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海狼號出擊（3）
榮臻焦急地追問道：“少帥，那我們事後怎麽向南京和對日本進行交代？”
“交代？”張學良冷笑，“我什麽都不知道。日本人的軍艦是怎麽沉沒的，關我屁事？誰有證據證明是我們的潛艇幹的？也許是他們觸礁了，也許是他們自己爆炸的！”
“可是，我們的那艘潛艇一旦發動攻擊，基本就會暴露無遺了，如果被擊沉或被俘獲，我們就無法自圓其說了。”
“被俘獲是不可能的！”沈鴻烈堅決地道，“我們的潛艇兵隻會與潛艇共沉，絕不會束手就擒！”
張學良心頭一動，暗暗想：“我怎麽忘了一件事，海狼1號一旦發動進攻，基本就必死無疑了。那我現在命令海狼1號繼續進攻，豈不是把那八個潛艇兵送上了死路？”他忍不住有些唏噓，腦子也冷靜下來了，“算了，停止攻擊吧！命令海狼1號返航。”
沈鴻烈頓時急了：“少帥，這不好吧？根據海狼1號在五分鍾前發來的電報，他們已經發現了日軍的艦隊並準備展開攻擊，我們卻在最後的關頭製止了他們，這對他們來說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啊！”
榮臻不悅地道：“沈副司令，我們都清楚，海狼1號一旦出擊，就必死無疑。即便能擊沉日軍的一艘軍艦，那八名潛艇兵也都要葬身海底。你絲毫不考慮他們的生死，一直強烈地要求他們出擊，是不是太冷漠了一點？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你為了證明海軍的重要性以及為你的海軍爭取到更高的地位、更大的重視、更多的軍費，因此迫不及待地希望海軍能製造一次戰績，所以才如此急切地希望海狼1號發動同歸於盡式的進攻，從而罔顧那八名潛艇兵的生命？”
沈鴻烈頓時麵紅耳赤：“榮廳長！你這話未免太過分了！”
榮臻冷哼道：“我看你才過分！為了你自己的小算盤，不顧屬下的死活！”
沈鴻烈又氣又怒：“這不僅僅是我的意願，也是那八名潛艇兵的意願！”他用急切的目光望向張學良，“少帥！請您不要命令海狼1號停止進攻，因為這可是中國潛艇的第一次出擊啊！”
張學良陷入舉棋不定中。
沈鴻烈又提議道：“要不，讓他們自己決定？仍然采取自願原則。”
張學良在沉默了半晌後，勉強點了點頭。
海狼1號的潛艇艙內，李喜浩目光炯炯地看著潛艇兵們：“弟兄們！少帥說，任務可以取消了，但打不打，可以由我們自己決定。弟兄們，你們願意返航，還是願意以中國第一批參加實戰並在實戰中擊沉敵艦的潛艇兵的身份永遠留在曆史書上？”
“當然是後者了！”潛艇兵們群情激奮，高昂的愛國熱情和神聖的使命感、榮譽感讓他們完全忘記了他們一旦進攻就會無路可逃的結局。
“各位好兄弟！”李喜浩忍不住眼眶一濕，“謝謝你們了！現在，戰鬥吧！”
“艇長！發現第四個目標！”接替李喜浩擔任瞭望員的潛艇兵急聲呼叫道。
李喜浩急忙搶過潛望鏡，隻見波濤洶湧的海麵上，一艘體型巨大的軍艦緩緩地開到了原先那三艘軍艦的旁邊。李喜浩認得，這是一艘運輸艦，不是戰鬥軍艦。實際上，這就是夕張號三艦一直翹首以盼著的補給艦，排水量17000噸、運輸了3000噸優質煤炭的日本海軍補給艦神威號。值得一提的是，一戰時期的軍艦都是燒煤的，二戰前幾年和二戰爆發後才逐漸被重油給取代了，一來是因為燒煤產生的動力不及燒油，二來是燒煤時需要生火，使得軍艦的行動力降低，三來是燒煤容易產生巨大的黑煙，提前暴露軍艦的位置，四來是同等重量的優質煤所產生的能量不如重油。但在二戰爆發後，各國海軍仍有很多軍艦燒煤，日本著名的赤城號航空母艦直到1938年全麵改裝才把燒煤的鍋爐換成了燃油動力係統。
“難怪這三艘軍艦不開走，原來它們沒燃料了。”李喜浩恍然大悟，然後低聲喝道，“目標，敵方輕型巡洋艦，距離568米，方向71度，一號二號魚雷發射管，準備...”他感到自己的心髒猶如擰緊了發條般在狂跳，全身熱血沸騰，皮膚滾燙。他知道自己不能激動得失態，越是最後關頭，越要保持冷靜。潛艇兵們急忙修正新的數據，一雙雙眼睛齊齊地盯著李喜浩，潛艇內的氣氛緊張得猶如凝固了。轟鳴的柴油機聲中，隻有潛艇兵們沉悶而清晰的心跳聲回**在潛艇內。
一分鍾後，李喜浩斷然下達了一個具有曆史意義的命令：“發射！”
隨著他的命令，魚雷操作手猛地摁下魚雷發射鈕。兩枚魚雷同時射出的反衝力讓排水量隻有100噸的海狼1號微微一顫，也讓潛艇兵們心頭上都一顫。咆哮出魚雷發射管的這兩枚德國T1G7a型魚雷猶如長矛被強弩射出般，破開海水，飛梭而去。李喜浩立刻命令道：“三號四號魚雷立刻裝填，準備再發射！五號六號魚雷預備！三十秒內給我完成！”他同時抓起秒表，開始讀秒計時，“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魚雷操作手和機械師立刻緊鑼密鼓地把下一批的兩枚魚雷裝填進發射管，同時把最後的兩枚魚雷也準備就緒。以魚雷的速度和距離，大概三十秒後會擊中目標。整個潛艇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中等待著爆炸的聲響。爆炸發生，中國海軍的曆史將會掀開新的一頁，海狼1號內的這八名潛艇兵也從此青史留名，但他們剩下的生命也同樣走向了倒計時。
夕張號和野風號、天霧號此時正在被神威號補給艦用小型運輸艇運送著煤炭。夕張號的左舷甲板上，一個突感尿意的水兵走到甲板邊，解下褲腰帶對著大海正欲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時候，猛地看到遠處的海麵下突然出現兩團銀色的長矛狀物體，拖著白色波濤和滾滾氣泡，猶如兩頭虎鯊般在浪花間呼嘯而來，直撲夕張號的中部左舷船殼。這個水兵感到一個驚雷在腦中轟然炸開，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的他陡然間瞳孔緊縮、麵如死灰，**內的尿液全變成冷汗從毛孔裏冒了出來，同時發出一聲尖利而絕望的嚎叫：“魚雷！”幾秒鍾後，他和十幾個正在魚雷命中處的水兵齊齊粉身碎骨。
“轟！轟！”兩團霹靂般的巨大爆炸聲猝然在毫無防備的夕張號的中部左舷船殼處驚天動地響起，這艘三千噸重的輕型巡洋艦猶如被一隻巨手猛推了一把似的，刹那間向右傾斜了三十多度，整個軍艦劇烈晃動，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正在船上的官兵齊齊摔倒在地，靠近右舷欄杆的幾十個水兵同時倒栽蔥地甩進了大海裏，爆炸產生的開水般的炙熱氣浪猶如颶風般掃過軍艦上方，兩團巨大的黑紅色火球在夕張號的左舷上衝天而起。慘叫聲中，幾十個靠近爆炸點的水兵同時在爆炸氣浪中手舞足蹈、四分五裂地被掀飛上了天，伴隨著無數支離破碎的金屬碎片和扭曲變形的機械零件。這兩枚魚雷的爆炸威力在夕張號的軍艦外殼裝甲上撕開了一個“∞”形狀的巨大缺口，缺口邊緣的鋼鐵裝甲被炸得一片稀爛、幾乎解體，幾百噸的洶湧海水猶如脫韁野馬群般從夕張號的爆炸缺口處咆哮灌入，衝進去的海水瞬間淹滅了鍋爐機，並將正在底艙裏麵的水兵衝得四仰八叉，繼而大部分都淹死在裏麵。幾分鍾後，被爆炸震波推得右傾的夕張號由於左邊底艙灌入大量海水而開始緩緩地左傾。被炸得變形龜裂了的甲板上鮮血淋漓，受傷的士兵和被炸死的士兵在血泊間橫七豎八地交相枕藉，慘叫聲和哀嚎聲此起彼伏，警報聲撕心裂肺地響起。不清楚狀況的剩餘水兵急忙搶救傷員並用高壓水龍頭滅火，四處奔跑著水兵在甲板上亂作一團，踩得遍地到處都是狼藉不堪的血腳印。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大西新藏大驚失色，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軍艦會在這裏遭到這麽猛烈的攻擊，一時間幾乎瞠目結舌，“是觸雷了嗎？”他拚命環視周圍，但在周邊海空內並沒有看到中國的飛機或軍艦。
五百多米外，海狼1號潛艇內，聽到爆炸聲傳來後，欣喜若狂的潛艇兵忍不住一起爆發出喝彩的歡呼聲。李喜浩按捺住激動難抑的心情，厲聲命令道：“第二波魚雷，直線發射！”
三十秒後，破浪而去的三號四號魚雷給予了搖搖欲墜的夕張號最致命的打擊，又是兩道閃電在夕張號的左舷外殼上猛然綻放開來，對已經重傷了的夕張號雪上加霜，徹底撕爛了軍艦的左舷外殼，兩團巨大的烈焰火球猶如燃燒著的參天巨樹般在夕張號分崩離析的艦體上拔地而起、直衝天空，繼而化為了龍卷風般的衝天黑煙，爆炸的震**波還衝擊得附近的海麵足足掀起了半米多高的浪花，無數燃燒著的碎片殘骸和完整或破碎了的人體一起漫天飛舞。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機械扭曲彎折的“嘎嘎嘎”聲中，夕張號的左舷船殼徹底破碎了。
用潛望鏡看著這一幕的李喜浩很形象地形容道：“那場景，就像一棵燃燒的聖誕樹在那艘軍艦的上空不斷生長。”
海狼1號連續發射的這四條魚雷迅速把夕張號送進了地獄。夕張號即將崩潰解體的船體甲板上血流漂杵、屍骸枕藉，第二波的兩條魚雷使得在甲板上正在搶救傷員的日軍水兵也齊齊被炸得血肉橫飛，上百名水兵和士兵當場被炸死炸傷，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聲響徹全艦。夕張號成了一個水火交融的場所，中雷處烈火熊熊、黑煙滾滾，同時海水不斷洶湧灌入底艙，使得軍艦發生了嚴重的傾斜。大西新藏在第二場爆炸中被一塊高速飛來的金屬碎片在臉上劃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血流滿麵的他萬念俱灰地哀嚎道：“是魚雷！是魚雷！”
夕張號已經徹底無法挽救了，艦上水兵和控製這艘軍艦的皇道派士兵蜂擁衝向救生艇，整個軍艦亂作一團。二十多分鍾後，日本海軍第1水雷戰隊旗艦、排水量3140噸的夕張號輕型巡洋艦緩緩地沉沒在了威海衛東南90多海裏處的黃海海域，艦長大西新藏在艦長室內與艦共沉。艦上328名水兵和210名皇道派士兵共有290多人被野風號和天霧號驅逐艦救起，另外的那240多人有的當場死於爆炸和大火，有的則在海麵上鳧水逃命時被夕張號在沉沒時形成的巨大漩渦給吸進了海底，海麵上飄滿了油汙以及不計其數的死魚。這是近代以來中國海軍正式擊沉的第二艘敵國軍艦（第一艘是甲午戰爭期間定遠號鐵甲艦擊毀的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第九號魚雷艇）。
幾乎在夕張號沉沒的同時，神威號補給艦也在電閃雷鳴中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兩團烈焰在艦尾轟然綻放開來，炸碎了整個艦尾。這是海狼1號射出的最後兩枚魚雷的戰果。神威號的尾部濃煙滾滾，就像一個被敲掉了瓶底的啤酒瓶，在海麵上拚命掙紮，艦上水兵亂作一團並竭力搶救。由於海狼1號隻剩下了兩枚魚雷，因此隻給了這艘17000噸的艨艟巨艦重創，並沒能擊沉它，而且海狼1號也沒有魚雷再補上一槍了。
海狼1號的潛艇艙內，李喜浩收起潛望鏡，輕輕地歎息一聲，因為他看到日軍剩下的那兩艘驅逐艦裏，一艘在忙著撈人，另一艘則殺氣騰騰地向著海狼1號所在的地方踏浪而來。李喜浩知道，海狼1號和潛艇內包括自己在內的八名潛艇兵都在劫難逃了，但他的心情卻很平靜，用從容不迫的語氣命令道：“潛至100米，全力向西北方向航行，關閉魚雷發射管口，左方向舵20度。通訊兵，給海軍司令部發報，我潛艇在8月18日上午8時30分成功擊沉日軍一艘輕型巡洋艦，並擊傷一艘運輸艦。”
潛艇兵們在莊嚴的心情中有條不紊地工作：
“深度35米，正在急速下潛。”
“航速19節，三十秒內加速至最大速度22節。”
“魚雷發射管口已經關閉，前後平衡翼工作正常。”
“電報已發送。”
李喜浩看著神色跟自己一樣平靜的部下們：“弟兄們，你們表現得很出色，我謝謝大家！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願意還做潛艇兵的兄弟，我們還做同一個組的潛艇兵！”他心裏非常清楚，海狼1號的水下速度達到22節，在潛艇裏是非常快的了，但驅逐艦的速度可以達到35節，所以潛艇碰到驅逐艦，逃跑是逃不了的，並且柴油機的聲音還會泄露潛艇的位置，隻剩下裝死這一條路。但海狼1號是明火執仗展開攻擊的，即便下潛裝死，位置也是固定的，躲不了日軍驅逐艦的攻擊，反而會成為深水炸彈的活靶子。李喜浩之所以命令海狼1號全速開動，並沒抱希望能逃脫，隻是希望自己沉沒的地方能靠近陸地一點，從而方便以後的打撈。
潛艇兵們都對艇長露出釋然的笑意，然後在莊嚴的心情中靜靜地等著日軍驅逐艦投下的深水炸彈把自己和整個海狼1號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