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嘴唇，仔細思索了片刻，這個問題原本洛晴根本就不需要問我，它毫無意義，無論我做出何種回答都是無法驗證最終真偽的，可看到她認真的表情，眼中的期待，我又沒辦法就直接開口欺騙她。
“救一個人，就一定要殺掉另外一個人嗎？”
“是。”
我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會救你。”
洛晴看著我，呆呆地對視著我的眼睛，過了片刻，低下頭，嘴角卻掛著笑意：“騙子……”
出了房間，我攙著洛晴坐在餐桌前，看到依舊在廚房裏對著龍蝦無從下手的張姐，我尷尬地想過去幫忙。
“你別去。”洛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又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你去幫忙好像你倆在款待我一樣。”
我直到洛晴還糾結於剛才我們爭吵的問題，索性也不再得罪她，搬個凳子坐在她旁邊，同時對張姐說：“姐你先別忙活了，龍蝦等一會兒我倆出去拿到飯店加工一下，晚上拿回來給朵朵吃！”
聽我這麽一說，洛晴瞪了我一眼卻也沒反對，隻是在我耳邊小聲嘀咕：“你可真夠小氣的！”
學著她的樣子，我也趴在她耳邊小聲說：“不愛吃就說不愛吃，我跟洛女俠這麽多年了我也沒聽說她喜歡這些東西！”
“我跟她是兩個人，她不喜歡的我喜歡，不行嗎？”
“性格不同，但最起碼你倆用的是同一個身體，感官味覺總是相近的。”
“別說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好嗎？”洛晴端莊地坐直身子，卻時不時地用沒受傷的那隻腳在桌子下用力踢我。
聽她這麽一說，我更不服氣了：“跟你說實話，我了解你，勝過你了解你自己！”
洛晴一聽，冷笑道：“別以為是情侶就很了解對方，真自以為是！”
不知道為什麽，跟洛晴混熟了之後，再看到她高冷的樣子就特別想逗逗她，隨即我又偷偷摸摸地趴到她耳邊，小聲說：“我倆已經深入了解過彼此，這可不是自以為是。”
洛晴一把推開我，一副嫌棄的樣子：“怎麽個深入了解？”
我假裝左顧右盼了兩下，隨後小聲說：“就是很深的那種……需要兩個人共同完成的了解辦法……”
洛晴一聽明顯有點懵，想了半天，看到我在一邊壞笑的樣子，這才恍然大悟，舉手就要打過來：“楊塵，你個臭流氓，你找死是不是？”
看著洛晴羞的通紅的麵頰，我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張姐在廚房看到我倆似乎聊的開心，也會心地笑著。
最終，我們隻是簡單的吃了口便飯，洛晴則以肚子疼為借口一口沒動，飯後我們拎著鮮活的龍蝦出了門，我也找了家稍微高檔一點的飯店將它變成了一道菜送回張姐那裏。
“我真是瘋了……”洛晴表情嚴肅，看著我的眼神中還有些許怒火，“跟你這個流氓在外邊待了一天，如今這麽狼狽，早知如此還不如舒舒服服在家睡一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也攙著洛晴準備送她回去，其實玩笑歸玩笑，我心裏還是很愧疚的，畢竟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因為見我才又摔跤又受傷的，雖說此時的洛晴並不是我的愛人，可終究這也是洛女俠的身體。
“楊塵，我們這樣算不算是約會啊？”洛晴似乎有心事一樣，一邊走一邊問，“你該不會是慢慢地把我當成她了吧？”
“她在我心裏是無可取代的，也是唯一的，你別想多了。”我連忙打斷她的話，“我們雖然形式上跟約會沒兩樣，可畢竟咱倆對對方都沒有什麽想法，就不算是約會。”
“那這算是什麽？”
“算是……朋友之間正常的陪伴吧。”
“真是……無恥透了。”
走到一個公園裏，我們找到一張長凳坐下休息，我將外套脫下來墊在她身下示意她別著涼。
“喂，你白天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洛晴本來衣服就髒了，這次終於也沒嫌棄，就坐在我外套上麵。
“哪句話？”
洛晴原本還有所期待的表情瞬間就嚴肅起來，扭頭望著我，似乎在思考要怎麽動手滅口。
“哦……我想起來了……”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在說關於救一個人的那件事，隻是看她偷偷期待的表情故意氣氣她而已，“我說過，會救你。”
“真的？”
“真的。”
洛晴肯定是不會相信這種荒謬的說法的，隻是抬頭望著天空：“烏雲在那邊，早晚頭頂的星辰也要被吞個幹淨。”
“其實，到底要救誰，這類問題本身就挺惡心的，救你，我就是絕情，救她，我就是自私……我不是什麽大善人，雖然這輩子沒做過多少惡，可愛情這東西，玄妙也就玄妙在了這兒。”我也抬頭望著天空，卻看不到洛晴所說的烏雲、星辰究竟都在哪裏，“救一個人，就一定會死一個人，這樣的選擇雖然殘酷，可也並非無解，世界上比這殘酷的問題還有許多，讓人撕心裂肺做選擇的時候也有很多，我們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沒有兩全其美，與其說這樣的問題在考驗我們的人性，不如說它是在測試人類的關係底線在哪裏。”
“繼續。”
“我當時說會救你，這不是玩笑，我也沒必要為了何種目的而取悅你，我知道你不會相信這種說法，可我就是這種人，洛女俠也是這種人。”我攤攤手，無奈道，“有的時候有些問題是無法回避的，洛女俠當初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而我也會如此，但這個選項並沒有出現在問題中，要是我的死可以讓她回來，可以讓你不需要消失，那就幹脆讓我去死好了。”
洛晴微微後仰，躺在靠背上，側過頭看著我。
“可為了救一個人，就要殺另一個人，這樣的事我做不到。”我歎了口氣，也去看洛晴的眼睛，“無論是誰活著，那她就應該有活著的權力，如果費盡心思讓洛女俠活過來，讓你永遠消失，那樣的我，跟洛千城還有什麽區別？”
洛晴全程默默地在聽我說，她的眼中充滿了一種我看不透的情感，隨著我們的談話陷入尷尬，她的眼睛開始閃爍出一絲晶瑩，直到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看到洛晴流淚，我拿出墨鏡遞給她：“還需要嗎？”
洛晴卻一把將墨鏡打翻掉地上，隨後扭過頭去，抹掉眼淚不再看我。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公園裏，感受著輕拂的微風和花草的清香，直到洛晴勉強站起身，望著我說：“你們這群虛情假意的人，總是會說一些漂亮話，當初媽媽的死跟我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到我身上？我當時隻有六歲，我做錯了什麽？”
我了解洛晴的同年，可畢竟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同身受到她當時的痛苦，被虐待，被關在漆黑的房間裏，被當作母親的替代品生存……這一切，都是我沒辦法分擔的，洛晴記憶中的痛。
“楊塵，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一片黑暗的房間裏待上幾年是什麽滋味……我哭喊著，祈求著，那種絕望的無助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唯一見到光亮，就是被暴打，被**，被當作垃圾一樣踢來踢去……我甚至以為，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洛晴低著頭，語氣起伏的厲害，“直到有一次我見到了外邊的世界……”
洛晴微微抬起頭看著我，那眼神讓我感到一種毛骨悚然般的懼怕：“那種恨意，你們任何人都無法體會，是發自內心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恨……”
看到洛晴情緒太過激動，我也站起身，試著解釋：“我知道，愛與恨相同，是每個人的權力，可愛是幸福的，恨是痛苦的，在這個世界上若想活得輕鬆一點，就試著去愛，恨終究隻是時代的塵土，慢慢要消散在風塵裏。”
聽我這麽說，洛晴突然冷笑：“說的好聽，愛？你那麽愛她，她這麽愛你，還不是在痛苦？騙女孩子的把戲……”
“在我眼裏，洛女俠永遠都活著，陪在我身邊，而那道題，我會選擇救你，那不僅僅是我的選擇……”我轉身拿起外套披在洛晴身上，“也是她的選擇。”
洛晴微微驚愕，隨後轉過身：“別總說這些神乎其神的事……”
“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活的輕鬆一點。”我拿出電話給小茹發了位置信息。
“那你教教我，怎麽去愛？”洛晴抱著雙臂走到我身邊，望著對麵燈火輝煌的鬧市，輕聲說，“如果你感覺心裏有壓力的話，那換我愛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