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節 麵見蔣介石(2)
車隊直接駛向國民政府大廈。在大院門口,張學良驚訝地看見一大批國民政府的軍政巨頭正雲集門口等著自己,眾巨頭眾星拱月地圍著一個年過四旬的男子。此人臉龐消瘦緊繃,留著幹練的八字須,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威嚴氣息,身著上將軍服。一望便知,這個人定然就是此時中國的黨政軍一把手、在中國近現代史上留下濃重一筆且毀譽參半的蔣介石。不過,張學良沒有看到蔣介石那標誌性的大光頭和他的那根拐棍。實際上,曆史上的蔣介石是在抗戰全麵爆發後才剃光頭的,以此來鼓舞士氣,並且蔣介石素來身體很好,在“西安事變”期間跳窗逃跑時嚴重摔傷了背部,從此才不得不拄拐棍的。看到張學良下車,蔣介石的臉上浮出燦爛而熱情的笑意。當然了,蔣介石臉上的笑意是真是假很難說,他這樣的大人物,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笑未必是喜,哭未必是悲。張學良在蔣介石勉強不敢懈怠托大,急忙一臉誠惶誠恐地大步走上前,雙手一起握住蔣介石伸出來的那隻掌管此時中國最高權力的手,顯得恭恭敬敬且受寵若驚地道:“有勞主席和諸公親自迎接,學良可真是惶恐不安呀!”
蔣介石喜形於色地和張學良緊緊握手,兩眼上上下下地反複打量著張學良,然後張開雙臂給了張學良一個熱情的擁抱,連聲說道:“歡迎你!歡迎你呀!”在外人看來,蔣介石和張學良簡直是一見如故,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但張學良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暗想:“你歡迎我就算了,抱什麽抱?”腹誹歸腹誹,張學良還是一臉笑容地接受了蔣介石的這個擁抱。
“漢卿,裏麵請。”蔣介石放開張學良,神采飛揚地招手。
“主席請!”張學良顯得非常恭敬。
國府大樓裏,又是奏樂又是歌舞,歡迎儀式讓張學良目不暇接,這一切都是蔣介石精心安排的。之前他再三告誡南京政府的軍政官員,對張學良必須恭敬有加,決不可傲慢無禮。畢竟,張學良要是在南京受到什麽輕慢侮辱,回東北後一怒之下也反了,那他蔣某人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張學良的東北派係在吞了西北軍和晉綏軍後,勢力大增,雖然沒有正統名分,但整體實力其實已經不在蔣介石的中央派係之下了。因此,蔣介石是萬萬不敢惹惱張學良的。
當天晚上,蔣介石在國民政府宴會大廳隆重設宴歡迎張學良。望著金碧輝煌的大廳裏那豪華奢侈的裝飾、精美優雅的銀質餐具、桌子上價值不菲的山珍海味,甚至偏廳還有樂隊演奏音樂助興,直讓張學良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由在心裏感歎:國民黨就是國民黨,中央就是中央,確實是富得流油,這場宴會恐怕要吃掉上萬大洋,足夠一百戶的老百姓過一輩子了。看到這一幕,張學良又不由得心裏一動,想起了那股正在山溝裏艱難生存著的“紅色勢力”,誰能想到那些此時被中央軍打得東躲西藏誰也看不上的區區幾萬“共匪”會在二十年後同國民政府逐鹿中原並最終將其取而代之呢。曆史,有時候就是這麽令人難以預測,世事無常啊!
“來!來!來!讓我們一起舉杯,敬擁護中央並且為國家統一做出不朽功績的張漢卿將軍一杯!”在興致極高的蔣介石的帶領下,現場眾人紛紛對張學良舉杯。張學良第一次嚐到了作為中心人物那種春風得意、鶴立雞群的感覺,人人爭相和他握手、碰杯,祝福、恭維、鮮花、美酒讓張學良應接不暇,就連於鳳至、米春霖、王家楨等隨從也都被因為實在接近不了張少帥而改變目標的人圍得團團轉。當然,這種上層交際活動很快就搞得張學良痛苦萬分,因為走到哪都被人群圍聚著,不停地幹杯灌酒還無法脫身去廁所。事後險些被逼得尿褲子的張學良咬牙切齒地發誓再也不參加這種逼死人的交際場合了。
蔣介石也過來親自和張學良碰杯。張學良按照米春霖、王家楨事前教的話,一本正經、大義凜然地道:“主席放心!學良雖然不才,但會矢誌不渝地擁護中央,緊隨主席鞍前馬後,共創黨國千秋大業。”蔣介石聽了後,頓時滿麵春風:“說得好!說得好!”兩人親熱地幹杯。
酒宴一直持續到半夜才結束,興致闌珊的蔣介石意猶未盡,又對張學良主動邀請道:“漢卿,剛才我是以國府主席的身份歡迎你,現在我想以私人身份歡迎你。我的夫人也很想見你,不如你和你的夫人今晚就來我家小憩一晚吧?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單獨地促膝長談一番,說說心裏話呀!”
張學良微笑道:“主席既然有請,學良當然是卻之不恭了。”
蔣介石在南京的私人住所位於黃浦路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黃埔軍校)附近,稱為“憩廬”,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獨立的二層西式小洋房別墅,占地近三十平方丈,剛剛建成一年多,耗資一萬六千元,綠樹成蔭、環境幽雅。張學良和於鳳至坐上蔣介石的車子,駛入憩廬圍院,隨後在蔣介石的親自帶領下,進入憩廬客廳。剛進門,蔣介石就喜氣洋洋地高聲招呼道:“夫人,你看這是誰來了?”
張學良看見一位氣質雍容、光彩照人的青年美婦正在客廳,判定她必然是此時中國“第一夫人”宋美齡了,連忙立正頷首道:“夫人好。”
於鳳至也儀態款款地微笑行禮:“夫人好。”
宋美齡笑盈盈地道:“張少帥,我們又見麵啦!”
蔣介石驚奇道:“夫人,你和漢卿以前見過?”
宋美齡笑著道:“五年前,上海的‘五卅慘案’發生後,張少帥你率部進駐上海,當時你父親張大元帥把勢力擴張到了江蘇,上海各界為你舉辦了歡迎酒宴,我也參加了那場宴會,所以和你初次認識了。怎麽了?張少帥貴人多忘事,莫非把我都給忘了?”
張學良急忙“恍然大悟”地道:“哪裏!哪裏!學良豈敢忘了夫人,今日再見,學良也是喜不自禁哪!”
宋美齡又望向於鳳至,微笑則道:“漢卿,這位一定是你的夫人了,可真是蘭心蕙質呀!”她走上前,熱情地和於鳳至擁抱,然後親於鳳至的左臉,又親右臉。“中國第一夫人”和“東北第一夫人”臉貼臉地在一起,搞得於鳳至略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被宋美齡的熱情給感動了。
蔣介石忙不迭地招待著:“漢卿,你們快請坐,夫人,去沏幾杯茶來。”
張學良和於鳳至致謝並坐下,宋美齡和家裏的幾個傭人很快端上熱茶。蔣介石熱情洋溢地給張學良和於鳳至倒茶,然後感慨道:“漢卿,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領兵入關參戰時,要求和我演一場戲,你假裝也反對我和中央,然後打馮玉祥和閻錫山一個措手不及。我當時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你是真的在和我演戲,還是會假戲真做,我真怕上當受騙的人卻是我,如果你也跟著馮玉祥閻錫山一起作亂,那我現在就要流亡國外嘍!漢卿哪,於公於私,我都要好好地感謝你呀!”他一臉真情流露的神色。
張學良正氣凜然地道:“主席哪裏的話!當初東北易幟之時,我就宣誓擁護中央、維護國家統一和國內和平,我所做的,隻不過是在履行當年的誓言和職責罷了!都是我應該做的!”
蔣介石顯得很感動地道:“說得好!說得好!唉!漢卿,能得到你的支持,真是我的幸運哪!你看看你,言行一致、立場堅定,處處以國家大局為重,並且是說到做到、從無違背,再看看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汪精衛那幫人,一個個都出爾反爾、反複無常、朝三暮四。跟他們相比,你可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哪!”
張學良笑著道:“主席過獎了!”
蔣介石道:“漢卿,我素知你是一個仁厚的人。當初北伐戰爭的時候,桂軍打進河南省,你當時棄守鄭州,率軍渡往黃河北岸,但卻沒有炸掉黃河大橋,也沒有燒掉鄭州城內的糧食,你還寫信給黃河南岸的白崇禧,說黃河大橋是國家的財產,所以你不炸,鄭州城內的糧食是百姓的血汗,你也不燒。我在獲知此事後,就在心裏斷定,你是一個真正的仁義君子!馮玉祥閻錫山他們要是都跟你一樣,咱們國家又怎麽會這個樣子呢!”
張學良暗暗想:“是嗎?那個紈絝子弟還幹過這事?”
蔣介石目光深邃地看著張學良,語氣顯得十分語重心長、推心置腹:“漢卿,馮玉祥閻錫山那幫人不但反複無常、變化不定、人品低劣,而且鼠目寸光、思想狹窄,為一己之私就不惜挑起內戰,破壞國內的穩定和完整,你卻不同!你朝氣蓬勃、前程似錦,不但風華正茂,而且年輕有為,有能力有魄力有眼光有遠見,並且你是真心誠意擁護中央、維護國家、愛護百姓的,所以,以後北方都歸你管!咱們二人攜手並肩、齊心協力,就一定能把國家治理好!”
張學良暗想:“你要和我平分江山、共治天下?這也太假了吧!等你掃平南方,早晚要和我開戰。從古到今,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沒聽說過曆史上誰和誰共治天下還相安無事的。不過,你想要徹底搞定南方也沒那麽容易,所以你基本上是威脅不到我的,我和你也基本上沒有機會翻臉反目的。”想到這裏,張學良一臉真誠和感動地道:“主席既然對我如此信任,我張學良唯有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地報答主席!報答中央!”
蔣介石握住張學良的手,很動情地道:“漢卿,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
宋美齡微笑道:“達令,你和漢卿一見如故、相逢恨晚,並且漢卿對你和中央都是赤膽忠心,是你治理國家的左膀右臂,俗話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何不幹脆和漢卿結為兄弟呢!我也和鳳至妹妹義結金蘭,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好嗎?漢卿少年英雄,達令你得了這麽一個義弟,可不虧哦!鳳至妹妹天仙化人,我得這麽一個義妹,也是三生有幸得很哪!”
張學良和於鳳至都聽得吃了一驚,蔣介石則茅塞頓開:“對!對!對!”他用滿含期待的熾熱目光看著張學良,“漢卿,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結為兄弟如何?”
“這…”張學良瞠目結舌。於鳳至也顯得不知所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張學良。
“怎麽?漢卿,莫非你嫌棄蔣主席?”宋美齡莞爾打趣道。
“豈敢!豈敢!”張學良急忙道,“蔣主席願屈尊和我義結金蘭,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哪!隻是…隻是我哪裏敢高攀哪!”
蔣介石爽然笑道:“漢卿,我能有你這個年輕有為的義弟,也是我的福分!什麽高攀不高攀的!這事就這麽定了!”
張學良暗暗苦笑:“你這老蔣,都什麽時代了,還用這一套江湖手法來拉攏人心。我是你的義弟,馮玉祥不還是你的義兄麽?你們還不是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了?自古以來,為爭權奪利,同胞兄弟都會骨肉相殘,更何況是這所謂的結義兄弟。”他很不以為然,但為了東北的利益和長遠考慮,對這主動送上門來的好處自然是來者不拒。在假惺惺地推遲了一番後,張學良顯得很“受寵若驚”地表示接受蔣介石這個“義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