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冷!好冷!

我不知道從哪摔下來,“咚”一聲摔得渾身像要散架了一般,我疼得齜牙咧嘴又覺得渾身好冷。我哆嗦著蜷縮起來,眼睛沉重,我想要睜開這時耳邊聽到門“吱”一聲被人推開,隨之腳步聲從外麵傳進來。

“公主!”有人驚叫一聲,一邊快步朝我跑來,一邊揚聲回頭呐喊道,“快來人,公主醒了。”

我眨了眨眼,眯著眼睛才看清是舒琳,接著幾個婢女朝我這邊跑過來,我被幾個人扶到了一張**躺上。

即使被子蓋著,我還是冷得牙齒打戰,舒琳一邊命人又拿來幾床被子,一邊道:“長歡,你快去告訴陛下和娘娘,公主醒了,芷若,快去請太醫。”

“是。”

幾人出去後,房間空寂了下來。舒琳擦著眼淚,我眼睛沉重得很,腦袋也暈眩,我放棄了,隻能閉著眼跟她說話。

“我……”一出聲,我才發現嗓子嘶啞得難聽,我咳嗽了幾聲,舒琳趕緊倒了杯溫水遞給我。

“公主,慢點。”

喝完水,我緩了緩,有氣無力地問:“我這是生病了嗎?”

“是呀,公主你忘了嗎……”

她說了很多,但我隻聽到前兩句便聽不清了,眼前一黑,我又沒了意識。

渾渾噩噩像是睡了很久,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舒服了許多,身體沒有上次那樣覺得冷,眼睛也能睜開。我伸了個懶腰坐起身,這一係列動作導致我將靠在床邊打盹的長歡吵醒,她先是驚喜,再湊上來探了探我額頭。

“太好了,公主燒退了。”

“我睡了多久?”

“回公主,已經昏睡兩天了,皇後娘娘剛才還來……”

想到什麽,我急忙翻身下床。剛著地我腳一軟,踉蹌又跌了一跤。

“公主!”長歡急忙奔過來將我從地上扶起,我隱約記得前幾天我生辰偷溜出宮去玩,回來的時候翻牆不小心落水,那我現在這是……還沒死?

腦子裏感覺有些東西在閃現,我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麵倒映著的自己出神,我還是我,但是我怎麽覺得自己好像長大過?

“長歡。”我呢喃喚了她一聲,問,“我今年多大?”

她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公主病糊塗了嗎?前幾日剛過生辰,已過及笄之齡。”

我吐出一口氣,找了件外衣披上急忙往猗蘭殿奔去。在半路和舒琳撞了個正著,她攔住我,說了一大堆我剛醒應該多休息之類的話勸我回去,她就是這樣,從小管著我,還掌管我宮裏大小的事宜,深受我母後喜歡,所以有時候我也得聽她的,不過,這次我沒聽她的話,我繞開她一路小跑到猗蘭殿。

“見過公主。”

宮娥見到我紛紛向我行禮,我擺了擺手,一邊喊一邊向裏麵跑去。房間點著熏香,是母後喜歡的味道,我頓住腳,母後正躺在床榻上休息,聽聞我的聲音才睜眼醒來。

“瑤兒?”

我突然哭著撲向她:“母後,你和父王都沒事太好了。”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胡話。”

“我也不知道,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又記不清是些什麽。”直到現在我的心才踏實下來,我也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什麽,總之就像是水,你能感受到,但抓不住。

她將我拉開了點距離,擔憂地打量了我一遍,覺得我在說胡話,又喚來身邊婢女要傳太醫來。

“不用,不用傳太醫。”我急忙阻止。

“這怎麽行,冬棠快去。”

冬棠領命後,母後終於注意到了我的衣著。她又掃了眼我身後的舒琳和長歡以及跟我一起過來的婢女,須臾,臉色正了正,聲音也透著一股威嚴:“瑤兒,你穿成這樣跑來成何體統,還有你們怎麽不好好看著公主,公主胡鬧你們也跟著胡鬧嗎?”

“奴婢知罪,求娘娘責罰。”

眾人異口同聲紛紛跪下,我最不喜歡這樣的場麵,因為我一個人讓全部人替我頂罪,弄得我罪惡感特別大,於是我嬉笑一聲,討好說:“母後,您別怪她們,是我自己要跑來的,我這就回去,您別生氣,您一生氣我就特別難受,您也不想我難受是不?我這就回去。”

我到旁邊拿過一件披風,對舒琳和長歡使了個眼色出門,她們在後麵跟來,一行人又跟著我屁顛屁顛回了寢殿。

剛醒我就折騰了這麽一陣,現在渾身都沒有力氣。我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忙吩咐舒琳準備些吃的來。

等舒琳端來吃的,冬棠也帶著傅太醫來了,我這人還最討厭太醫,因為每次給我看病都開一些難喝的藥,怎麽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微臣參見公主。”

我瞥了他一眼,麵無表情擺了擺手:“免禮免禮。”

傅太醫走過來,觀察了一下我的麵色,問:“公主身體可有不適?”

我腦光一閃,突然想捉弄一下他,嘿嘿一笑:“你猜。”

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麽說,他驚訝之餘又麵露難色,一會兒摸了摸自個的胡須對我說:“那請公主讓微臣號號脈。”

不等我說什麽,冬棠倒機靈地拿出一塊絲帕看向我,估計是母後讓她來看著我的,我不情不願伸出了手讓冬棠將絲帕蓋在了手上。

我死盯著傅太醫看,替我把了會兒脈,他收了手看向我。我趁機向他使了個眼色,如果他敢開藥方,我以後就天天到太醫院去找他麻煩,雖然我一向不喜歡威脅人,但比起喝那苦得要命的藥,我還是很樂意選擇威脅人的。

“怎麽樣?傅太醫,公主身體可有大礙?皇後娘娘可掛念著,你要看仔細了,我也好回稟娘娘。”冬棠說。

“呃……這個……”傅太醫悄悄瞥向我,那無辜為難的眼神似乎在求我高抬貴手,不要為難他老人家。

冬棠也瞥了我一眼,我趕緊正襟危坐,免得被她看出端倪來。

“傅太醫怎麽不說話,公主莫非病得很嚴重?”冬棠催促道。

“不不不,不是。”傅太醫抱歉地看了我一眼,一咬牙無視掉我的眼神,“請回稟娘娘,公主落水感染風寒還尚未痊愈,但無需擔心,老臣開了道方子,隻需早晚煎服,連續三天應該就能痊愈了。”

他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堆藥名,將藥方交給冬棠後連忙起身收拾東西。

“請公主保重身體,切記不要吃生冷辛辣的食物,祝公主早日康複,微臣先行告退。”語畢一溜煙出了門,逃跑得那叫一個快啊。

我泄了氣,薑還是老的辣。冬棠將藥方交給舒琳,滿意地對我笑了笑。

“那公主好生休息,奴婢這就回去回稟娘娘,好讓娘娘放心。”

我煩悶地“嗯”了一聲,想到要連喝三天的藥,頓時連食欲也沒有了。

晚上舒琳就將藥端了來,黑漆漆的一大碗,我覺得桌案上的墨水都比這碗藥要香。

“舒琳,先放那吧,我待會兒喝。”

“公主,太醫說要趁熱喝,涼了就失去藥效了。”

我也不懂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在忽悠我,我再次瞅了瞅那黑漆漆的一大碗,這時門口傳來公公的聲音,我趕緊起身,沒一會兒,一道明黃的身影從外麵走來。

我趕緊行了一禮:“兒臣見過父王。”

“奴婢參見陛下。”

“免禮免禮。”在椅子上坐下,父王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問,“瑤兒,你身體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謝父王關心,我其實一點事也沒有了,就傅太醫非得給我開藥,真是太討厭了!”

“是你太調皮了,你現在都已經是大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怕喝藥,你知道這次你可嚇壞了朕和你母後嗎?”

我撇了撇嘴,自覺認錯:“兒臣知錯,求父王責罰。”

“是該罰你,都怪朕平時太寵你,把你慣壞了,翻牆偷溜出宮這事一點都沒女兒家的模樣,該罰!”他看了眼桌上放著的那碗黑漆漆的藥,我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

“就罰你一個月不準出宮,還有必須乖乖把藥喝了。”

我不敢違背,隻能乖乖點頭應下,在他的注視下,我主動過去端起那一大碗藥,放到鼻尖聞了聞,真是下不去口,光是氣味聞著就夠嗆,哎,算了算了,我轉而催眠自己,反正早晚都得喝,我一咬牙,視死如歸閉上眼一咕嚕咽下去,不帶一絲遲疑。

苦!太苦了!

我好想吐。

我眉頭都扭在了一起,然而還要裝作沒事般接過舒琳遞來的蜜餞,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因為被禁足不準出宮,我的生活變得無聊且痛苦起來,每天早上,舒琳就端著一大碗藥給我,所以新的一天成就了我新的痛苦,夜晚也是痛苦的。

當藥喝完,傅老頭倒還真沒說錯,我完全好了,能蹦能跳,於是能蹦能跳的我被困在宮中半個月後,決定再偷溜出宮。想來我已經大半個月都沒見蔣毅了,而他居然也不來找我。

我和宮中其他嬪妃的女兒相處得大多都不愉快,從小到大,就隻有蔣毅和幾個哥哥玩得比較好。蔣毅是護國將軍的兒子,武功也是了得,我最喜歡他帶我飛簷走壁,在空中像鳥兒一般飛翔,可惜他說我沒有習武的天分,我當初纏著他教我,但隻堅持了幾天我就放棄了,習武太痛苦了。

我換了一身宮娥的衣服,趁沒人經過的時候架了個梯子熟稔地翻過院子裏的高牆,然後老樣子混在出宮采購置辦東西的宮娥中悄無聲息地混了出來。

其實隻要肯努力,偷溜的機會有很多,但亙古不變的一條是要買通人。

我掏了掏腰包,拿出銀子分給幾個宮娥。我看了看腳下的護城河池,一時竟發起呆來。流水潺潺,我心情沒來由空出一塊,仿佛忘記了一些什麽但又不知道是什麽,這種感覺太糟糕。我甩了甩思緒,想別的還不如享受偷溜出來的自由。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還隱約聽見有人在酒肆閑談著一些八卦,我側耳聽了聽,覺得無趣,男兒基本都是聊些什麽成家、打仗、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之類的,一點都不像宮裏的宮娥和公主,沒事就八卦八卦哪家公子好看,這個才有趣得多。

臨走時,不知人群中誰八卦說了一句什麽開戰,眾人一聲驚呼,我也忍不住停了下來。

“咋們戚國和蘭國兩軍在邊境已經僵持了一月了,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開戰,哎,真希望能等來一個和平盛世,不然戰火燎原,苦的是我們這些老百姓。”

“誰說不是呢……”

人群中眾人此起彼伏地應和,我沒繼續聽,離開趕去了將軍府。我算是將軍府的常客,就連守門的家丁都早已知道我。平時將軍府的大門都是打開的,今天卻是關著,我在原地疑惑地“咦”了一聲,轉念一想護國將軍在帶兵出征,男主人不在,估計是該關著。

我上前正要敲門,門口的家丁不僅不幫我通報,還攔住了我。

“公主,您請回吧。”

我更加疑惑地“咦”了一聲:“你們認識我啊,我還以為你們新來的呢,我找蔣毅,幹嗎不讓我進去?”

兩人麵露難色,支吾著回答我:“公主,是公子這麽跟我們吩咐的,公主請回吧。”

我質疑地看著他們,然而看來看去不像是騙我,但蔣毅為什麽突然不見我?這很讓人匪夷所思。

“知道我翻牆混出宮有多難嗎?讓我回去?不行,你們讓我進去。”

“請公主不要為難我們,恕我們難以從命。”

看得出他們是不打算讓開了,我看了看緊閉的門,垂頭喪氣地走了,大概今天出門不利。

我第二天又偷偷溜出宮,然而蔣毅仍不見我,我在門口喊了許久那廝硬是不出來;第三天我又去了,然而還是被擋在門外。事不過三,第四次我被他挑起了好奇心,我倒想看看他為什麽不見我,於是決定翻牆進去。

將軍府的牆比宮裏的牆居然還要難爬,我想了半天,才找了一棵樹。我爬到樹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一步,這時候真後悔當初沒死皮賴臉讓蔣毅教我輕功,如果有輕功的話,我一個轉身,或許便瀟灑飛過去了。

投機取巧不行,我隻能搬來石頭,用蠢辦法了。等我終於爬到上麵,不知什麽時候許多家丁拿著弓箭正對著我,果然將軍府的牆不是一般人能爬的,我被這一幕嚇得重心不穩,硬是往下麵栽去。

意識裏的疼痛沒有傳來,我被一個下人接住,頓時鬆了口氣。

“見過公主,不知道是公……”

我揚手打斷他們:“不怪你們不怪你們,我都翻進來了,今天怎麽也要看蔣毅在搞什麽鬼,為什麽不……”

“公主執意要見我,那微臣隻好主動出來與公主見一麵。”

我打斷他們,現在我又被人打斷。蔣毅從後麵走來,家丁主動讓出路來,我瞪大了眼,看著這個蔣毅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才半月不見,怎麽老了這麽多,頭發全白,除了臉上的皮膚跟之前無異之外,手上的皮膚就像是六七十花甲老人般。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是因為這個才不見我嗎?

他看了我一眼,又說:“公主現在見到了,那請公主回宮吧。”

我緩了緩神,問:“蔣毅,你這是怎麽了?生病了嗎?我叫傅老頭來給你看看。”

“多謝公主好意,不必了,過段時間就好了,公主請回吧。”他依舊語氣生疏地和我說。

我皺了皺眉,上前拽過他的手準備看看卻被他退一步躲開了。

“公主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

我頓時心裏被他惹毛了,不悅道:“蔣毅,我都說了我不嫌棄你這個樣子,你有必要對我這麽生疏嗎?我們從小玩到大,你覺得我是會因為外在而嫌棄朋友的人嗎?你這樣,我可生氣了。”

他看著我沒說話,我也一直和他這樣僵持,過了一會兒,他敗下陣來:“抱歉公主,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我更加火了,對他這樣生疏陌生的語氣極其不適應,怒喝道:“微臣微臣,蔣毅,你以前從來不這樣在我麵前自稱的,我好不容易溜出來,你還這麽冷漠和我說話,我真生氣了。”

我怒氣衝衝從將軍府出來,心裏湧上一陣難過,最好的朋友對你這麽生疏,而你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決定在蔣毅不找我道歉之前,我都不要跟他說話。

我有些失神地走著,突然又被人攔住了去路,我窩火地抬頭,這一看,我暗叫不妙,剛才太出神,居然走到了宮門也不自知,現在被侍衛攔到,我偷溜出宮父王肯定又要知道了,我哀歎一聲,心裏覺得更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