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到家的,明明短短幾個鍾,卻感覺像經曆了幾世一般。我蹭掉鞋,無力地垂坐到地上,感官渾渾噩噩,我感覺不到四周,甚至聽不見任何聲音。

窗外閃過一道道閃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長歡出現在我麵前,她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嘴裏喃喃有詞,但我聽不清。

她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我眼前驟然一黑腦袋隨之一陣暈眩,我下意識抓緊長歡,靠在一邊緩和了很久視線才漸漸清明,能看清東西。

“戚瑤姐,你怎麽了?你說句話啊,別嚇我。”

我終於聽到她在說什麽。她扶著我坐到沙發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你幹嗎?”我攔住她。

“打120,戚瑤姐,你等一下啊。”

“不用了,我沒事。”

她狐疑地觀望著我:“真沒事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嗯,你怎麽突然來了?”

“噢,是奚錦承打你電話打不通,讓我……”

“長歡。”我打斷她,“幫我安排工作。”

“啊?”

“幫我安排工作!未來幾十天、幾個月甚至一年全都排滿!我手機被雨淋壞了,幫我重買一個。”

我說完獨自起身回了臥室,拿了換洗的衣服洗了個澡出來,看著手上的戒指,我翻身鑽進被窩,小小的鑽石在光線的照射下閃著七彩的光,很是耀眼。眼皮漸漸沉重,我閉上眼,想休息片刻卻反而睡著。

耳邊傳來蔣毅的聲音,我看見他抓著我,告訴我說他要自首,我問為什麽,他說他做了壞事,對,他今天跟我說他做了壞事。我又仿佛回到了《丞相》發布會那天,我木然地在舞台上看著後麵的廣告牌朝我壓來,我嚇得大叫。夢境一晃,我又看到四周一片漆黑,陰暗濕冷。我意識到這環境很熟悉,像我上次被綁架的地下室,我看不見蔣毅,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傳來,他說是他想嫁禍奚錦承,沒想到連累到我被綁架。我迷迷糊糊又連續夢到很多,夢裏比較隨意,現代場景和古代場景相錯交換,但最令我害怕的,是我連續做了很多次的噩夢,我又夢到我掉落水中,被河水溺死,這一幕如何也揮不去。

我忍不住顫抖,下一瞬間我額頭感受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怕那東西逃走,我忍不住抓住它。它很乖,沒有掙紮,我下意識往那邊湊了湊。

寒意逐漸驅散,我沒再看到可怕的東西,場景又一變換,我夢到一個月圓的夜晚,涼風習習,我坐在一個宮殿的屋頂上喝著酒,肆意笑著,身旁陪著我的是一個清逸俊美的男子。我側頭,視線一瞥,看到奚錦承那張熟悉的臉,我們笑著,說了很多話,後來我腦袋有些困倦,臉也發燙,大概是醉了,我倒在他肩膀上,念著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

耳邊清晰地傳來一道聲音,我動了動眼皮,睜眼醒來,柔光的照射下,映入眼簾的是奚錦承那張熟悉的臉。

我低頭一瞥,手正死死攥著他的手。我鬆了口氣,原來這一切是夢啊。

“幾點了?”我問。

“已經深夜十一點了,阿瑤,你今天去哪了,我打你電話關機,長歡說你渾身濕透,情緒也不對,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渾身狠狠一怔,全身像是被冷水潑了一般寒意四躥,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

關機?淋濕?

剛才我以為一切都隻是做的一個噩夢,原來……不是。

我鬆開他的手,背對過去。我閉上眼,放空了很久,摩挲著手上的戒指,心底兀然騰起一個念頭,我有些膽怯,但又想知道,於是我遲疑著再次轉過身看著他。

“奚錦承,我們玩個遊戲吧?”

他略一詫異,似乎沒想到大半夜我會提這麽個要求,沉吟少頃,最終點了點頭。

“你想玩什麽遊戲?”

“很簡單,快問快答,就是我問什麽,你第一時間告訴我答案,不能遲疑思考。”

他依舊點了點頭,我心跳瞬間莫名加速,忐忑起來。

“好,第一個問題,你喜歡什麽顏色?”

“黑白。”

“你最喜歡哪位女演員?”

“你。”

“你最想和誰一起拍戲?”

“你。”

“你愛誰?”

“你。”

“我是誰?”

“戚瑤。”

“我的身份是什麽?”

“戚國……”他停頓了一秒改口道,“演員。”

我心前一秒跳到了嗓子眼,而下一瞬間又仿佛停止了跳動。我看著他。奚錦承眸光閃爍躲避著我的眼神,幾秒過後,又回望著我,似乎在探視我的情緒。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後撲哧故作一笑:“好啦,遊戲結束了。”

我再次轉過身閉上眼睛,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悶悶道:“奚錦承,我好累,你今晚先回去吧。”

身後許久沒有回應,我感受到他凝視我的目光,繼續閉上眼不說話,心裏五味雜陳。

“好,阿瑤,那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他起身走出了臥室。

門關上的那刻,我才緩緩睜眼,失神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長夜漫漫,我再也睡不著,甚至不敢睡。

第二天長歡來我家時,我已經化好妝,一切早已準備就緒,大概我從來沒有這麽早過,她看到我驚訝了好一陣,我拉上行李,率先出了門。

這是臨時接下的一檔真人秀,就隻出席一期,地點是在K市,要在那裏進行為期三天的一個拍攝。

我像是恢複到了以前的狀態,每天奔走於各個不同的城市,出現在鏡頭下,拍戲演戲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生活,一切和以前沒什麽不同,但又有所不同。

我每次的電話都是長歡幫我代接。轉眼三天過去,我有點想念奚錦承但又不想見他。

大概知道我在躲他,最後一天晚上,我收工回到酒店,刷了門卡進屋正要關門,奚錦承兀然出現在門口,伸手截住了門。

我極為詫異,他這時開門進來又將門關上。我轉身往裏走,心底湧現一抹不自然。

“你……怎麽突然來了。”我倒了杯水,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阿瑤。”他走到我身後,伸手從背後環住我的腰,氣息噴灑在我側麵,“你為什麽躲著我?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惹你生氣了?”

我心動了動,但又抑製不住內心泛起的悲傷,我開始糾結迷茫了,不知道該相信心裏的哪種感覺,須臾,我掙脫他的手,牽強地笑了笑。

“你想多了,我最近是工作太忙,我好累,我明天四點就要起床,我想休息了。”

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將他推往門口,說道:“我答應你,每天有時間給你發微信。”

話音一落,我整個人怔忪在原地。

“我答應你,回蘭國後每天都給你寫信……”

腦海裏又斷斷續續回響著同一句話。我趕緊關上門,奮力拍打著頭才將那些莫名冒出的東西趕走。

又一夜失眠,K市的工作結束,我又飛去了其他城市接拍一個公益廣告,我履行承諾,晚上收工有空便給奚錦承發消息。我們之間開始隔閡著什麽,我想要去打破,但又不敢,我也開始每晚失眠,我不敢閉眼睛,就算在片場小憩,我也不敢。一連幾天,我精神越來越差,黑眼圈重得幾層粉底都開始遮不住。

再次回S市那天,舒琳怕我生病,強行要將我明天的工作推掉,在我答應晚上好好睡覺後,她才沒那麽做。

“明天是什麽日程?”我好奇問了一句。

“上午是番茄台的一檔綜藝節目,電視劇《丞相》正熱播,邀請……”

後麵的我已經沒有在聽,命運仿佛在捉弄著我,我想躲什麽,偏偏就來什麽,丞相那兩個字眼刺激著我神經,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敏感,好像自然而然就成了這樣。我揉了揉腦袋,盡量想些別的來轉移注意力。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奚錦承發過來一條微信,是說上次去墓地見我爸媽還沒完成的事。

我看了很久,思量很久後撥出了視頻通話,看周圍的環境,他似乎是在公司加班。

“你周圍有人嗎?”我問。

“沒有。”

我點了點頭,繼續問:“奚錦承,你愛我嗎?”

“當然,阿瑤。”

“你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他在那端停頓了幾秒,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我還是隱約聽到他說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八年前?甚至更久的之前?

我陷入沉默。

“阿瑤。”這時奚錦承在那頭叫了我一句,“你……見過蔣毅嗎?”

我一愣:“沒,沒有,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他也避著回答我。

我有些難過,清晰地感受到我們都在瞞著彼此什麽,但也有些東西逐漸在心中明了。

在我想掐掉這段視頻通話時,奚錦承又問我:“阿瑤,如果你發現我傷害了你,但我說你看到的那不是事實,你願意相信我,不離開我嗎?”

我很想哭,但還是說:“為什麽要做這種假設?你為什麽會傷害我?我隻相信我親眼看到的,如果你真傷害了我,我會義無反顧離開你,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答應了舒琳今晚早點睡,先掛了。”

語畢,我率先掛掉通話。試探是個很可怕的東西,越試探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