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百壽亭,後麵是嘉應門。
天地順而嘉應降,就是有貴客從遠方而來的意思。曆代皇帝及朝廷命官來南嶽祭祀時,地方官員和廟祝都是在此恭迎。
嘉應門後邊是第六進,即禦書樓,原先是存放皇帝禦書和牌匾的地方。
再往前走,映入眼簾的就是屹立在須彌台上最雄偉的建築——南嶽大廟正殿。
也稱聖帝殿。
裏麵供奉的是南方聖帝祝融火神。
在正殿內外一共有72根石柱,象征著南嶽衡山的72峰。而且在門框、梁柱、屋簷、鬥拱、柱基和神座等各個地方都雕刻著神態各異的神龍,一共是800條。
於是這裏曾有著800神龍護南嶽的傳說。
進入正殿,最打眼的就是南嶽聖帝像,很高,很壯觀。旁邊左右分別坐著一個和尚一個道士,這也是南嶽八大怪之一的:和尚道士住一塊兒。
雖然現在是早上,但人流已經很多,好在殿內夠大,蒲團夠多,在人群中眺望一番,盧安眼疾手快地拉著俞莞之往右前方快步急走,搶在一家7口人之前占據了兩個最好的位置。
俞莞之第一次來南嶽山,以前也沒類似的經驗,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過這難不倒她。
眼看盧安把香包放蒲團前方,隨後一臉莊嚴地跪倒在蒲團上,先是行三個大禮,然後細細碎碎地說了一堆好話。有樣學樣,她也跟著做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就是開始念包,把香包上的字從右至左念一遍,接著禱告祈福,祈求自己的心願,讓聖帝賜福。
她豎起耳朵,認真傾聽盧安的禱詞,可他聲音太小,又說得太快,迷糊聽不清。
沒辦法,她最後隻能抬頭望向南嶽菩薩,自個禱告。
靜靜地凝望著高大雄偉的南嶽菩薩,她在想,自己該祈禱什麽?
自己不缺錢、不缺美貌氣質、不缺社會地位,一般人想要的東西她有,一般人不敢奢望的東西她也有。
這般思著想著,她眼神不經意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停留些許,稍後她右手習慣性地往後捋了捋耳跡發絲,低頭抿嘴禱告了起來。
禱告完,俞莞之像殿內其他人那樣匍匐卜卦,每個香包要打聖卦才表示菩薩聽到了你的禱詞,才會保佑你。
學著盧安的樣子打卦,右手捏著卦尖往上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等到落地後,兩麵朝下,是個陰卦。
撿起卦,再來,又是個陰卦。
不氣餒,再來,還是個陰卦。
第四個,改了運,兩麵朝上,是個陽卦。
第五個,陽卦。
第六個,陰卦。
第七個,陰卦。
她眼簾下垂,吸口氣後開始偷瞄盧安,發現這小男人打卦打得飛起,次次聖卦,幾個眨眼的功夫,已經過了12個香包了。
這速度,這準確率,別說把俞莞之看迷糊了,就算旁邊那些老迷信也同樣瞧傻眼了。
有個老者見他如此神乎其神,更是暫停了手裏的活,默默觀看著一切,心裏開始數數,一個、一個、又一個,連著到了18個聖卦時,老者難繃了。
老者忍不住問:“小夥子,你這身本事怎麽學的?”
盧安抬頭看向南嶽菩薩,“沒學呢,隻是心誠。”
屁的心誠,昨晚還破戒了,不僅吃了紅葡萄,水管還接引了水壩,倒行逆施,往水壩中投放了好幾億魚苗。
不過他強在阿Q精神好哇,每次打卦前都會自我懺悔一番,念叨一句:菩薩莫要怪,昨晚我們錯了,請您原諒。
一口氣打完20個,盧安下意識瞅眼身旁的姐們。
這不好瞅還好,一瞅人都懵逼了。
盧安一臉欽佩地問:“你一個卦都還沒過?”
俞莞之有些不好意思,矜持笑笑,用求助的眼神望著他。
盧安本想說句造次的話,可南嶽菩薩就在跟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於是勾勾手:
“附耳過來,我傳授你一個打卦秘訣。”
俞莞之眼睛亮亮地,充滿好了好奇,身子略微前傾,探頭到了他身前。
盧安小聲嘀咕:“下次念香時,附帶一句‘昨晚我們錯了,昨晚是我勾引的他,請您大人有大量’。”
俞莞之聽了沒做聲,隻是臉色緋紅,紅得快滴出血了。
隻見她先是抿嘴低頭沉默好會,爾後吸口氣抬頭看著他眼睛。
死死看著他眼睛。
這瞬間,她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好似兩個黑洞,幽幽地旋轉著,仿佛要把他吸進去磨碎一般,莫名地給了盧安很大壓力。
對峙一分鍾,他同過去一樣敗退了,默默挪開視線,繼續念包打卦。
第21個香包,盧安一次性過。
第22個香包,盧安終於出了岔子,連著打4次才過。
看到這局麵,旁邊的老者鬆了口氣,還以為真碰到妖孽了咧,比村裏那些和尚師傅打卦還準。
一直留意他的俞莞之笑了,心情沒來由大好,然後收回心神,接著做前麵的事情。
這次打卦,她打了陽卦。
不信邪,又打,還是陽卦。
想了想,她仰望麵前的南嶽菩薩神像,默念“昨晚心不誠,是我的過錯,以後不會再犯了,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我們。”然後把卦拋了出去。
誒,piapia兩聲,卦麵落地,還是陰卦。
俞莞之蹙眉,輕咬下嘴唇。
掙紮一番,她撿起卦,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默念懺悔詞後再加一句“是我勾引的他”。
繼續拋卦,然後……
然後竟然真的是聖卦!!!
她好看的小嘴微張,怔在那裏,好半晌才緩過來,向菩薩鞠一躬之後,開始第二個、第三個……
可能是壞手氣用完了,也可能是她的心裏作用,俞莞之發現時來運轉,後麵情況一路好轉,好幾個香包都是一次性過。
就算最波折的,最多也就是4次三過,讓她原本鬱悶的心情好轉不少。
不過這回她沒再軸,每次打卦都會學盧安那樣懺悔,隻是盡量不念那句“是我勾引的他了”。
至多,至多打不來時,才會再加上這句讓她感覺特羞人的話。
27個香包,盧安不到10分鍾就弄妥當了,隨後就在旁邊等。
本來他想代勞,可一想到習俗裏說代勞沒用,不會保佑俞莞之,就熄了這心思。
好在後麵這姐兒開竅了,進度很快,讓他高興不已。
等她打完卦,盧安開始把地上的香包撿回袋子裏,準備拿到正殿外邊的焚香爐去燒掉。
沒曾想,這姐兒並沒有跟著收拾香包,而是跪在蒲團上做禱告,看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十分認真的樣子,盧安雖然好奇,卻沒好去打擾她,隻是悄無聲息地幫著整理東西。
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10分鍾之久。
在此期間,後邊大門口又湧進來一大波人,甚至有香客過來問盧安:“小兄弟,你打完卦了嗎?”
盧安想了想,站起身把自己的蒲團讓出來,卻沒離開,而是守在旁邊。
那位香客說聲謝謝,然後一把跪了下去。
過了會,俞莞之緩緩睜開眼睛,放下合十的雙手問他,“盧安,我想給南嶽菩薩進一炷長香,該怎麽做?”
盧安抓起地上的香包,“跟我來。”
兩人來到大殿左側,找到一值守的廟祝,詢問:“師傅,上一炷長香多少錢?”
廟祝伸出手掌:“50。”
俞莞之接口,“上兩炷香,我們一人一炷。”
廟祝打量一番兩人,說可。
廟祝拿出兩張專用的紅紙,讓他們寫上生辰八字,再寫上所要祈福的願望,緊跟著做了一個法、神叨了一會別人聽不懂的念詞,最後把兩炷長香點燃,插入一個樽中。
大殿外邊有兩個焚香爐,此時這裏擠滿了人,兩人等前麵一波人燒掉香包後,才走到邊上,抓起袋子裏的香包一個一個往裏扔,扔完香包後,還扔了一把香、一把厚厚的錢紙和一捆檀香進去。
望著爐子中燃燒的火焰,盧安忍不住問,“俞姐,剛才你怎麽祈禱了那麽久?跟菩薩說了些什麽?”
俞莞之溫溫笑,“小男人,咱們現在是同道中人,有些秘密說出了就不靈驗了。”
說罷,她又往正殿走去:“你到這等我,我去算一卦。”
聞言,本來想跟上去的盧安頓時停下腳步,瞄眼唐希和劉曉麗後,就在外邊閑逛了起來,時不時還拍幾張照片。
雖然正殿裏禁止拍攝,但外邊沒人管,就在他認真打量屋簷上的神龍時,忽然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緊著一個聲音傳來:
“盧哥,真是你啊,你怎麽在這?”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盧安猛地轉身,然後就不由笑出了聲。
你猜他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一個和尚。
如果僅僅是和尚就算了,關鍵在於頭上還有戒疤。
盧安高興問,“老唐,你寒假又在兼職?”
唐平有模有樣地誦一句“阿彌陀佛”,“施主,我家就在南嶽廟啊,也算不上兼職,就是為家裏打工。”
盧安咧咧嘴角,給他肩頭一拳說:“掙了不少吧,真是個土財主。”
唐平點頭又搖頭,“應該是掙了錢,具體多少我爸爸從不聲張,不過再怎麽錢多,也比不過盧哥你。”
隨後兩人在一邊聊起了天,唐平說早就看到他了,隻是那個奔馳女人跟他在一起,就沒好過來打招呼。
盧安對此沒點意外,別看唐平也處對象了,可他天生就是一個木訥之人,麵對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往往會顯得十分拘束。正是基於這一點,在南大時,班上女生最喜歡從他嘴裏套話。
盧安仔細瞧瞧戒疤,“你這是用香點的,還是做的假?”
唐平用手摸摸,“做的假。”
盧安覺得也是,畢竟真點了戒疤,以後還怎麽回學校讀書?
沒聊多久,俞莞之從正殿出來了。
見狀,唐平把自個家裏的聯係方式給了盧安後,就慌忙走了。
俞莞之撇眼遠去的背影,問他,“這個人有些麵熟,是你南大的室友吧?”
“對,他叫唐平,家就是南嶽的,寒假在這裏兼職。”盧安簡單把唐平的事情說了說。
臨了觀察一番她的氣色,發現紅潤中藏有喜氣,看來算卦結果不錯。
也不知道算卦說了什麽?
或者是其它什麽東西觸動了她,接下來這姐兒把整個南嶽大廟逛了一圈,遇到菩薩佛像必定進去行禮叩拜,心那個誠的呀,盧安看了都汗顏。
尤其是聖帝殿兩邊的八座佛寺和八座道宮,俞莞之更讓是特別地認真,不僅行叩拜禮,還給每個菩薩神像進奉了長香,觀這模樣,主打地就是一個有求必應。
寢宮是南嶽大廟的第八進,殿中供奉的南嶽聖公聖母,他們是保佑夫妻恩愛的菩薩,俞莞之跪在神像下麵,又小聲念叨了一陣。
這次盧安尖起耳朵終於聽到了一個詞“百年”,至於後麵是什麽,她的聲音變小了,沒聽太清,但不妨猜測百年好合?百年長壽?
不過他覺得百年好合的可能性更大,畢竟這裏不是長生殿,沒人會在這裏祈求長壽。
這一刻,他心裏升起了許多雜念,不過涉及到俞姐的隱私,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從殿裏出來,兩人接下來又去了旁邊的財神殿、轄神殿和注生殿。
財神殿沒什麽可說叨的,求財嘛,盧安在神像前打了一卦,卦很順,意味著財源廣進。
轄神殿求事業,打卦同樣順暢地一批。
至於注生殿,這才是求長壽的殿,當然了,還求子。俞莞之站在門口,定定地看了好會神像才慢條斯理地走進去,然後跪在蒲團上,同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她沒祈福,隻是靜靜地抬頭望著神像。
此時,她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了昨夜的事,記憶畫麵中,她的網兜捕獲了一隻吐水的象拔蚌。
思緒到這,俞莞之掐斷了大不敬的念頭,臉熱熱地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旁側跪著的盧安打完卦後,一直在等這姐兒念叨說辭,可惜,她全程都沉默不語,讓他撲了一場空。
從注生殿出來,他開口問:“俞姐,這是南嶽大廟的最後一進了,我們是去前麵逛一逛,還是出去?”
俞莞之想了想,說:“南嶽大廟先到這吧,留點懸念,下回再來,我先陪你去寫生找靈感。”
盧安意會,“你不會真的想到南嶽古鎮置辦產業吧?”
俞莞之微笑點頭,“我喜歡這個空氣中滿是檀香味的地方,打算到這裏安一個家,以後每年過來住一段時間。”
說著,她目視前方,糯糯地講:“我給你安排一個房間,以後有時間可以過來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就差明說要自己來陪了,盧安自然不會再裝傻充楞,痛快地答應了。
出了南嶽大廟,兩人先是回“悅民旅舍”好好吃了一頓,這次不再局限於素食,倆人點了一桌子菜,吃得比較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