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水鏡裏的畫麵還在繼續,那位玄衣修士手中又多出一件法器——一顆淺金色的鎖魂珠。

狐王看得頭皮發麻。

妖皇更是歎息一聲。一個身俱功德之人沒了,就連神魂都變得七零八落, 確實是一件讓人惋惜的事。

玄衣修士眸中一片冷色:“這顆鎖魂珠裏,不僅有海族謀算冰蛟一族的證據。還有青鹮、青蛟……這些族群沒落的緣由。妖域幾大妖神後裔愈發沒落,海族功不可沒。”

妖皇聞言,一陣沉默。

玄衣修士淡淡看了妖皇一眼,轉而又看向被妖皇困在結界中的海皇:“海皇陛下,您該不會覺得鎖魂珠裏的記憶, 是吾等捏出來陷害你的吧?”

妖皇輕歎一聲:“道友說笑了。即便天神降世, 也沒可能憑空捏出神魂。”

如果隻有冰蛟一族的事,還勉強能說是偽造的。可還有與其他族群有關的事,誰又能捏造出那麽多證據呢?

玄衣修士垂眸看了一眼鎖魂珠,複又抬眸看向妖皇:“妖皇陛下還要阻攔吾等報仇嗎?”

妖皇看了一眼水鏡。水鏡裏,幾個人域修士機緣巧合留在五行神晶裏, 努力撐起一片空間生存。可海皇為了不讓事情過早暴露, 硬生生一點點抽取那些修士體內的靈氣乃至生機。

如果隻涉及謀取五行神晶,妖皇還能勉強攔一攔。可如今,海皇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 不僅殺了人域修士, 還讓人域修士拿到了證據。

這事就無法善了。

狐王看妖皇神色變來變去, 還是試圖掙紮了一下, 低聲在妖皇身邊道:“陛下,海皇與人域修士之間的恩怨,不過是爭奪秘境神晶時, 海皇贏了罷了。而冰蛟那幾族沒落的事, 乃是我妖域私事。”

妖皇苦笑:“海皇殺了人家小輩, 如今人家找到證據、找到海皇頭上複仇。本尊又有什麽理由阻攔呢?”

狐王一時無言。之前海皇惹事的時候,妖皇沒有出手阻攔教訓。如今別人找到海皇複仇,妖皇又能有什麽理由阻攔呢?

狐王忍不住往結界內看了一眼。那些守在結界內的各族族長看海皇的目光,一個比一個凶狠。海皇顯然已經犯了眾怒。

狐王無奈地看了海皇一眼,不再多言。

沒了狐王勸說,妖皇神識掃過玄衣修士手中那顆鎖魂珠,臉色瞬間蒼白,身形微微搖晃著回到妖域中。

隨著妖皇離開,困住海皇和人域修士的結界瞬間消失。一群人域修士想到在水鏡中看到的景象,什麽都顧不得了,一個個地用出自己的殺招,攻擊向海皇。

海皇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大家同處一個大境界,可海皇不僅比人域這些修士活得久,更是半隻腳早就踏進仙門。

如果不是放不下族群後輩,他又何至於此?

狐王看著被圍攻的海皇,心情沉重地回到妖域。

妖皇已經表態,人族修士遲早能殺了海皇。狐王沒有心情跟其他族群的族長看海皇什麽時候落敗、什麽時候身隕,而是直接回到族地。

守在族地外的胡青源看著狐王的表情,疑惑道:“父王,這次人族那些修士真要跟海族不死不休?”

狐王輕輕點頭,看向胡青源:“青源,好好修煉。隻有你實力夠強,才能護住族群。”

胡青源漫不經心地道:“狐族還有父親、還有那麽多長老在呢。哪輪得到我?”

狐王苦笑著搖搖頭,大步流星回到獨屬於他的小書房。

胡青源疑惑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有問題的胡八娘、還有他這個狐族千年來唯一的九尾狐……他父親該不會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吧?

回到小書房的狐王先是把書房裏全部禁製打開,這才推開長案旁的博古架,旋轉壁龕,一步步走進地下的密室。

狐王一揮袖,密室裏碩大深海夜明珠上蓋著的綢布移開。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密室,也照亮密室裏那副畫著一個人身狐尾、抱著小孩的女子的畫卷。

狐王將一道靈力打在畫卷上,畫卷中的女子和小孩都好似活了過來。

“聶二娘見過狐王。”畫卷上的女子恭敬地道。

狐王淡淡道:“你的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

東陽城,林夫人抓緊兒子的手,看著畫卷上的八尾狐,緊緊咬著牙關:“多虧狐王憐惜。不然我與我兒早就沒了。”

畫卷上的八尾狐看了林小公子一眼:“這孩子倒是長得不錯,看來你沒少用心?”

林夫人輕聲道:“都是夫君用心,換了不少幽蘿草。”

八尾狐輕聲道:“幽蘿草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你幫本王辦一件事,事成之後,本王便把你兒子身上的腐骨咒去了。不然,二娘你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八尾狐說著,尾巴輕輕一甩。

林夫人臉色微變,看向旁邊的青年,青年伸手捂住胸口,努力笑著對林夫人道:“娘,我沒事,真的沒事。”

八尾狐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又甩了甩尾巴:“真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生機血肉流逝可不是那麽好受的。”

林夫人聲音哽咽道:“狐王殿下有事盡管吩咐。二娘隻希望狐王殿下說到做到。”

八尾狐爪中多出一個瓷瓶。八尾狐把瓷瓶遞給林夫人,淡淡道:“幹元宗出了一個厲害醫修。你今日就啟程,帶著你兒子去幹元宗求醫,趁機把瓷瓶裏丹藥喂給在幹元宗做客的胡八娘。”

林夫人驚道:“那不是您的八女兒嗎?”

八尾狐冷聲道:“讓你做你就做,不需要緣由。”

林夫人捏著瓷瓶,語氣艱澀地道:“謹遵狐王命令。”

八尾狐聞言,語氣溫和了些:“如今人域和魔域關係曖昧,你做這些,魔域那邊也不會太為難林致。你不用覺得自己對不起他、連累了他。畢竟如果不是你,他也得不到魔域那些魔修的信任不是?”

八尾狐說完,又變成一副安靜的畫卷。

林夫人不敢鬆懈,拜了又拜後,離開這間供奉著狐王的房間。

離開後,林夫人拉著兒子進了旁邊一間屋子,著急地道:“快讓娘親看看,你有沒有事。”

林小公子輕笑:“娘親放心,剛剛都是兒子裝的。有事的是琉璃瓶。”

林小公子說著,拿出係在脖頸間的琉璃瓶。

琉璃瓶裏代表著腐骨咒的墨色依舊濃鬱,代表林小公子血肉的血色、還有薑秋霜留下的冰藍色生機卻淡了些。

林夫人苦笑道:“現在我們不想去幹元宗走一趟,都得去了。”

林小公子看著母親:“娘,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您以後不用聽狐王的話,做您不想做的事了。”

林夫人點著兒子的眉心,輕笑:“傻瓜,若是攤牌太早,今天這消息我們不就收不到了嗎?”

林夫人說著,低頭看著瓷瓶。胡八娘那邊到底有什麽秘密,竟然逼得狐王給她兒子自由,隻為換她對胡八娘下手?還是在這個時候?

林夫人皺眉沉思片刻,跟林致那邊通了消息,就帶著兒子啟程,去幹元宗。

既然是對身處幹元宗的胡八娘下手,那她想找的人在哪裏也無所謂了,直接去幹元宗即可。

幹元宗,昭睿正協助師父應付來自各個宗門的問詢。

好不容易一輪過去,昭睿深吸一口氣,對不遠處的師父道:“還好歸一宗的冉師兄一點就通,不然咱們還不知道得應對多少疑問。”

承興皺了皺眉,輕聲道:“希望咱們解決海皇後,妖域其他族群不會因此記恨上人族修士。”

昭睿淺笑道:“剛剛跟雙雙也聊起過這件事,雙雙說咱們本來就問心無愧。隻需收集好原委,等事情結束,廣而告之。”

承興聞言,眼前一亮:“如此一來,即便仍然有妖族恨上我們人族,可總會有明事理的妖族替我們說話。”

昭睿輕輕頷首。

兩人便又繼續處理其他事宜。海岸線上每日不知消耗多少靈石丹藥,他們總不能斷了海岸線那邊的靈石丹藥補給。

昭睿正忙著,一個童子匆匆趕來:“真人,曲陽城城主夫人攜子前來求醫。”

昭睿聞言,微微蹙眉。林家小公子的事情不是早就徹底解決了嗎?林夫人怎麽現在還來求醫?

心裏這般想著,昭睿麵上依然鎮定地道:“快把人請進來,我送她們去丹峰。”

童子乖巧地應下,快速離開。

“林夫人背後那位可能坐不住了。”昭睿心情複雜地看向師父。

承興微微垂眸:“就是不知道那位想幹什麽。”

昭睿此時已經沒有心思細想,隻是快步出了回音殿,帶著林夫人母子,趕去丹峰。

林夫人見著昭睿的模樣,輕聲道:“我兒如今情況尚好。隻是狐王讓我將一味藥喂給狐族八公主。我之前不敢貿然動瓷瓶,也不知道狐王想給八公主吃的是什麽。”

昭睿鬆了一口氣,淺笑道:“無妨,正好咱們去丹峰,請丹峰峰主辨別一二。”

林夫人也不再多說,隻苦笑道:“不知道友能否請秋霜小友回宗門一趟。我兒一直掛在脖頸間的琉璃瓶有些異樣。”

昭睿看著不遠處的丹峰,輕輕頷首:“林夫人放心,我這就給薑師妹傳信。”

昭睿說完,果真先傳了一道消息出去,這才帶著林夫人直奔丹峰峰頂。

林夫人心神頓時安寧。薑小友看過,她才能更安心。

三人尋到丹峰峰主時,丹峰峰主正在看雲崇安的情況。

林夫人看著屋內多出來的海族雲崇安,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

昭睿安撫道:“雲殊本就是我幹元宗弟子,這次若不是雲殊,我們怕是都不能理直氣壯地圍殺海皇。”

林夫人稍稍安心,看向正在查看瓷瓶的丹峰峰主。

丹峰峰主查看片刻,輕歎一聲,看向林夫人:“還好你沒有直接動手。瓷瓶裏的丹毒稍稍逸出來一點,都能毒死一個不到金丹的修士。林夫人若是偷偷對八公主下手,怕是自己也免不了一死。”

林夫人不敢置信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狐王這是一點活路都不想給八公主留啊!”

雲崇安微微睜開眼睛,看向其他人:“要是胡八娘早就死了,現在胡八娘軀殼裏住著的根本不是胡八娘的神魂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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