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安小有潔癖,連著漱了兩次口後,用手心哈了哈氣,感覺沒什麽異味了,但擠滿牙膏,又漱了一次,刷的很認真,不放過口腔裏的任何一個角落。

一直旁邊陪著的黃婷這時說:“應該很幹淨了。”

盧安嗯一聲,把泡沫吐掉,牙刷丟垃圾桶裏,隨後用清水咕嚕了口才算完事兒。

離開時,黃婷彎腰清理了一遍垃圾,扔到外麵走廊上的大垃圾桶裏,最後洗個手,跟著他回了包間。

此刻的203最是熱鬧,快要醉倒了的劉嘉泉在做最後垂死掙紮,正跟唐平拚酒,大家的注意力沒放在回來的兩人身上。

不過薑晚是個例外,等到黃婷坐下,就伸手挽過她細聲問:“班長怎麽就醒了?”

黃婷說:“他喝多了,吐了兩次。”

視線在盧安身上打個來回,薑晚又問:“你陪在他身邊,他有感動到沒?”

黃婷可愛的鼓了鼓氣,道:“有吧,但不會多。”

薑晚一臉迷惑。

黃婷猶疑了下:“他告訴我,他不是一個好人。”

薑晚不由又瞄一眼盧安,陷入沉思,過了會才問:“他這是在打預防針?還是在拒絕你靠近?還是單純地試探你?”

黃婷沉默,恍惚良久才再次輕聲開口,“我不知道。”

薑晚瞅著她眼睛,蘇覓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但不忍心講出來,隻是問:“如果真像阿娟那樣說的,班長心裏有人,那你怎麽辦?”

想起兩人在包間的擁吻,黃婷側頭跟她對視:“阿晚,你相信緣分嗎?”

薑晚怔了怔,“我信。”

黃婷慢聲道:“我也信。”

聽到這話,薑晚不再問,倒兩杯啤酒說:“小學的時候,我覺得有一個小男孩很好看;可上了初中後,我的審美又落在了另一個男生身上。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心靈很髒,直到後來我在書本上看到一句話“一個人成長分幾個階段,每個階段又相對是獨立的,審美觀和人生觀一直在不斷重塑”,我這才從自我否認中走出來。”

說罷,薑晚拿起酒杯,“來,我們姐妹倆幹一杯,我永遠支持你。”

“謝謝。”黃婷同樣端起酒杯。

就在這時,癱倒在地的劉嘉泉爆了一個猛料,說看到方雲和一個女生一起看電影。

這種新鮮八卦最是能挑起大家的興趣,果然放過劉嘉泉,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方雲。

知道今天無可幸免,方雲倒是直率:“我和她是軍訓時認識的,她是法學院的。”

盧安記起孫龍說過的話,問:“對方叫董咚咚?”

方雲回答:“就是她。”

聽到董咚咚這名字,包間裏的眾人沒什麽特別印象,但這並不妨礙大夥的熱情啊。

“你們誰主動的啊?”

“誰約的誰啊?”

“女孩多高啊?”

“哪裏人啊?”

“有沒有照片?”

“到哪一步了?”

“牽手了沒?”

無數個問題拋過去,一下子把方雲給問懵逼了,花了很多時間才回答完,還在互相了解階段,最終能不能到一起還難說。

盧安有些意外,對方竟然是自己老鄉,寶慶下麵的邵東縣人。

黃婷問他:“邵東離你們家很遠嗎?”

盧安告訴說:“邵東和我們家是兩個極致的方向,蠻遠的,坐中班車要四五個小時,中間要轉2趟車。”

就著“董咚咚”這個話題,倆宿舍人各抒己見,紛紛出主意幫方雲早點拿下對方。

意見五花八門,太多了,把方雲繞暈了,最後這牲口大喊問盧安:“盧哥,這裏你對付女孩子最有辦法,你幫我出個主意啊。”

盧安眼皮跳跳,還沒等他回話,周娟已經搶先開口了:“方雲,你看我哥主動追過女生沒?”

方雲歪頭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

周娟笑嘻嘻道:“那不就得了,你要是想對女孩子有辦法,長得跟我哥差不多就成咯。”

方雲聽得氣泄,來一句:“這不能怪我啊,是我媽不爭氣。”

眾人樂了,又群策群力,貢獻主意。

盧安說:“你想和她在一起,得摸清楚董咚咚的喜好是什麽,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方雲回憶一陣:“滑雪,她說她有一個夢想,想在瑞士阿爾卑斯山滑雪,留下自己的足跡。”

大家有點懵,一個湘南人,一年雪都見不到幾次,怎麽會有這麽個愛好呢?

竟然還把夢想延伸到國外去了,這可才1992年啊。

這頓飯吃得盡興,直到晚上8:30才撤,劉嘉泉喝醉了,一大夥子人費了老大力氣才把他攙扶回校內。

李師師還打趣劉樂樂:“找男朋友不能找這麽大塊頭的,太累人了。”

劉樂樂一時沒聽懂,“大嗎?我覺得還好呀,我就喜歡這款的,有安全感,有滿足感。”

正喝汽水的周娟聽得差點嗆到,“樂樂,你要注意鍛煉身體嘞,不然一碰就碎。”

劉樂樂終於反應過來了,呸一句,羞得說不出話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等到前麵那撥人走遠一點,周娟悄悄問盧安:“哥,阿婷什麽時候才能正式成為我嫂子。”

盧安仰頭望天:“這個問題啊,別問我,問黃婷。”

周娟扭頭問黃婷:“阿婷?”

黃婷笑看他眼,學著說:“別問我,問你哥。”

周娟轉而看向薑晚:“他們倆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薑晚說:“這個我不知道,你問他們倆。”

周娟原地跺腳,快要瘋掉了。

接下來一段日子,盧安每天準時上下課,跟這些真正的天之驕子在一起,就算前世自己是個大學教授,那也不能太過鬆懈,不說像他們天天拿著書本啃,去圖書館鑽研,但至少該學的還是要學。

有時候他忍不住感慨:誰說讀書厲害的就是死板呆子,你看看這一個個的,平時喝酒打球吸煙、甚至葷段子,無所不精,但不耽誤人家學習啊,一有空就拚命學,死命學,班上50人竟然有6人已經明確了出國誌向。

這才大一第一學期哪,哎,真他娘的卷!

星期四,英語角。

一身筆挺的曾子芊向盧安匯報:“老板,金龍魚油在金陵這邊的代理商我們拿到了。”

盧安有些小驚訝:“這麽快,一個星期沒到就弄好了?”

曾子芊說:“本來有一些實力強大的競爭對手,但不知道初見耍了什麽手段,那些人露一麵就不見了,而且我們康師傅牛肉麵經營得有聲有色,金龍魚油廠家考察過後,給了很高的評價,就順利簽下了合作協議。”

說著,曾子芊遞過一個袋子,裏麵是剩餘的兩萬塊錢。

盧安沒矯情,接過放包裏,囑咐道:“雖然多了個金龍魚油,但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過你平日裏還是要多多監督初見他們,現在日子好起來了,可別犯渾。”

對於那些競爭對手為什麽消失了,見識多廣的盧安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是咋回事,隻是目前局勢還在可控範圍內,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就睜一隻閉一眼。

要知道這年頭草莽江湖當道,雖然他一直要求手下人的走正道,但他明白得很,手段太過光明正大,往往就代表失去機會。

不過該約束的還是要約束,該敲打的要敲打,等過個幾年,不論是股市也好,實業也好,互聯網也罷,找個機會弄一筆,這輩子肯定吃穿不愁咯,沒必要現在急吼吼地給自己形象留下汙點。

聊完正事,曾子芊跟人用英語交流去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是這裏的常客,有了自己朋友和熟人。

要離開時,他意外地碰到了陳麥,她身邊還跟著一男兩女。

陳麥冷瞅眼他,徑直走了過去,好巧不巧坐在了他剛才的位置,然後聽曾子芊跟別人用英語聊天。

嘿,這凶妞,冷的很,你還欠我錢呢。

即使她欠自己錢,可盧安也生不出去討要的想法,他也怕啊,怕落得個那些男生的下場。

自己是會點拳腳功夫,但在這場合施展不開啊,對女人更是用不上。

回畫室的路上,盧安在想,眼看已經是12月份了,不到一月就是93年,現在報紙上到處充斥著下崗的新聞報道,他也急欸。

現在賬戶上躺了400多萬呢,通貨膨脹卻是一年比一年凶猛,這些錢放銀行裏好像也不是辦法,得找個機會用出去才成。

貌似,好似,腦筋一直在不停打轉,就是沒想出什麽好的門路。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不停耕耘,《自然頌》快畫完了,盧安立在畫架前細細端詳了會,很是滿意,隨後拿起畫筆收尾。

晚自習過後,葉潤來了一趟,帶了點水果來,先是在旁邊看了會,接著說:“我錢用完了。”

盧安頓時開心地奚落道:“老天爺待我不薄啊,我等你這話很久了,終於等到了,之前我還納悶來著,你那錢包怎麽這麽經用?買米買菜買油,不會是活要麵子死撐吧?”

“你是土財主,我可不敢跟你客氣。”葉潤一幅要錢理所當然的樣子。

盧安笑笑,畫筆指了指電視機抽屜方向,“錢在下麵第二個抽屜裏,家裏鑰匙你也有,你以後自己隨拿隨用,別次次問我。”

葉潤走過去,蹲下身子,拿出鑰匙打開鎖,但看到裏麵足足有2萬多塊時,她回頭問:“這麽多錢不存銀行?你就這麽放心我?”

盧安頭也未抬,專心作畫:“我說過,在南大我暫時隻信你。”

葉潤抽出100,隨即把抽屜鎖上,起身對他說:“要是哪天你跟哪個女生確認關係了,告訴我,我把鑰匙給她。”

盧安擺擺手,道:“這你就不用多想了,咱老盧雖然是個花心蘿卜,但分得清好歹,正所謂流水的女人,鐵打的小老……”

他瞄她眼,見她開始瞪眼睛了時,笑嗬嗬不往下說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關係沒到一定程度,就算上了床他也不會把對方隨便往畫室帶。

而之所以對葉潤如此放心,甚至比對自己還放心,那是前生她用一輩子證明了什麽叫人品,讓他十分信服。

見他態度堅決,葉潤不再提,換個話題問:“這幅畫今晚能完成嗎?”

盧安說:“快了,大概兩三個小時就可以了。”

葉潤看看時間,兩三個小時就是淩晨了,於是對他說句“我給你炒個牛肉哨子,你到時候自己下碗麵條”,就去了廚房。

盧安誒一聲,心道好不容讓她給自己做菜了,鬼才把鑰匙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