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小聚的時間比我預算的要久了很多，因為加入了最不穩定的客觀因素——孟紫玥，再加上這兩個女人抓著我的軟肋不放，直聊到很晚才肯打道回府。
原本隻打算陪著她倆聊聊生活，喝點小酒放鬆下心情，可到最後似乎隻有我被調侃的心情全無，甚至還有了點醉意。
幫走路都有些搖晃的兩女穿好外套，我也帶好鑰匙準備送她倆一程，孟紫玥所在的酒店和楊曉魚家並不在同一個方向，所以我作為這次宴會的主人總不能留守在家等她們到家後回的電話。
回頭望著一片狼藉的屋子，我不禁苦笑，真是自作孽。
出了門，我們三人並肩走在小區的人行路上，或許是因為天氣還比較涼爽的緣故，我們一路上隻有少量的交流。
站在十字路口旁，剛好攔下一輛出租車，我打開副駕駛車門轉頭對小魚說：“走啦，哥送你回去。”
楊曉魚笑嘻嘻地對孟紫玥做了個鬼臉，隨後打開車門上車。
還沒等我們發車，孟紫玥站在外麵狠狠地敲著我側麵的車玻璃，我趕緊搖開車門：“什麽情況？”
“死楊塵，你沒良心！你給我下來！”孟紫玥惡狠狠地一把拉開車門，朝我大喊，“享受完就不管我了是不是！”
餘光看到司機大爺那驚愕中帶著鄙視的眼神，我無奈下車，一把拉著孟紫玥的手就走到馬路邊，心平氣和地說：“怎麽了啊？”
“憑什麽送她回家？”孟紫玥也平複了一下情緒，醉醺醺的樣子配上勾魂的眼睛，讓我有些不敢直視。
“她一個女孩子喝了酒，你覺得我會放心她一個人回去麽？”
“怎麽的，我就不是女孩子嘍？你就放心我一個人回去嗎？”孟紫玥咄咄逼人的還挺了挺鼓脹的胸部往我身前靠了一步。
“你是嗎？”
“難道不是？”
我佯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搖頭：“你是女人，而且是個熟女。”
“女人怎麽了，歧視女人嗎？信不信我去告你歧視！”孟紫玥說著還嚇唬我拿出手機。
這都什麽跟什麽……看著她一邊假裝撥號一邊偷瞄我的樣子，我心下暗笑，卻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好吧，那你說怎麽辦吧。”
隨後孟紫玥拉著我就上了出租車，我依舊坐在駕駛室而她則仿佛故意的就擠在楊曉魚身邊。
“不好意思師傅，讓你久等了，咱們走吧……”
到了楊曉魚所居住的小區，我們三人一同下了車，抬頭望著這座有些年頭的四層小樓，孟紫玥欲言又止。
“好啦，都到這裏了也該放心了吧？”楊曉魚吐了口哈氣，走到單元門口，笑道，“哥，小紫姐，你們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沒事，反正你老板就在這裏，怕什麽，聽姐的明天不去了，好好在家休息。”孟紫玥一把摟住我的脖子，像個哥們一樣說，“小魚，我妹妹在這租的房子有點大了，她自己平時晚上也有點孤獨，要不你搬過去跟她一起住吧，一起上班也有個伴……放心，你不用出一分錢的，就當是陪我妹妹了。”
“嗯……”楊曉魚也沒急著拒絕，而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小紫姐，我心裏記得你的好意了，不過我已經住習慣這裏了，換個地方可能不適應啊，當然……其實我很願意跟小雲一起住的。“
孟紫玥點點頭，笑了笑鬆開緊摟著我的胳膊，低下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把小魚送上樓，我對站在樓下等待的孟紫玥揮揮手，她卻仿佛沒有看到一樣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怎麽了？站著睡著了？”我開個玩笑，孟紫玥這才抬起頭望著我，露出一個說不出是開心還是無奈的笑容。
“楊塵，陪我走一會兒。”孟紫玥雖然這樣說卻不容置疑地拉著我就往小區大門外走去。
“心情不好了嗎？”望著她美麗的側臉，我隨口問。
孟紫玥點點頭卻沒有了之前的活潑，雙手插進口袋，停下腳步，“看，又下雪了。”
我也隨之抬頭望向夜空，星芒之下的點點雪花，孤寂而靈動地飄舞著。
望向身邊出神地伸出手握向天空的她，我也保持沉默，兩人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這空無一人的道路上。
“不冷嗎？”
“楊塵，我跟你說個事。”孟紫玥回過神，轉身麵向我。
我點頭，卻開著玩笑：“好事壞事？”
孟紫玥再度沉默了，低下頭久久不再理我，而我也撓撓頭不知道哪裏又惹她了。
“算是壞事吧……”孟紫玥終於再度對視上我的眼睛，而我則注意到她的眼神很明亮卻有些躲閃，不同的是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醉態。
“沒關係，你說吧。”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把她當成了我身邊最好的朋友之一，甚至可以跟她分享我的心情和秘密，而她似乎也是這樣想，幾乎對我沒有任何保留。
“邊走邊說吧。”
我和孟紫玥再度並肩遊**在點點燈光的馬路上，望著漸漸有點下大的落雪，我的心情卻越發變得空明起來，不喜不怒，或許就是這樣。
走了很遠，在我的提點下，孟紫玥終於開口：“我得了絕症。”
“什麽？”我呆在原地，望著繼續前行的孟紫玥，腦海裏不斷地回響著這句沉重的話。
“我說……”孟紫玥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我，“我活不久了。”
一股涼氣吸入肺葉，我甚至有些顫抖，小聲說：“這並不好笑！”
孟紫玥款步走到我麵前，輕輕抱著我，在我耳邊小聲說：“這是真的。”
我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問：“別這麽說，現在你還站在我身邊，你說的那些不過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是這樣嗎？”孟紫玥笑了，可我卻看到她的眼角劃過一絲晶瑩。
我伸手把她擦去眼淚，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別多想了，走，咱們去醫院，我幫你聯係醫生。”
孟紫玥乖巧地點點頭，我想要打車卻被她拒絕了，她說隻想跟我走一走。
跟她並肩走在前往市醫院的道路上，我不知道她此刻心裏究竟如何打算，是悲傷亦或者難過，而這一切的一切又要從何說起，也許她早就知道，也許……
“楊塵，你害怕死亡嗎？”孟紫玥突然停下腳步，一對美目認真地凝視著我。
我點了根煙，望向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分時候吧，這樣安逸的久了就害怕離去，但是當要保護一個人的時候就無所畏懼。”我吐了口煙氣，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是這樣麽……”孟紫玥雙手插著口袋，轉身背對著我，“如果……我說我們此刻的身份互換呢？”
我沒明白她的意思，也許這也算是她對自己的安慰吧？
我不緊不慢地吸著煙，沒有回答，卻似乎慢慢想通了她這些話裏麵的寓意。緩緩地，我腦海裏的思路逐漸變得清晰，從我感到不舒服一直到後來的吐血，再加上那張化驗單……看著孟紫玥那單薄的背影，我似乎終於明白了她所想表達的事。
最後用力吸了一口香煙，隨後踩滅煙頭，我輕聲問：“其實，得病的那個人是我，對嗎？”
孟紫玥終於慢慢回過神，抿嘴笑了笑，望著我的眼睛，柔聲說：“還不笨嘛。”
我的內心仿佛在這一瞬間沉入穀底，卻沒有想象中來的沉痛，也沒有遭遇那恐怖的晴天霹靂，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她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如此惡劣結果的原因吧。
“走吧。”我勉強著擠出一絲微笑，盡量讓她看不出我的難過與憂傷。
“醫院在這邊？”孟紫玥望著我轉身的方向，疑惑道。
“沒，我不太想去醫院，感覺有點累了，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我盡量減小說話的聲音，因為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不住的顫抖，我害怕了嗎？
“我陪你吧。”孟紫玥追上我的腳步，“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你，能想到的或許就是多陪陪你。”
“謝謝你了。”我也放慢腳步，“各種方麵。”
孟紫玥伸手拍了我一把，不滿道：“別說這種話，我會感覺很愧疚的。”
我點點頭，望著下著大雪的夜空，仿佛感到此刻的世界是如此的寧靜，甚至還有一絲解脫的味道夾雜在其中。
“我還能有多久的時間？”即使我已經足夠的壓製自身的情感，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聲音也開始變得顫動。
孟紫玥搖了搖頭，卻好奇地問我：“你不想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麽病嗎？”
其實問不問又有什麽意義呢？什麽病通過之前與她的對話我就可以猜出個大概，再加上自己這麽多年不規律的飲食休息，還有抽煙的惡習，除了那令人畏懼的病症，還能有什麽……
“楊塵，你真的是個爺們兒。”孟紫玥歎了口氣，“如果我們早些年相遇，沒準我會愛上你也說不定呢。”
“我都這樣了，還有時間開我玩笑呢？”我抬手敲了她額頭一下，不知為何，得到了這死刑的宣告書後，我的行為就像是擺脫了某種束縛一樣，“反正也對，玩笑如今也是開一次少一次……”
“別這麽悲觀，得了癌症的人，也是有機會治好的不是嗎？”
我望著孟紫玥美麗的容顏，心中一陣絞痛，甚至不敢想象以後的生活該去如何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