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早上剛醒來,盧安就聽到了敲門聲,走過去打開一看,發現是清水。

隔門相視,盧安伸手拉她:“別到外麵站著,進來。”

孟清水搖了搖頭,咬著下嘴唇說:“盧安,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盧安心裏一抖,“告什麽別?”

孟清水說:“我想回學校。”

嚇死了!

差點嚇死他了!

還以為要跟自己一刀兩斷!這瞬間,盧安才猛烈意識到眼前這女人早就已經融入了他的血液骨髓裏,以前隻是她對自己太好,所以總是選擇忽視她。

不過想到清池姐,想到前生清池姐獨自帶著一對龍鳳胎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場景,他又強行壓下愧疚之情:

“假期才開始,為什麽要急著回去?”

孟清水委屈巴巴地凝望著他,一切都在不言中。

許久,盧安說:“等我洗漱一下,我送你回校。”

“嗯。”

孟清水輕盈地嗯了一聲,返回了隔壁房間。

聽到關門聲,盧安心髒跟著揪了一下,緊靠著門房牆壁舒緩一口氣後,才轉身鑽進洗漱間。

大約15分鍾後,盧安和孟清水出現在了一樓,沒見到俞莞之,他向伍丹借了一輛奧迪,親自開著前往滬市醫科大學。

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路燈時,盧安柔聲問:“馮希回來了嗎?”

孟清水隔窗看著車外的風景,過了會回答道:“回來了,昨晚就回的。”

在學校有伴,那他就徹底放心了,又問:“她妹妹腳怎麽樣了?”

孟清水說:“沒大事,已經能正常下地走路,還跟著來了滬市。”

盧安很是意外:“才下地就來了滬市?這麽生猛?”

孟清水嗯一聲:“馮希說她妹妹對滬市很好奇,一直叫著要過來看看,馮希拗不過。”

接著她問:“你哪天回金陵?”

盧安知道她什麽意思,想了想說:“不知道,到時候看情況吧,還要去趟京城,要是這幾天回金陵的話,我會捎上她妹妹一起。”

聞言,孟清水沒再吱聲,目光飄向外邊,就是不帶看他眼的,仿佛街邊的一個垃圾桶都比他好看百倍千倍一般。

盧安鬱結,但也隻能忍。

不一會兒,綠燈亮了,奧迪繼續朝前開,街頭喧囂一片,車內卻鴉雀無聲。

不知道開了多久,盧安腦子亂轟轟地也沒個數,當車子停在醫學院門口時,一直把他當空氣的孟清水忽然問:

“盧安,我特別想知道,如果姐姐知曉你在大學談了女朋友,她會怎麽看待?”

盧安緊緊握著方向盤,下意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說。

她這話不可謂不毒,簡直是一箭多雕。

不僅表達了她自己對盧安的失落和不滿,還第一次在明麵上道破了他愛上清池姐的既定事實。

同時也在試探他和姐姐的關係到底到了哪種程度?

看他是更在乎姐姐?

還是更在乎漂亮的狐媚子黃婷?

會不會為了姐姐跟黃婷分手?

沒等到盧安的回複,孟清水默默下車走了。

或者說,拋出這個難纏的問題後,她壓根就沒想要等回複。

這個問題就猶如一張網,盧安深陷網中,她何嚐又不是逃不出這張大網的一尾魚呢?

她現在都不敢奢侈地確定,自己在這張網裏麵,份量到底有多重?是不是最小的那條?

滬市醫科大學校門很大,盧安一眼能看全。

而校門下清水的背影很小,可卻擠滿了他的整個眼眶,裝不下。

呆呆地望著望著,清水的身影不見了,盧安的視線也隨著她剛才的這句話模糊了,回憶一下子裝滿腦袋。

要說上輩子,其實他的狗膽沒今生這麽大,雖然對清池姐的愛慕之情與日俱增,可也始終處於那種隔一層窗戶紙的關係,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一個晚上。

那個晚上,他和清池姐的關係徹底發生了質變。

記得那天從北方出差提前回來,和同事喝了些酒半夜才到家,然後胡亂洗把澡就鑽進了被窩。

可能是喝了點酒太興奮了,也可能是好幾天沒碰女人了,那晚興致比較好,一上床都沒細看,就開始對身側的人動手動腳。

身側的人背對著他睡熟了,對於他的親密動作一開始隻是在迷迷糊糊中有一些本能反應。

後麵隨著他越來越過分,過分到快突破了界限,才完全睜開眼睛,但那時已經遲了。

豐富經驗的他本應該順風順水、暢通無阻才對,可那晚卻遇到了阻礙。

就這一秒的阻礙,盧安的酒意徹底驚醒,然後頭有點懵,下意識要去摁床頭燈。

就在這時,**的人說:“小安,不要開燈。”

短短6個字,盧安的猜測變成了現實,下麵果然是清池姐。

盧安顫抖問:“清池姐,你怎麽在這?”

孟清池沉默片刻說:“嫂子生病了,清水急著回去看望,導致忘了廚房煲的湯和陽台上的被套沒收,我就過來了。”

說完,她問:“你不是還要兩天才回家嗎?”

盧安低聲解釋:“事情提前弄完了,沒跟清水說是想給她個驚喜。”

一番慌亂無措的對話過後,兩人徹底陷入沉寂,彼此僵在**,那種要命的氣息如同黑夜一般快要把兩人窒息過去。

後來在緊張、刺激、壓抑又惶恐的情緒下,盧安選擇破罐子破摔,反正眼前的女人是自己最愛,進都進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吧?

總得留點紀念再走。

對於他的想法和動作,孟清池差不多猜了個透徹,卻罕見地沒有吵鬧,沒有阻止,更沒有配合,而是默默承受。

事後,孟清池起身走了。

盧安想說話,但不知道該怎麽挽留?隻能吊在後麵送她回家,路上兩人一言不發。

都說往事如煙,可一輩子過去了,他還無比清晰地記得這事,仿佛發生在昨天,曆曆在目。

回憶到這,發呆了許久的盧安猛地開門下車,徑直往一家公用電話行去。

走進最裏麵的隔間,快速撥號,等待……

可惜人越焦慮的時候,越事與願違,第一個電話打到醫院,同事說清池姐今天放假。

第二個打家裏沒通。

第三個電話還是沒通。

他鼓著一口氣打第4個電話,前麵6聲鈴響還是沒人接聽,當他打算掛斷時,電話突兀通了。

那邊傳來孟清池的聲音:“喂,哪位?”

“清池姐,是我。”盧安啞著嗓子。

孟清池看了看手裏的聽筒,關心問:“小安,你聲音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盧安把聽筒從左手換到右手,低沉說:“沒,我就是突然太想念你了。”

孟清池靜了靜,隨即軟和地問:“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盧安道:“不是,就是想清池姐你。”

孟清池把手裏的包和鑰匙放茶幾上,然後坐沙發上說:“姐剛從舅舅家回來,你之前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吧?

我在樓下都聽到電話鈴聲了,大白天的這麽急切,是遇著了煩心事?”

盧安矢口否認:“沒有。”

孟清池耐心地說:“小安長大了,又開始對我撒謊了。”

盧安:“……”

過了會,他歎口氣:“不是要瞞你,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對你開口。”

孟清池莞爾:“看來是做壞事了,既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那就不說,國慶你是在金陵,還是在滬市?”

盧安說:“在滬市,昨天來的。”

孟清池問:“有沒有去看望清水?”

盧安說:“我剛送清水回學校,在她校門口給你打的電話。”

孟清池沉吟幾秒,爾後問:“你們鬧矛盾了?”

她這般猜測是有依據的:才送完清水,轉頭就說想自己,小安肯定是被什麽話什麽事觸動了內心,不然不會這般上頭。

還有一個就是:國慶假期才第二天,還是第二天早上,假期遠沒結束。以清水那麽在乎小安的性子,是不會這麽早回學校的,除非發生了事,而且還是不一般的事。

盧安額頭差點冒汗,在一個聰明的女人麵前保持不撒謊實在是太難蒙混過關了,當即避重就輕說:

“清水30號來的南大,我送她回學校,是因為我要去京城同老師匯合。”

他這句話看似在隨意說,卻在無形中透露了兩個訊息過去:

一是,清水來了南大,當天沒離開,今天才回校,這樣就斷了清池姐猜到他南大的事情。

二是模糊概念,減少自己和清水鬧矛盾的疑惑。

當然,也隻能是減少,想要完全打消清池姐的疑慮是不可能的。

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要讓清池姐太過擔心,從而導致她不顧一切給清水打電話談論自己的事。

隻要大事化小,清池姐就會由於避諱而不會去直接問清水。畢竟兩姐妹因為他,各自心裏都劃分了一個禁區。

聽到這話,孟清池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爾後20多分鍾都在跟他聊畫畫的事情。

或者說,是盧安在講,孟清池在聽,至多碰到感興趣的問題會問問他。

通話臨到尾聲時,他突然告訴說:“清池姐,我昨晚錄製了兩首歌,你要注意聽哦,有可能會發布出來。”

孟清池好奇問:“是以你的真名發布?”

盧安道:“不是,還沒想好名字,要不你幫我起個隱秘藝名?”

孟清池眼帶笑意問:“我?”

盧安說對,捧哏道:“我家清池姐可是個博士生,起個名字難不倒你。”

孟清池沉思一會,沒有結果,最後遺憾地說:“小安,這有些難為姐了,我對音樂圈不太懂,要不你和俞小姐商量商量?

她一時興起讓你唱歌,也許她有自己的想法。”

“啊?”

盧安啊一聲,罕見地開啟了半撒嬌模式:“反正就是玩玩,考慮那麽多幹嘛呢,我就是想要你幫我取一個。”

難得見他這樣,孟清池開心地笑了小會,目光不經意間瞟到了日曆,隨口說:“八月半怎麽樣?

八月半是中秋節,正好是你的生日,也跟你錄製歌曲發歌的日子吻合。”

八月半……?

盧安念叨了幾遍,眼睛越來越亮:“行,就這個了,還別說,八月半還真有點文藝範。”

孟清池伸手把茶幾上的小日曆本拿到跟前,瞅了半晌說:“那歌曲上市了告訴姐一聲,我等著收聽。”

“誒,清池姐放心,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盧安在電話那頭保證。

電話這邊起藝名時,伍丹跟俞莞之在私人酒店也談到了這事。

隻見伍丹在沙發上一邊打毛線一邊問:“盧安唱歌這麽好聽,發布上市說不定會有驚喜,既然不用真名,那你們想好藝名了沒?”

俞莞之在旁邊觀看她打毛活:“沒有。”

伍丹抬頭盯著她:“新歌不是馬上就要麵世了嗎?還沒起?”

俞莞之右手往後撇了撇青絲:“時間趕在一起了,沒去多想。”

伍丹說:“那你們該好好想想了,一個好的藝名說不定有奇效。”

俞莞之沒做聲。

伍丹驚訝:“你對他唱歌這麽上心,對這事不關心?”

俞莞之溫笑著搖頭:“不是我不關心,這事不用我急,盧安說不得已經和人商量好了。”

伍丹問:“和誰商量?和孟清水?”

俞莞之沒往下說,走過去挨著坐下:“你這是打什麽?毛線衣?還是手套?”

伍丹說:“給丁超打件毛線衣,他說懷念小時候他媽媽的毛線衣了,反正這活我會,就尋思給他還原下兒時的記憶。”

俞莞之輕點下頭,對好友編織花色看得十分認真。

見狀,伍丹嘲笑她:“你又沒男人,瞧得這麽細致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為自己男人打毛線活哩。”

俞莞之早就習慣了她說話的方式,對此充耳不聞,非常感興趣地繼續觀看著。

兩女沒說話了,另一邊,盧安和孟清池也結束了半個小時的通話。

結完賬,回到車內的盧安十分忐忑地猜想:清池姐會不會給清水打電話?

如果打了,清水會不會跟她說黃婷的事?

說實話,就算事到如今,他還是抱著一種僥幸心理的,認為以自己對清水的了解,短時間內她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這事,包括她身邊的閨蜜朋友。

除非她哪天絕望了,看開了,才有可能失控。

想到清水,盧安一下子又抑鬱了,在駕駛座思索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煩得他再次下車買了包煙和火機,一口氣足足抽了8根、抽到嘴唇發幹發裂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