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節 民族共團結
7月26日這天，沈陽的東北政務委員會辦公大樓門口來了一群比較特殊的人，這些人都身穿長袍長褲、腰係寬帶、腳穿皮靴，是蒙古族人，為首的是蒙古第十二世達爾罕親王那木濟勒色楞。實際上，此時的蒙古地區遊離於中國中央政府的控製之外，具有很大的獨立權，蒙古族的各個部落基本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蒙古族內部的一些貴族仍然承襲著古來的王公爵位製度。這位第十二世達爾罕親王那木濟勒色楞是東北境內蒙古族的王公，張作霖在世時，他和張作霖關係很好，兩人還結為兄弟，張作霖委任他管理東北境內蒙古族的事務。張學良繼承大位後，貫徹“民族平等”原則，對這位那木濟勒色楞仍然以禮相待，讓他在東北政務委員會內擔任職務，繼續管理東北境內蒙古族的事務。實際上，東北的西部地區是屬於內蒙古的（此時中國沒有內蒙古這個行政劃分，內蒙古地區東部屬於黑龍江省，西部屬於寧夏省，中部是單獨的綏遠省和察哈爾省），因此東北境內也有上百萬的蒙古族人。東北境內最多的是漢族人，其餘人數最多的就是滿族人、朝鮮族人、蒙古族人。張學良很清楚民族團結的重要性，因此對少數民族采取了很溫和的政策。
在那木濟勒色楞的帶領下，這些蒙古族代表走到東北政務委員會辦公大樓門口，然後舉起一麵似乎劃著一個圓圈的白布，齊聲道：“請張少帥為我們做主！”
張學良接到譚海的報告後，急忙跑出來：“達爾罕王公，出什麽事情了？”
那木濟勒色楞麵露期盼之色：“少帥，我是為我的族人們向您請命來了！”
張學良很和氣地道：“諸位，快請裏麵坐！”
眾蒙古族代表們進入張學良的會客廳內後，張學良又急忙吩咐衛兵給眾人上茶。等眾人都坐下後，張學良很客氣地道：“達爾罕王公、諸位，出什麽事了？你們遇到什麽困難了嗎？請說出來，隻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幫你們解決。”
那木濟勒色楞對身後一個為首的蒙古族漢子道：“嘎達梅林，張少帥就在這裏，你們有什麽困難，跟他說吧！”
這位叫嘎達梅林的蒙古漢子年約四旬，身材壯實，皮膚黝黑，滿麵風霜，但眉宇間盡是憨誠樸質。他畢恭畢敬地站起身，走到張學良麵前，用蒙古人的禮儀向張學良行禮，然後遞上前他們剛才在門口豎起的那塊白布：“張少帥，這是我們的‘獨貴龍’請願書，請您過目。”
張學良驚訝地接過來，發現這上麵寫了二三十個人名，但並不是一行一行地寫的，而是首尾連接地寫成了一個圓圈。張學良看這些人名，都是東北西部地區蒙古族居住的一些部落族長的名字。張學良很是不解，把征詢的目光望向那木濟勒色楞。那木濟勒色楞回答道：“少帥，這是我們蒙古人特有的‘獨貴龍’請願方式，就是把請願人的名字寫成一個圈，從而表示沒有尊卑主仆之分，也隱藏了領頭人是誰，從而防止出意外。”張學良聽了後，恍然大悟。他望向嘎達梅林：“嘎達梅林先生，你們有什麽困難，盡管說吧。”
嘎達梅林麵露悲苦地道：“張少帥，從張大元帥的時候開始，東北的漢人們就開始在我們蒙古人的草原上實行屯墾活動，把大片的草原變成了耕田。現在，您也繼續這個屯墾活動。這樣做，雖然確實增加了耕地麵積，但卻讓我們蒙古的牧民們活不下去了呀！光是達爾罕旗，就有四分之三的草原變成了耕地。我們這些牧民不得不背井離鄉，卻又不知能去哪裏，實在是苦不堪言哪！沒有了草原，我們就不能放牧，牛羊就活不下去，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呀！”
現場的眾蒙古族代表們紛紛露出悲戚神色：“是啊！張少帥，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呀！”
“這草原一天比一天少，我們都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唉！很多部落的人都逃到外蒙古去了，可誰願意離開家鄉呢！”
“以前我們跟張大帥請願，沒有結果，現在請張少帥給我們做主呀！”
張學良心裏頓時湧起了深深的自責：自己為了增加東北的農業發展和糧食產量，一邊進行大張旗鼓的土地改革，一邊進行轟轟烈烈的拓荒屯墾活動，但自己確實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沒有考慮到少數民族的利益。把草原變成耕地，對農耕生活的漢族固然是好事，但對於放牧生活的蒙古族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災難。張學良想了想，拿起電話：“請農業局的專家過來。”
半小時後，幾位東北農業局的專家急匆匆趕來，為首的是森林學家、草原學家、植物病理學家鄧叔群。張學良把事情跟鄧叔群等專家們說了後，征詢他們的意見。鄧叔群態度鮮明地道：“少帥，對草原地區的屯墾拓荒活動確實要適可而止。首先，這確實損害了蒙古族同胞的利益，傷害了蒙古族同胞的感情，另外，這種行為對自然環境也造成了很大破壞。須知，任何生態環境都是大自然千百萬年演化成的，人為的改變很容易導致生態平衡的破壞。大規模地把草原變成耕地，不符合大自然的規律，非常容易使得土地沙漠化。到時候，不但無法放牧或耕種，想要重新恢複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因此，屯墾草原的行為，是很得不償失的。”
張學良問其他幾位農業學家，得到的回答基本是一致的。張學良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對緊張等待著他回複的眾蒙古族代表們道：“好！我馬上下令，立刻全麵停止對草原地區的屯墾活動。”
現場的代表們頓時喜形於色，紛紛激動不已。
張學良問那木濟勒色楞：“達爾罕王公，東北境內的草原都在西部地區吧？”
那木濟勒色楞點頭道：“是的，主要在黑龍江省西部、吉林省西北部、熱河省北部。”
張學良又問道：“在這些地方，境內有大麵積草原覆蓋的縣或旗有多少個？”
那木濟勒色楞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有二十個。”
張學良一錘定音道：“我馬上命令東北政務委員會派專家前去調查勘探，在草原覆蓋麵積很大或蒙古族居民占多數的縣或旗都改為蒙古族自治縣或自治旗，由當地蒙古族同胞自己治理。另外，從現在開始，東北境內所有針對草原的屯墾活動都會停止，已經屯墾為耕地的草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加以恢複，如果不能恢複，這些耕地產出的糧食要按照一定比例無償地調撥給因為屯墾而失去草原家鄉的蒙古族百姓。”張學良很真摯地對蒙古族代表們道，“這件事確實是我的責任。我考慮不周，給蒙古族的同胞們帶來很大的損失和傷害，我在這裏向諸位表示歉意。我馬上會命令財政局撥款給東北境內的各個蒙古部落，用於植樹造林，恢複被破壞的環境，以及補償因為屯墾運動而遭到損失的蒙古百姓。東北境內所有的蒙古族自治縣和自治旗，可以聯合起來成立一個蒙古族民事委員會，就由達爾罕王公擔任委員會主席吧！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或者達爾罕王公，我一定竭盡全力幫助蒙古族同胞解決問題。”
那木濟勒色楞微笑著道：“謹遵少帥的命令，我一定為蒙古族百姓的安居樂業竭盡心力。”
現場的眾代表們更加是欣喜不已。嘎達梅林激動得眼含熱淚：“張少帥，您剛才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真的不對我們的草原屯墾造田了？”
張學良笑著道：“當然是真的。以前是我們不對，還請你們多多原諒。”
嘎達梅林再次行禮：“張少帥，謝謝您。”
張學良道：“應該的，應該的。”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正色對那木濟勒色楞、嘎達梅林等蒙古族代表們道，“漢人是中國人，蒙古人也是中國人，漢族和蒙古族都是中華民族大家庭的一員，漢人的土地是中國的國土，蒙古人的土地也是中國不可分割的國土。我們雖然屬於不同的民族，但都是中國人，都生活在中國，並且漢族蒙古族以及其他中國的民族都是平等的。我作為東北的最高軍政長官，不但致力於漢族百姓的安居樂業，也會致力於蒙古族以及其他民族的豐衣足食。咱們的中國，不僅僅屬於漢族，也屬於蒙古族和其他民族。我聽說有一些陰謀分子，試圖煽動蒙古族同漢族或其他民族對立，還妄圖唆使蒙古人和蒙古地區獨立出去，這怎麽行呢？咱們漢族和蒙古族是手足兄弟，怎麽能上外人的當而鬧分家呢？”
嘎達梅林連連點頭：“對！張少帥您說得對！漢人是中國人，蒙古人也是中國人。”
張學良舉起右手，先豎起大拇指：“漢族是這個。”然後他又豎起食指，“蒙古族是這個。”接著又陸續豎起中指、無名指、小拇指，“滿族是這個，朝鮮族是這個，回族是這個，當然，還有藏族、苗族、壯族、維吾爾族等其他民族，既然我們都屬於同一個國家，屬於同一隻手，那就應該握成拳頭，齊心協力地打擊那些圖謀不軌的國外異族，萬萬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嘎達梅林等蒙古族代表們紛紛讚同：“張少帥您說得對。”
張學良笑著站起身：“好了！諸位，請你們在沈陽稍等一兩天，我馬上命令我的那些官員們做好各項準備工作，然後你們再帶著前去你們的草原進行調查勘探的專家和官員一起回去。另外，我馬上就讓財政局撥款，並調運一批糧食和生活用品贈送給你們，以補償你們並作為我們的歉意。”
那木濟勒色楞、嘎達梅林等代表們站起身，逐一向張學良行禮。張學良微笑著和每一位代表握手，和氣地送他們離開了政務委員會大樓。半個月後，這些事情都逐一辦妥，東北當局停止了對草原地區的屯墾活動，並調撥了500萬元的資金和大批的糧食補償給東北西部的各蒙古部落。頓時，東北境內的蒙古居民無不稱讚張學良是一位仁厚的領導人。《東北民報》在報道了此事後，東北大學哲學院副院長梁漱溟、東北大學地理學院副院長兼東北工業局長李四光等上百名蒙古族籍的學者、科學家、商人、軍官、社會賢達、名流士紳聯名寫信給張學良並送來很多禮物，以感謝他對蒙古族從善如流的溫和政策。曆史上，嘎達梅林等蒙古族代表向張學良請願後，被張學良統統都扔進了監獄。嘎達梅林等人在越獄後起兵反抗張學良，爆發了著名的“嘎達梅林起義”，隨即被張學良進行嚴厲鎮壓，嘎達梅林戰死。張學良的粗暴態度不但使得東北地區漢蒙關係嚴重惡化，還使得東北西部地區的草原大規模地沙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