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節 中原戰火起（1）
在這新的一年裏，中華大地上的戰火不但沒有熄滅，反而迎來又一場規模空前的大內戰。
元旦這天，張學良抽了點時間，回家陪伴自己的夫人、子女、幾位姨媽、一堆姐妹弟弟吃了個團圓飯。這一年半下來，張學良對這些原本並不屬於自己的親人也有了認同感，對這個家也有了歸屬感。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張學良原本在這個時空是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這個軀體都不是他的。人在孤獨的時候，肯定會尋求一處歸處找到歸屬感。因此張學良也開始慢慢地接受了這個家庭，正因為如此，張學良才感到自己很對不起自己的正牌夫人於鳳至。這麽長時間以來，張學良一直刻意地躲避於鳳至，雖然現在也能和她恢複比較親密的關係了，但還是存在一些隔閡和若有若無的戒備，一切都由於張學良做賊心虛、心中有鬼，所以他平時在男女之事上都跟穀瑞玉在一起，畢竟“小老婆要比大老婆好糊弄”。穀瑞玉雖然還沒有被張學良光明正大地帶回家，但她現在的身份是張學良的“私人秘書”，張學良天天公務繁忙，因此穀瑞玉一天到晚以“私人秘書”的身份黏在張學良身邊，使得她跟張學良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於鳳至這個正牌夫人，因此穀瑞玉也不再鬧情緒了。這些都讓張學良深感愧對於鳳至，因此才在這天抽空陪她吃頓團圓飯。
其實張學良本該還有一個正牌夫人的，就是著名的“趙四小姐”趙一荻。原本曆史上，趙一荻和張學良相識於1927年，互相很有好感，東北易幟後，念念不忘她的張學良打長途電話讓趙一荻來到東北，兩人才發展成戀人關係。此時的張學良自然是不會打那個電話了的，因此趙一荻也沒有和張學良得到進一步的發展，況且趙一荻在天津是有未婚夫的。無形之中，張學良和趙一荻的感情直接在萌芽時期就煙消雲散了。所以眼下的張學良隻有於鳳至和穀瑞玉這兩個夫人，張學良和趙一荻此時唯一的交集就是趙一荻的父親趙慶華擔任著東北交通部的副部長，除此之外就沒什麽了，這倒也給張學良減少了一個感情包袱。
談笑中，陳大章走進餐廳：“報告！少帥，這是今天的《中央日報》。”
張學良略感驚訝：“怎麽了？”《中央日報》是國民黨的官方喉舌，張學良平時很少去看。
陳大章回道：“今天的《中央日報》上有蔣主席的文章。”
張學良頓時提起了好奇心，接過來後瀏覽起來。看了幾分鍾後，張學良忍不住啞然失笑，隻見這份元旦的《中央日報》的頭版上，刊登著蔣介石親自撰寫的《以氣節廉恥為立國之本》。在這片文章中，充滿了蔣介石殺氣騰騰且氣急敗壞的言語。蔣介石在文章裏破口大罵道“先總理本有遺訓，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當此山河破碎、國難臨頭的危急時刻，全國各界各地本該同心同德、攜手並肩，為建設強盛民國和抵禦外辱而同舟共濟，但某些居心不軌或隻顧一己之私者，悍然違抗先總理遺訓，以投機取巧為智，以叛亂反複為勇，氣節墮地，廉恥道喪！某些官居高位者，不思忠黨愛國、造福萬民，卻鼠目寸光、屢叛黨國，可恥至極！所謂跳梁小醜，沐猴而冠，便如此等！違逆中央者，唯有身敗名裂！餘謹以至誠，在此奉告，心懷不軌者，唯有懸崖勒馬！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幡然悔悟者、迷途知返者、棄暗投明者，中央一律既往不咎，否則必定嚴懲不放…雲雲。”
看得出，蔣介石的心情很慍怒。他領導北伐在東北易幟後算是全麵成功了，結果內部卻屢屢地禍起蕭牆，汪精衛、李宗仁、馮玉祥、俞作柏、張發奎、唐生智、石友三…前赴後繼地反叛他。雖說這些戰事最後都是蔣介石取得了勝利，但他心裏肯定也很窩火，畢竟這種沒完沒了的軍事鬥爭和政治捭闔即便不累死人，也要煩死人的。1929年這一年裏，關內地區爆發了近十場反蔣戰爭、上百次戰役，國民政府和國民黨內部也有人反蔣，搞得蔣介石焦頭爛額、疲於奔命。張學良想到這裏，在心裏都有些同情蔣介石了，坐到他那個位置上，簡直就是活受罪啊！還是我這個“東北王”坐得舒服，偏居關外一隅，遠離中原是非之地，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當然，如果沒有那些日本人，東北就更加是和諧社會了。
合上報紙，張學良心裏忍不住微微唏噓歎息：“又一場空前浩大的內戰要開始了。”戰爭，最苦的還是平民，更何況是這種同室操戈的內戰呢，關內的千萬老百姓馬上又要遭殃受罪了。
1月14日上午，工統局局長劉忠幹急匆匆地來到東北軍務委員會大樓，向張學良報告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麽？閻錫山昨晚從鄭州連夜跑回了太原？”張學良聽得很奇怪，“馮玉祥被打垮後，蔣介石不是把河南這塊新地盤給了閻錫山麽？還讓閻錫山去鄭州參加軍事會議並就任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這個閻老西，好事一樁接一樁，他怎麽莫名其妙跑回他的山西？還跑得這麽沒有風度。”北伐戰爭結束後，奉係原本在華北的地盤基本被閻錫山和馮玉祥給瓜分了，閻錫山坐擁山西、綏遠、察哈爾、河北、北平、天津共四省二市，馮玉祥則坐擁陝西、河南、山東以及甘肅、青海、寧夏等地。在去年年底，蔣馮戰爭結束後，西北軍丟掉了河南和山東，退回了西北，閻錫山趁機把地盤擴張向了河南和山東。蔣介石也順水推舟，讓閻錫山督師河南並加封他為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沒想到這個閻老西卻在升官典禮的當天晚上連夜逃回了他的山西老家，這是搞什麽鬼？
劉忠幹報告道：“少帥，蔣介石和馮玉祥大打出手的時候，西北軍幹將韓複榘和石友三都被蔣介石收買並臨陣倒戈。石友三當了安徽省主席，韓複榘當了河南省主席。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蔣介石讓閻錫山來鄭州當什麽副總司令是假，其實是想引蛇出洞。蔣介石暗地裏密令韓複榘和何成濬在鄭州把閻錫山給扣押逮捕，從而瓦解掉晉綏軍，但卻被閻錫山的部下竊聽電話而給泄露了，因此閻錫山連夜便跑回了山西。”
張學良笑了：“有意思，蔣介石和閻錫山也終於鬥起來了。嘖嘖嘖，想當初啊，蔣介石、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合夥起來打我們，現在我們穩坐釣魚台，他們自己倒互相打起來了。有意思，真有意思。閻錫山不是一向服從蔣介石麽？怎麽蔣介石也對他起殺機了？”
劉忠幹也笑了：“閻錫山是個著名的牆頭草。汪精衛、李宗仁、張發奎、唐生智、俞作柏、石友三等人輪番跟蔣介石打起來時，都曾派人拉攏閻錫山一起幹。閻錫山起初都是置身事外，隔岸觀火先看著他們打，不見好處絕不心動。每次都看到蔣介石快贏了的時候，才急急忙忙地宣布支持蔣介石。蔣介石怎麽不知道閻錫山也心懷不軌？畢竟閻錫山不像少帥你，每次在戰事一開始就立刻宣布支持蔣介石。蔣介石其實對閻錫山戒心很重，之前不動他是為了防止狗急跳牆，而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對了，就在前幾天，唐生智也被蔣介石打垮了，唐生智本人化妝潛逃，險些被活捉，他的部隊全部被蔣介石吞了，原本跟著唐生智一起反蔣的石友三見勢不妙，投靠了閻錫山。眼下，李宗仁、馮玉祥、張發奎、俞作柏、唐生智都被打垮了。蔣介石自然下一個要對閻錫山動手了。”
張學良點點頭：“看來，閻錫山這個騎牆派如今也要狠下心反蔣了。”
劉忠幹道：“是的。我們在山西的人手獲悉，閻錫山回到太原後，立刻親自拜見了被他軟禁起來的馮玉祥。至於他們談什麽，根本就不用猜了。”
張學良苦笑：“我真搞不懂這些人了，簡直就是朝秦暮楚，變立場比變臉還快。閻錫山當初就是為了向蔣介石表忠心而囚禁了前來準備和他聯盟反蔣的馮玉祥，結果現在他又和馮玉祥聯起手來準備對付蔣介石。真令人無語。好了！你們的工作做得很好，接下來要繼續嚴密監視關內各方派係的一舉一動，隨時報告蔣介石、閻錫山、李宗仁、馮玉祥這些人的動態。”
劉忠幹敬禮：“是！”
殘煙餘火尚未熄滅的中原大地上，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猶如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般在迅速醞釀著。張學良的判斷沒有錯，心驚膽戰地逃出虎口後的閻錫山心有餘悸且惱羞成怒，原本素來對各方的反蔣戰事都持猶豫觀望態度的他，這次算是逼上梁山，徹底下定了反蔣的決心。就在閻錫山逃回山西後，蔣介石知道事情敗露，急於亡羊補牢地安撫他，因此又派吳鐵城急急忙忙地趕到太原，試圖“消除誤會”，並繼續邀請閻錫山就任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閻錫山也不客氣，在就職儀式上發表了態度鮮明的演講，宣稱要建立“整個的黨，統一的國”，指名道姓地大罵蔣介石是獨裁統治，聲稱堅決反對蔣介石的武力政策，公開指責蔣介石是引發中國內戰的罪魁禍首，痛斥蔣介石“專製獨裁、為所欲為，致使黨不黨、政不政、國不國，民不聊生，尤複迫我以武力，助其鏟除異己”，把吳鐵城等蔣介石的特使代表聽得目瞪口呆。隨後，惱怒異常的閻錫山把吳鐵城等人統統都驅逐出境，宣布自己“不得已應舉國軍民請求”，以戰爭手段重建黨國。2月10日，閻錫山正式發出反蔣通電，公開質問蔣介石：“用人不當，腐化墮落，無怪乎幹戈不止、天下大亂，不但不閉門思過，反而冒天下之大不韙，一味戡亂，卒使國無寧日、民不聊生。戡亂不如止亂，不止亂而一味戡亂，國內紛亂，將無已時。為民國和平統一計，禮讓為國，請蔣下野。”
蔣介石看了後怒不可遏，第二天在《中央日報》上大罵閻錫山：“…不學無術，靠投機鑽營撈取資本，奸詐成性，善變無信，如今為了獨霸中國又造謠中傷，蠱惑人心，企圖興兵作亂，禍國殃民，以圖其野心得逞。”
馮玉祥看閻錫山挨了罵，立刻出麵助陣，給閻錫山助威加油。蔣介石隨後讓國民政府立法行政司法三院的院長一起聯合痛罵閻馮。雙方在公眾輿論上唇槍舌戰、互相對罵。蔣介石接著在4月5日下令撤除閻錫山所有軍政職務，開除出國民黨並通令緝捕。這也宣告閻錫山徹底和蔣介石撕破臉了。
緊接著，閻錫山和馮玉祥“摒棄前嫌、握手言和”，意味著晉綏軍和西北軍聯盟了起來。而在南方，自去年三月至六月間的蔣桂戰爭結束後，李宗仁和白崇禧雖然暫時下野，桂係和桂軍也元氣大傷，但很快又東山再起。看到蔣閻關係破裂以及閻馮合作後，李白二人認為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因此也積極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同時與閻錫山、馮玉祥進行秘密接觸。閻馮二人對桂係的加盟求之不得，三方一拍即合，晉綏軍、西北軍、桂軍迅速形成了三方反蔣聯軍。這也是北伐戰爭結束後，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反蔣聯軍。全國四大地方實力派係，已經有三方聯合起來準備反蔣，同蔣介石的中央軍劍拔弩張。隻有張學良和東北軍置身事外。
對蔣介石恨之入骨的閻錫山幾乎有些情緒失控了，在2月份的時候，晉綏軍不等西北軍和桂軍做好準備，直接就對蔣介石在山東、河南的中央軍開戰，雙方爆發了激烈的局部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