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削麵,濃眉大眼高鼻梁,皮膚粗糙黝黑,這是劉洋的長相。個子大概和盧安差不多,就是身子骨有點單薄。

而盧燕呢,那不用說多了,要是光看長相的話,不說十裏八鄉吧,在上村那絕對是最出挑的那一個,兩人站在一起倒是很登對。

劉洋是隔壁鎮的,沽得一手好磚窯,這些年一直跟他父親輾轉在附近的十裏八鄉。如果有人要沽磚窯了,都喜歡喊他們父子。

相貌堂堂,還有手藝,但至今卻還沒娶親。緣由在於那邊有個臥病多年的老母親,是個藥罐子,完全是用錢吊著一口氣,要是哪天藥沒了,估計人也沒了。

這父子倆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好多鄰裏都勸他們放棄算了,就連那病人自己都求他們不要做傻事,不要花冤枉錢了喲,留著建房子娶親。

可這父子悶聲不表態,把掙來的錢都花在了撿藥上,這導致劉洋到了開親的年歲,卻沒一個姑娘敢踏進他家門。

用那些姑娘的話來說,這是個無底洞啊,看不到明天的那種。

回想上輩子,大姐和劉洋倒是上演了一出夫妻美滿的戲碼,一輩子和和氣氣,基本沒怎麽紅過臉。

所以再次遇到這個劉洋,盧安心裏沒一點排斥感,反而內心有點竊喜,為大姐竊喜。

這是天作之合的姻緣啊,要是錯過了,大姐估計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麽好的了。

見宋佳瞪大眼睛滿臉八卦的樣子,盧安悄悄拉了拉她衣袖,慢慢退了回去。

“哥,我怎麽覺得那個叫劉洋的對大姐有意思呀?”

回到主路上,宋佳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聲。

何止是劉洋對大姐有意思呢,大姐也對劉洋同樣有想法啊。這就是故事裏的瞎貓碰到死耗子,對眼兒了。

盧安問:“你覺得劉洋和大姐般配麽?”

宋佳直言不諱:“不般配。”

盧安問:“理由是什麽?”

宋佳說:“大姐那麽好看,這個劉洋配不上。”

盧安問:“還有呢?”

宋佳雙手撇在背後:“沒有了呀,光這一點就夠了呀,大姐要不是為了我們兄妹,早就嫁進好家庭裏享福去了。”

盧安笑笑,沒反駁。

宋佳仰頭問:“哥,你怎麽看?”

盧安說:“我沒看法,隻要大姐自己喜歡,我就支持她。”

宋佳撇撇嘴:“你這是和稀泥,一點都不負責。”

盧安問她:“怎麽就和稀泥了?要是光看長相,我們村有幾個男的配得上?那大姐不得當一輩子老光棍?”

宋佳蹙眉,憋了好久才說:“那也要找個家庭條件好的呀,有錢的呀,要是還找個我們家這樣的,那還不如不嫁呢。”

盧安停住腳:“我們家怎麽了?現在村裏有幾戶人家比我們有錢?”

宋佳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很明顯還沒適應老盧家已經發達了的事實。

不行,得趕緊把房子紅磚房建起來才行,他娘的咧!以後十裏八鄉的姑娘要找親,都得照上村的盧家盧某人自勉。

看著他往回走,宋佳問:“哥,不去大姑家了啊?”

盧安嗯一聲,“不去了,讓大姐再甜蜜一會吧。”

宋佳跟在後麵樂出了聲。

晚上10點過,盧燕回來了,臉上的喜色怎麽也藏不住。

宋佳從外麵進來偷偷對盧安說:“哥,我看到了,那個男的送回來的,隻是沒敢送到十字路口來。”

盧安笑著問:“合著你說去晶晶家串門是假,守株待兔是真?”

宋佳掩嘴笑,然後問:“大姐在洗澡,我們等會怎麽辦?是不是假裝不知道?”

盧安點頭:“對,姐年歲不小了,做事自有分寸,我們不要過多幹涉她。”

倒不是他不想幹涉,而是根據曆史軌跡,大姐要等自己大學畢業後才肯嫁人,說嫁早了怕他回來沒家了。

而劉洋的母親也還要拖好幾年才走,兩邊的時間剛好對上了,不然怎麽說叫天作之合呢?

這就是。

宋佳可能是想通了,也覺得這樣甚好:“那成,我聽哥你的。”

這個晚上,盧安和宋佳在八仙桌上看書做題。

而大姐盧燕呢,在堂屋另一邊織毛衣,織的很入神,嘴裏還不時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把盧安和宋佳哼得一愣一愣的。

宋佳用鉛筆在課本上寫:哥,不得了了,大姐陷入愛情這張蜘蛛網了。

這、這比喻……

盧安看得哭笑不得,不過還他娘的別說,挺形象。

他本來還想今晚把4萬塊錢給大姐,再跟她商量商量建房子的事,可觀如今的情形……那還是算了吧。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欸。

……

次日早上。

盧燕為了給放假回家的弟弟妹妹打餐牙祭,天還沒亮就起來把那隻叫得最歡實的公雞給殺了。

那血淋淋的現場,嚇得其它公雞都縮了縮脖子。

有雞還不算,還燉了一隻臘豬腳和一盤白菜。

吃飯的時候,盧安拿出4萬塊錢給大姐,說起了建房子的事。

沒想到盧燕沒有太大情緒波動,一口應承下來,說:“我等會要去大姑家,正好跟他們商量商量。”

接著她又說一句:“紅磚就在大姑那裏買了,我看過,那沽窯師傅手藝不錯,紅磚嘎嘎的好。”

盧安和宋佳對視一眼,宋佳忍不住問:“大姐,嘎嘎的好是有多好?這詞聽著怎麽這麽新鮮呢?”

盧燕說:“新鮮吧,新鮮就對了。我也是從別個嘴裏聽到的,那人走南闖北見的世麵廣,曾遇到過一個東北人,他也是跟東北人學的。”

嘖,什麽叫一眼誤終生,這就是啊,嘎嘎的好都來了。

盧安好奇,“大姐,建房子的事,你怎麽沒點反應?”

盧燕給他夾個雞腿:“要什麽反應?我把你畫畫掙錢的事情跟大姑二姑說了,這些天她們一直在給我灌輸用這筆錢建房子的事情,我耳朵都快聽出繭來了。”

原來如此。

盧安又問:“我昨天去鎮上裁縫鋪找你,那店子竟然關門了,後來我一琢磨,感覺不對勁啊。

這寒冬臘月的,正是做衣服生意最好的時候,為什麽還關了?”

提起這事,之前心情大好的盧燕立馬變成了長籲短歎:“老板娘不打算做了,準備關了店子,姐的工作丟了。”

聽到這話,宋佳飯都不吃了,抬頭問:“姐,那老板娘為什麽不做了,你不是說店裏生意一直挺好做的嗎?”

盧燕說:“生意是好,但老板娘有更大的路子,她打算和她丈夫去東莞開製衣廠,這邊就顧不上了。”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本來老板娘極力邀請手下的四個人一起過去。其中兩個答應了。

但她和另一人因為家裏走不開,去不成,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盧安聽得心思一動,問:“這裁縫店盤出去了沒?”

盧燕搖頭,“還沒,倒是有人來問過,但老板娘沒答應,她說想連鋪麵一起賣掉。”

盧安眼睛一亮:“那鋪麵也是你老板的?”

盧燕說:“是啊,她打算賣了鋪子,全家搬到東莞去,今後應該不會回來了。”

盧安立馬問:“要多少錢?”

這時盧燕反應過來了,看著二弟的眼睛:“小安,你打算買?”

盧安說:“買啊,姐你不是非常喜歡做衣服麽,咱們把這店鋪盤下來,然後再招兩個人,你當老板,不比替別個做事強多了麽?”

盧燕一臉懵:“我隻會做衣服,可不會當老板,那些進貨談價的門路我就是一睜眼瞎,完全不懂。”

盧安笑了笑,鼓勵道:“這些確實是個問題,但誰天生就會當老板的呢?

你那老板娘不也是一路摸爬打滾過來的麽,她能做好,你為什麽做不好?

姐,放手去幹吧,我相信你!”

想象一番自己大姐會成為老板的模樣,宋佳高興地第一個舉手附和:

“大姐,我也支持你,你從小那麽能幹,一定會把店鋪經營好的。”

被弟弟妹妹這麽一蠱惑,盧燕頓時有些心動,低頭認真思索一會,最後抬頭問盧安:“小安,真做?”

盧安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做,真做!反正又花不了幾個錢,不要有心裏負擔,你弟我別的本事沒有,掙錢是一把好手。

這次不成,下次再來,我相信我的眼光,咱姐肯定是個女強人。”

被親弟弟這麽嘴花花一捧,盧燕咧嘴開心地笑了,然後想了想道:

“那好,我這就去鎮上請教一下老板娘,看看這裏麵有什麽訣竅?”

過去一直努力掙紮著想要過好日子,卻那麽的難。而現在一下子目標遠大,遠大到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盧燕感覺暈暈乎乎的,但心裏卻又甜滋滋的,心道十裏八鄉是沒有比小安更有出息的孩子了,會掙錢,會心疼她這個當姐的。

想著想著,盧燕覺得一切都是那麽值當,為這個家付出一切都是那麽值當。

吃過飯,充滿幹勁的盧燕連大姑家也不去了,捉一隻大公雞直接去了鎮上。

宋佳心緒同樣不平靜,歡天喜地的跟著出門,“大姐,我跟你一起去。”

盧燕爽利地說:“成,一起去。”

大姐和小妹走了,盧安也不閑著,提點禮品去了姑姑家,反正倆姑姑家在同一個方向,索性一起去了。

路上碰到了曾令波,他正在釣魚。

盧安走過去踢他一腳問:“你怎麽這麽早就來釣魚了?”

曾令波扭頭看到是他,準備罵人的粗話硬是咽了回去,起身興奮地抱了抱他:“嚓,你個混蛋終於舍得回來了,害我那天在花門等了你好久。”

接著不等他回話,又瞅著他手裏的禮品問:“你這是去哪?去你姑姑家?”

盧安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對,有一陣子沒去看望她們了,得去看看。”

聞言,曾令波二話不說,提起浸沒在水中的網兜,指著裏麵的十多尾大魚說:

“你和魏方圓不在家,我一個人閑的好無聊,昨晚熬夜在這裏釣了一個通宵。

你看看,你喜歡哪兩條,我捉給你,你拿去你姑姑家當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