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錮模式
在船體的冷凍室內,我見到了死者李默涵,以及在冷凍室外一臉茫然怔怔的孔祥東。
孔祥東大約四十歲左右,衣著海灘隨處可見的藍‘色’短衣短‘褲’,現在他披著一件藍黑‘色’的保安大衣,頹廢的坐在冷凍室‘門’口。
“小檬,你在這裏等我,我進去看看。”我擔心‘女’孩子會害怕,也不想這種事玷汙了她一顆純潔無暇的心靈。
“哈哈~”吳醒忽然大樂:“我們爺倆什麽屍體,何等妖魔鬼怪沒見過,你可別小看了她。”
“我沒事的喲~”張檬眨下水靈靈的大眼睛。
想來她敢自己前去龍溪古鎮那鬼地方尋找寫書靈感,膽子應該不小,還有那肆無忌憚的大笑......我也就隨她去了。
第一步,我越過孔祥東,直接查屍體,這是我做為法醫的習慣,先不要被案件‘迷’住雙眼,死屍是最誠實的述說者,從這裏開始尋找答案。
冷凍室的溫度不太冷,這個‘女’人的屍體還不至於凍成冰塊,我首先看到的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橘黃‘色’的短衣短‘褲’,其衣服上的海景圖畫和孔祥東身上藍‘色’短衣短‘褲’是一樣的,應該是情侶休閑裝......
“你那麽看著我做什麽?”我觀察孔祥東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用那種苦大仇深的眼神瞪我,好像我殺了他老婆一樣!
見我氣勢突增,孔祥東將眼神轉向一邊:“你別扯我老婆衣服,幹什麽啊?”
“你......”我剛想狂噴怒吼,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轉而想到,這鬼市裏的人似乎都有些‘精’神不正常,平常心,平常心吧:“我是警察,檢查死者屍體必須全麵,你要是接受不了,就自己揭開她的衣服。”
孔祥東撇撇滿是胡茬的嘴巴:“又是這一套,你們這幫年輕小警察,學人家當神探,這麽年輕識淺的能有什麽用。”
“你什麽意思,在我之前,有人動過屍體?”我心中有些莫名,出事兩天半時間,難道有地方民警查過了麽,這可不太妙,至於他的懷疑,我懶得和一個剛死老婆的人計較。
孔祥東沒‘精’打采的‘摸’樣:“有一位小林警探,來這三十多個小時沒睡,最後暈倒送醫院了。”
“姓林?”我潛意識裏自然而然想到林若茵,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別廢話了,你老婆死了,凶手現在還逍遙法外,不想讓她死不瞑目的話,趕緊配合我們查案。”
“是~我的警探大人。”孔祥東心情抑鬱的解開‘女’人衣服。
我帶好手套和口罩,將工具箱放在一邊,開始工作。
沒有剖腹查看,我將外在細致的看了一遍,死者李默涵頭頂上有一處傷口,不致命,像是手指撓破了一小塊皮,致命的是背後一處刀傷,傷口躊躇‘交’錯,似乎一個地方‘插’了多次,難道是凶手臂力很小?
不,不是那樣!
結合兩處傷口,我腦海裏理所當然的形成一幅畫麵,凶手抓住死者的頭發,向下按去的同時,一刀‘插’在死者的背部,死者在掙紮的時候,迫使傷口出現‘交’錯傷痕。
很合理的死因,我丟掉手套:“下麵,帶我去凶殺現場看一下。”
“你這就檢查完了?”吳醒忽然有此一問。
這個人有點本事,還照顧過張檬,故此我很客氣的回話:“應該是纏鬥中拉下頭發,一刀致命,老先生有什麽其它見解嗎?”
“你太糊塗了啦。”張檬小手一指:“你看她的指甲,顏‘色’不對哦~”
“從指甲顏‘色’和瞳孔上看,死者生前有服用鎮定劑的習慣,她的牙齒很不好,應該是止痛的作用。”我神‘色’平靜,這一點跟我老媽有些相像,人老了牙齒不好,沒拔晃悠的時候,最是遭罪了。
見我態度溫和,吳醒和藹的招了招手:“不僅如此,小夥子,人死之後臉上的皺紋會全都攤開,可是你看看這個‘女’人的麵相,雙眉之間的皺紋還凝重甚深,聚而不散,她生前必然過得不快活,還有她的手上皮膚,腳踝皮膚有過敏的現象。”
麵相論我不大感興趣,不過這手上和腳踝的過敏,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這讓我想起曾經和初戀梁雪茹去海洋館,那飼養員就是這‘毛’病。
“她有對什麽東西過敏嗎?”我向孔祥森問了一句。
“沒有什麽過敏的啊,不過你說我老婆牙不好倒是真的,她喜歡吃甜食,睡前也吃,我說過很多遍她也沒改。”孔祥東現在開始配合我們的工作了。
“呀~我睡前也吃水果,以後牙齒會不好嗎,怎麽辦,怎麽辦呀?”張檬又開始小孩子脾氣了,她還真是另類,一點也不怕死屍,這跟正常‘女’孩子可是相差太多了。
吳醒思付片刻道:“小夥子,你最好先睡一覺,以免重蹈前車之鑒。”
睡覺?
開了一天的車,這也到晚上了,我確實很疲倦,但我更想及早辦完案件,拿到傳說中的一百萬,再者,我必須快些跟上趙勇他們的腳步,跟在老手身邊積攢經驗,現在的我還是太嫩了。
“這才六點多,我們再查一些事吧。”
張檬搖了搖我的手臂:“在鬼市調查什麽的話,鐵定會讓你處於極度崩潰狀態,先去睡一覺啦,走,我帶你去找小白羊,玩嘍~”
難道是吳醒要背著我暗中調查些什麽嗎,我畢竟隻認識他一天,完全有理由懷疑他。
所以在走出冷凍室後,我拉住了蹦蹦跳跳的張檬:“最起碼先把犯罪現場看過之後,再去休息。”
沒有誰能拗得過我,孔祥東帶著我們離開所謂的諾亞方舟,再次來到充滿玄幻‘色’彩的鬼市中。
“呦吼~磕死他,這小樣兒怎麽會是我的對手,兄弟們殺啊,哈哈哈~~~”左轉,偏離水岸的一處玻璃房內燈光忽明忽暗,裏邊是十幾位“骨灰級”網絡遊戲‘迷’。
“快點走。”孔祥東催促,越過這一塊後,他滿臉厭棄:“這幫頭發‘花’‘花’綠綠的小屁孩兒,簡直就是鬼市中的敗類,沒有任何夢想可言。”
“你和你老婆在這裏追求著什麽夢想嗎?”我當然不會放過這麽重大的線索。
孔祥東邊走邊道:“我們不一樣,我和我妻子在鑒定著人類的貧富走向,是自由的追求者。”
“貧富和自由,說來聽聽唄?”我問完之後,腦袋短路一段時間,在路上我還看到了,男男,‘女’‘女’,‘性’別另類的愛情,甚至有位長發‘女’人什麽也沒穿,白‘花’‘花’的蹲在樹根處,認真的雕塑著什麽。
嗖~張檬的小手即時伸來,破壞了令我心跳的美景。
孔祥東一臉自信:“首先你們要知道一件事,一甲子六十年就是一輩子,人這一輩子怎麽活,基本上從出生開始,就定下了大半曆程,你們不覺得這是何等的血腥與殘忍嗎?”
“不會呀,我很自由的。”張檬哼哼聲,表示我不在乎出生身份。
孔祥東冷笑:“那是你還沒認清這個殘忍的世界,一至七歲是童年,無憂無慮,八至二十二歲是學校,二十二至三十二屬於工作,三十三至五十五歲屬於孩子,孩子大學畢業,你再攢幾年錢,供他成家後,基本可以步入完美的夕陽,在時間的長河中,安靜走完一生,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中間出一點差錯,將會是什麽樣的人生?”
“會怎麽樣呢?”張檬好奇起來:“我隻去了幾天高中,就再沒去過學校,以後會怎麽樣呀?”
孔祥東雙眸神光湛湛:“你沒上高中,沒上大學,那麽以後你就沒有好工作,出路有二,要麽就找個有錢人嫁了,要麽你自己出‘門’風吹日曬的打工、做生意賺錢,否則你連個住的房子都沒有,更別提拿什麽養活孩子,供他上學、找工作、結婚簡直是癡人說夢。”
吳醒皺皺眉道:“老孔,你這話未免偏‘激’,有錢富養,沒錢窮養,難不成沒錢還不養孩子了,我最恨那些丟棄孩子的人。”
“太對了!”孔祥東大手一拍,渾身‘激’動無比:“老吳,你最是清楚,那些沒有能力養活孩子的人,最終把孩子丟棄,這種例子你們孤兒院就不少,沒錯,他們就是社會的畸形體症狀,隻是因為他們沒有按照禁錮法則走,中途出了差錯,就是這種骨‘肉’分離的殘忍下場!”
“......”吳醒那種‘精’神矍鑠的老者,竟然無言以對。
張檬拉著我的手小聲問了句:“頭疼嗎,我說讓你先睡一覺沒錯吧?”
“不,他說的很對。”我經曆過沒有前途的‘迷’茫,埋怨過,痛苦過,所以我無比珍惜省廳重案組這份工作,以及爸媽供養我十六年的求學路。
孔祥東一見我讚同,更加來勁了:“身邊這種固定式的囚牢,就像是養‘雞’養豬,喂飼料、長大、宰割、吃‘肉’,我們掙脫不開,一旦掙脫,就是依靠別人,或是孤獨終老、遺棄子‘女’,老吳,你不也是這樣嗎?”
吳醒沒好氣的道:“我那是追求學問,耽誤了青‘春’,故此沒有那個‘女’人跟我,小夥子,你可別被他蠱‘惑’,這家夥過去做過傳銷,堪稱洗腦大師!”
“不錯!”孔祥東又轉變一臉悔恨:“我沒有讀過大學,當完兵以後找不到工作,打工裏邊的工作,唯有銷售賺得多,我從一個跟人說話都臉紅的少年,成長為銷售經理,可即便被人拒絕無數次,不知道臉皮是什麽,也依舊無法成家立業,後來我成為手底下數千人的傳銷大亨,賺了很多錢,終於有了家,有了漂亮的媳‘婦’,可是不顧一切的最後,回首一看,我覺得這錢惡心,我‘迷’茫的找不到自我,夜夜睡不著覺,我想找回原來的路,可是我驚異的發現,如果回去我就沒有了家,沒有了最愛的妻子!”
說到最後,他雙目赤紅,幾近癲狂。
“那麽你妻子認同你的想法嗎?”我心跳加速,這無疑是案件的關鍵點!
豈知,孔祥東一臉頹廢的模樣:“她年輕的時候愛美,珍珠寶石、名車豪宅,認同我的想法,可是後來我們沒有孩子,她認為是我害了所有親戚朋友,缺了‘陰’德,便不在認同我的作法,所以,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為天下追求自由的人,開墾一片真誠的樂土,可是......”
可是國家的法規不允許,你們來到鬼市躲避親戚朋友,蹉跎了歲月也終究一事無成,最後她死了,你連一點希望也看不到了,這堪稱報應!
答案在我腦海裏過了一遍,卻沒有說出口,畢竟人死為大:“好了,你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先看看犯罪現場吧。”
孔祥東點了點頭,隨手推開一扇木質大‘門’。
‘門’打開的瞬間,我、吳醒、張檬都驚呆了,裏邊是大約四百平方米的空間,有‘花’、有草、有日光燈、有假山和小溪流,還有水霧,宛若仙境般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