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征走了。
帶著滿足和幸福,也帶著遺憾和期待,去往了東江縣城。
等待他的,是下一個全新的征程。
霍千裏沒有去問許遠征跟賀博遠具體說了什麽,他隻看結果。
好在這個結果讓他頗為滿意。
按照曹青峰那邊的反饋,從竹陽村回來之後,賀博遠的工作做得還挺不錯,態度不驕不躁,分管的事情也完成得很到位。
得空就往竹陽村跑,據說沒事就跟村民們拉拉家常,噓寒問暖,倒是讓村民們慢慢開始接受了他。
一場風波就這麽平穩地過去,千符鎮這趟高速行駛的列車又一次回歸了平靜的軌道。
平靜之中,有蓬勃的生機和希望在醞釀,但也有隱藏的危機在悄然潛伏。
.......
千符鎮,征峰村。
淩晨兩點,山溝裏的大片土地上燈火通明。
原本簡陋的頭上礦燈已經升級成了穩定又明亮的大型移動光源,間隔著擺在基地中,照得這大片菜地如大城市裏的球場一般亮堂。
一個個村民弓著腰在地裏忙碌著,將收獲的蔬菜放進一旁的蔬菜筐裏,搬運菜筐的人穿梭在地裏,將一個個筐子放到路邊摞好。
然後再有人將這些筐子搬上三輪車,在顛簸中開向村委會旁邊新修起來的大型菜棚。
這樣的作業區,在今夜的征峰村還有三處。
隨著時間的發展,這三個種菜的村子也在不斷優化整個操作流程,已經漸漸有了點流水線的模樣。
所謂的菜棚搭建得很簡單,就是抹了個水泥地麵,然後幾根鐵柱子頂起幾片大彩鋼瓦,再用鐵欄杆圍起來,算是個臨時中轉點。
在菜棚出入口旁邊,搭了個板房,有人在裏麵守著,負責接收從地裏運過來的蔬菜,並且跟來拉貨的司機對接。
大概兩點十五分左右,一輛小貨車從東麵東江縣城的方向過來,從路上一拐,直接開到了菜棚外,就停在板房門口。
聽見動靜,一個絡腮胡子和另外兩個村民從板房裏走了出來。
從貨車上跳下來的司機笑著從兜裏掏出煙盒,遞過去一支,笑著道:“劉哥,整一杆!”
接著又給其餘兩個村民遞了一支。
絡腮胡子接過來也沒點,直接夾在耳朵上,伸手指了指板房外麵的一堆菜筐,“先做事,弄完了再說,莫出事。”
“劉哥太謹慎了,他們來不了這麽早!”司機笑著說了一句,但也沒拖遝,自己點上煙吧嗒一口,“來嘛,先搬來過稱嘛!”
兩個村民就開始一筐一筐地搬過來,絡腮胡子掏出本子開始記賬。
就在這邊忙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一輛從錦城方向來的更大一些的貨車剛剛駛出山古鎮的高速路口,朝著征峰村開來。
車上,一個年輕的司機跟著車載音響搖頭晃腦。
今天他正在看一本網絡小說,那作者寫得叫一個妙筆生花,情節一個接一個,根本停不下來,將他整個人都勾進去了,白天覺都少睡了好久。
本來打算一直看到出發的,但又生怕看入迷誤了時間,於是他靈機一動,幹脆就早點出發,到了地方把車子往那兒一停,不就可以翹著腿坐在車上慢慢看了嘛!
於是,平日裏三點半才會到達第一站征峰村的他,在兩點半左右,就將抵達征峰村的菜棚了。
貨車發動機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中很是紮耳,車子還沒拐過彎出現在視野之中,聲音就已經傳到了正在朝車上搬菜的眾人耳中。
嚇得正往車上搬菜的兩個村民手一抖,一筐菜直接翻到了地上。
絡腮胡子也登時麵色一變,立刻低吼道:“糟了,搞快上車!馬上開走!”
司機也登時慌了,“那......那單子咋個辦?”
“這個時候管啥子單子嘛!後麵來補!搞快走!”
一個村民弓著腰,“等一哈,我把這點菜撿起來。”
“撿錘子撿!啥時候了!”絡腮胡子直接一腳將那個村民踹翻,看著司機,“搞快走!”
“好!要得!”司機也識得輕重,飛快將兩扇大大的車門關上,上鎖,然後拉著車門跳上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但問題就在於,為了方便搬東西,他的車並沒有停在路上,而是倒進了菜棚邊上,就這麽一耽擱,便被來自明婷實業的運菜車堵在了菜棚外。
無處可躲。
大貨車上的年輕司機瞧著這一幕,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征峰村在做什麽。
立刻跳下車,毫不畏懼地走過去,瞪著絡腮胡子,憤怒地質問道:“劉村長,你們這是啥子意思?”
絡腮胡子正是征峰村的村長,一向粗豪混不吝的他在這一句之下也有些局促,囁嚅道:“這個......那個......小兄弟,他是來幫我們處理爛菜的,有一批品質不那麽好的菜,我們不能賣給你們噻!就當賣廢品一樣便宜賣給他們,也算給我們回點血。”
說著他便伸手指著地上散落的菜,“你看嘛,這些都是壞了的。”
不得不說,他是真的有幾分急智。
如果這個年輕人不打開車廂檢查的話,或許今天晚上還真就被他這麽糊弄過去了。
但是,事與願違,年輕人冷笑一聲,“是嗎?那就麻煩把這個車子打開我看一下,如果真的是有那麽多壞了的菜,我跟公司說一哈,喊他給你們這個菜找個銷路,肯定比他們給的價格高啊!”
“咳咳......裝都裝起了,小兄弟你看就不用那麽麻煩了嘛!”
絡腮胡子幹笑兩聲,上前握住年輕人的手,“小兄弟今天來得這麽早,肯定辛苦了,到板房裏麵休息一下,我給你倒點水喝。”
年輕人猛地抽出手,隨著他的動作,一卷紅票灑落在地。
“劉村長,不說那些,把車廂打開一哈。”
絡腮胡子的眼裏閃過慍怒,旋即心思急轉,開肯定是不能開的,不開還有垂死掙紮的可能,開了就是坐實了。
所以他咬著牙,強頂著不說話。
年輕人看了一眼護在車廂處的小貨車司機,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看著大貨車重新點火離開,小貨車司機鬆了口氣,“總算是過了這一關了。”
絡腮胡子的臉色卻陰沉得可怕,年輕人沒收貨,直接就這麽一走,這件事情算是徹底遮不住了。
這是他剛才設想的僅次於被“人贓俱獲”的糟糕情形了。
因為不管他私底下怎麽偷運蔬菜去賣錢,但明婷實業那邊始終是大頭,始終是兜底的,始終是他得罪不起的。
一個村民將地上的紅票子撿起來,遞給絡腮胡子,“村長,現在我們咋個辦?”
絡腮胡子伸手接過揣進兜裏,然後從耳朵上取下那根煙,點上悶悶地抽了兩口,一咬牙,“不管了,你們就先把要弄給他們的菜都過稱、裝好,然後把票據補齊。”
他頓了頓,“弄完了你們兩個就守在這兒,他們把菜運上來就搬在這兒放起,我不回來你們哪兒都不許走。”
村民一愣,“村長你要走哪兒去?”
絡腮胡子從鼻孔裏噴出兩道煙霧,“還能去哪兒?老子去鎮上挨板子!”
說完,在其餘三人的錯愕中,翻身騎上自己的摩托車,一腳蹬燃,將煙頭一摔,擰著油門衝進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