任之前,這遊戲就已經存在了。”

解方澄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是說有可能紀岱確實是玩家,他進入了我們的小世界之後,才成為了我認識的東嶽神君?”

這種角度解方澄都沒想過。

在他心裏,《三千世界》的玩家雖然不至於個個麵目可憎,那也是小世界的掠奪者。

這幫人進入小世界就是為非作歹,殺人放火來的。

成為小世界的守護者?這怎麽可……

解方澄驟然想到,其實自己現在也算是《三千世界》的玩家之一了。

而他現在跟著顏洵跑來這兒尋找拯救世界的機會,所作所為也是守護者才會做的事情。

難道當初紀岱進入了小世界內也是被小世界的一些情況所打動,最終留下來成為了守護者嗎?

與此同時,顏洵突然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如果玩家長久地留在小世界內的話,會出現什麽情況?”

這個問題解方澄雖然不知道答案,但車上有另一個人可以回答。

原本一分為二的車輛下一秒再次合二為一,被隔開的小七終於再次見到兩人。

而此時,向她提出問題的由本來的解方澄變成了看起來彬彬有禮的男人。

“你好。”

對方看起來很有禮貌,小七便也拘謹地應和:“你好。”

“我想問一下,如果你一直留在我們這個狩獵場內的話,最後會發生什麽?”

小七怔了怔,她先是看向了解方澄。

解方澄對她毫不客氣:“讓你回答就回答。看我幹什麽?找死啊!”

小七收回了目光。

“如果一直留在狩獵場內的話,短時間內還好,但時間一久,會被小世界同化。”

“同化?”

“對,可能會忘記自己玩家的身份,真的以為自己就是狩獵場內的一個NPC。”

聽起來好像很爽似的,玩家的實力不俗,隻要別被小世界內的守護者發現,在這樣的小世界裏可以作威作福。

但別忘了,狩獵場都是要崩潰的小世界啊!

沒有玩家不盼著快點兒完成任務,從狩獵場內出去。因為誰都不能保證,在下一秒,自己所在的狩獵場會不會因為小世界的崩潰而毀滅。

解方澄兩人對視一眼。

車子再次重新分成兩半,隔音的薄膜再次阻攔在三人中間。

解方澄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所以說有可能一開始紀岱是想要進入我的小世界內完成任務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後他留在了世界內,並且被小世界同化,最終成為了現在我認識的東嶽神君?”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怎麽都讓解方澄感覺到了一種不適。

不說進入遊戲之後認識的這些玩家裏,也就詹小明那幾個讓解方澄的觀感好一些,其他玩家的德行可沒比《不要應答》的玩家好到哪兒去。

而且將小世界稱為“狩獵場”,那麽很有可能,東嶽神君最開始作為玩家進入世界內時,也是帶著某種掠奪的任務目的來的。

這麽想一想,再結合印象中的東嶽神君的一貫表現,解方澄就覺得哪哪兒都不是滋味。

顏洵又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不定他也像你一樣,並不是為了掠奪資源而來的。”

解方澄看向他。

顏洵分析道:“‘撒旦’是這個遊戲的管理者之一,身為管理者,他想要什麽樣的道具拿不到?卻要去搶一個玩家手裏的一個用過的道具?所以這個道具對他來說有其他的意義……或者說,真正有其他意義的,是你守護的小世界。”

解方澄一愣。

顏洵為了方便他理解,直接在他麵前豎起了虛擬屏幕。

屏幕上簡單明了地畫著幾個顏色不同的圈,隨著顏洵的講解,圈也在不停地變幻,

“這個名叫小七的墮落種精靈,她的實力怎麽樣?”顏洵問道。

“實力?可能還行?”解方澄說,“他們五個人是少有的挨了我一劍還能活下來的。”

這話說得太囂張了,但搭配解方澄那認真的表情,就顯得格外的有說服力。

隨後顏洵又問:“那我冒昧問一下,你的實力要是與撒旦相比,誰更強一些呢?”

“不知道。”解方澄老老實實搖了搖頭。

他是囂張,那也是基於自己實力的囂張。

雖然解方澄可以打保票說在自己的世界內,他的實力的確是罕見的強悍。

尤其是當東嶽神君死去,神界覆滅之後,解方澄在小世界內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連需要他玉石俱焚的對手都沒有。

可這是在《三千世界》內。

麵對從沒見過的對手,解方澄不可能還無腦地表示“老子天下第一”。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無論對手是誰,對手的實力如何,解方澄並不畏懼。

從本質上來說,他和仉道安是一路人。

在這個世界裏麵對著小世界即將崩潰的困局時,顏洵從來沒說過放棄。

哪怕在蒼翠島之外已是黃沙變天,毫無生機的死域,但這個隻剩理智的機器人,卻從沒有將這一切的困境進行過理智的計算,用以得出更有利於自身的結果。

因為他們是守護者。

小世界將全部的希望都傾注在了守護者身上,它會給予守護者最大的支援,讓解方澄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有了弑神的能力,讓顏洵能夠完美的分裂自身,以機械的身軀再次強行為小世界開辟新的生機。

在他們身後是整個世界的其他生靈,一旦作為最強者的守護者畏懼退縮,小世界的崩潰就是眨眼之間的事兒了。

因此這時候雖然回答了“不知道”,但解方澄很快補充:“如果現在贏不了的話,我再練練,應該可以。”

他這個“練練”是真的“練練”……當然,那不是多美好的記憶罷了。

顏洵卻有更方便的辦法確定。

車子再次合二為一,阻攔視線和聲線的薄膜消失。

顏洵彬彬有禮地衝著小七再點了點頭。

小七還沉浸在同伴死亡的悲傷中,結果第二次被打斷了悲傷的情緒。

對方非常有禮貌……而且非常的公式化。

“你好。”

“……”這一幕剛才是不是出現過?小七一邊這麽想著,一邊也猶猶豫豫地衝著顏洵點了點頭,“你好。”

“我想問一下,撒旦的實力如何?”

——撒旦。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小七忍不住打了個顫,眼神中也帶上了悲傷和恨意。

“撒旦的實力很強。”

六公會的會長在玩家中赫赫有名。

撒旦作為六大公會的會長之一,自然也很出名。

他身上的惡魔血脈是極其強大的血脈,而且天生好鬥的惡魔是不會服從於實力弱的王的,因此撒旦的實力可想而知。

而且這麽多年了,六大公會在玩家心中一直都是超然的存在。

六位會長盡管很少在人前露麵,網上卻有不少關於他們的帖子。

像第一公會的“會長”,那是一個純粹的人類。但據說這位純粹的人類實力僅在六位會長中的岩鬼之下,以實力來說,是整個遊戲的第三人。

至於撒旦,網上對他最多的評論是殘忍。

惡魔領域之所以這麽出名,也是在100多年前,這位惡魔撒旦曾經用惡魔領域困住了數以百計的對他發出不滿聲音的玩家。

那是一場示威。

最終100多位玩家中僅有一人逃了出來,並且將視頻傳到了論壇上。

血肉殘肢,自相殘殺的恐怖景象讓很多人感覺,這惡魔領域比在副本裏還要恐怖。

但其實身為遊戲目前的管理者,六位公會會長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露麵了。

現在撒旦卻因為一個A級道具而出手。

小七也不是傻子,她心裏也在謀算著現在的情況。

前麵坐著的那個玩家真的太恐怖了,他的實力聞所未聞。

不自覺地,當顏洵問到撒旦的實力的時候,小七便自動將撒旦和解方澄比較了一下。

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實力較之兩人差距太大,所以在這一刻,小七隱約覺得……解方澄的實力好像要比撒旦的實力更強一些。

但這可能嗎?

撒旦可是六公會的會長啊,是這個遊戲的管理者之一啊!

她的眼神已經足夠顏洵知道答案了。

於是他繼續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謝謝。”

說罷,車子又分成了兩半。

解方澄有些好奇:“她什麽都沒說,你就知道了?”

“能看出來。”顏洵笑了笑,“但讓她自己去說的話,她的‘理智’可能會告訴她,撒旦應該要比你更強一些。”

這是人類的特征了,人類很難去判定某一個人的真實實力的強弱,對於實力的評定結果,總會受到社會地位、曆史經驗、其他印象等等因素的影響,從而無法單純的以真實的實力來判定強弱。

就像剛才小七那樣,她那種遲疑的表情就說明了,她心裏直覺的解方澄實力更強一些,但理智又會讓她忍不住覺得撒旦更強。

畢竟一個是某個S級狩獵場的守護者,另一個卻是遊戲的管理者,兩者身份都代表了一種差距。

“那麽我們現在已知的,作為六公會會長之一的撒旦,他為了【鬼眼】殺了三位S級的狩獵者,隨後又刻意將這位墮落種精靈放在了我們車前——換言之,他對於這個狩獵場很關注。明明這隻是個D級的狩獵場,一個遊戲的管理不會閑著沒事兒看低級狩獵場吧?所以其實他關注的是你。”

“至於為什麽關注你……現在線索太少了,我隻能做一個猜測。”雖然這麽說,但看機器人瞳孔裏有無數的信息流不停閃爍,顯然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機器人靠著計算推論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鬼眼】,這個道具有可能原本並不屬於紀岱,這是他偷來的。而你所守護的小世界,有可能非常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