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哲寧吃起醋來非比尋常,夏淺正琢磨著怎麽化解他老人家的酸氣,就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盛哲寧住院第三天,老天爺難得賞臉地出了大太陽。夏淺看天氣委實不錯,就提議到樓下花園逛逛。可兩人剛到花園,人還沒來得及站定,一個小屁孩就朝兩人衝了過來。夏淺躲閃不及,被小屁孩猛地一撞,當即疼得呲牙咧嘴,不一小會兒,就連冷汗都下來了。
盛哲寧認識夏淺這麽長時間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疼成這樣,趕緊扶她在木椅上坐下,見她煞白的臉色稍緩這才鬆下口氣來。
“怎麽會這麽難過?”盛哲寧一邊替女朋友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道,“我看那小孩也就是往你大腿上撲了下,你這麽壯實雄厚的身體不應該扛不住啊。”
你妹,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吐槽她的身材,這算哪門子男朋友?
如果換作平時,夏淺一定立馬還擊,可此時此刻,她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膝蓋處好像架著把鈍刀,這鈍刀在骨頭上磨來磨去、磨去磨來,簡直折騰得人生不如死。
——這熊孩子好死不死,恰好撞到了傷口上,如果夏淺估計得沒錯的話,傷口已經開裂了。
這頭,盛哲寧也覺出不對勁來,他低低喚了兩聲夏淺見她抿唇不答應,便自顧自地埋下頭來。下一秒,隻見夏淺深藍色的牛仔褲上已經浸上了點點血漬,一看就知道是膝蓋出血了。
盛哲寧沉臉,聲音凍得嚇人:“怎麽回事?”
夏淺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勁來,此刻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哪兒答得上話?
正不知所措,一個略微尖銳的女聲就插了進來:“哎喲,這是線斷了吧?”
盛哲寧抬頭,就見一五十來歲的大媽正歪頭看著夏淺,不禁咂舌:“線?”
“是啊,縫傷口的線啊。你不知道?”大媽道,“我前兩天看著這小姑娘縫的傷口。哎喲,那叫一個厲害,縫完針穿著高跟鞋噌噌噌就跟蹬了風火輪似的就走了。哪像我們這些老太婆,還沒縫呢腿就先軟了……”
不等大媽說完,盛哲寧就一個公主抱將夏淺抱起,徑直往醫院大廳走去。
掛號、檢查、重新包紮,一番折騰完太陽公公也已經下山了。不幸中的萬幸,傷口沒有裂開,夏淺不用再重新縫針,醫生給夏淺膝蓋敷了點藥,又囑咐了番就打發兩人離開。
可萬幸中的不幸是,整個過程盛總大人都擺著張臭臉,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錢的表情。包紮過程中,夏淺隨時隨地回頭,都能看到盛哲寧那雙要吃人的眼睛正幽幽凝著她。
夏淺自知難逃此劫,一出治療室就主動打破沉寂道:“咳咳,男朋友這次表現不錯,手輕輕一撈就把我抱起來了。這說明我根本就不重,是你平時缺乏鍛煉,其實到了關鍵時刻你還是抱得動我的。”
盛哲寧原本摻著夏淺慢慢往前走,聽了這話手一鬆,就將夏淺按在了不鏽鋼排椅上坐下。盛哲寧本來個子就高,此時兩人這麽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這高度優勢不要太明顯。
夏淺微微抬頭,見盛哲寧正抱胸俯視自己,心裏一顫,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三個字:心機婊!
夭壽啦!盛哲寧的心機不要太重!他要審問自己就審問吧,居然這麽卑鄙無恥地從氣勢上先壓製她!哼哼,可惜這招對她沒用!老娘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輸人不輸陣”!
夏淺嘿笑道:“別人網上不都說了嘛,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是體重過百還是平胸,你自己選一個吧?”
盛哲寧將夏淺從頭到尾地打量遍,“請問,你有胸嗎?”
嗬嗬嗬,繼體重之後,又開始攻擊她的罩杯了嗎?這絕壁是親!男!朋!友!啊!
“廢話!”夏淺叉腰挺胸,故意露出她傲人的曲線。開什麽國際玩笑?她可是很有料的好不好?夏淺啟齒正想反詰兩句,盛哲寧就戳了戳她腦袋,拉下臉來:“少跟我嬉皮笑臉,自己說,怎麽回事。”
夏淺眨眼,繼續裝瘋賣傻:“什麽怎麽回事啊?”
盛哲寧用鼻音輕輕“嗯”了聲,眼神一凜,夏淺當即舉手投降:“好吧,我說——”
其實,一切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複雜。彼時接到寧萌泣不成聲的電話後,夏淺說自己一點都不慌肯定是假的,所以在來的路上,她一不小心摔了跤。當時因為太過心急也沒在意,後來確定盛哲寧安然無恙後,夏淺才發現膝蓋處疼得厲害。原本她以為最多也就擦破了點皮,誰料掀開裙子一看,膝蓋處早已血肉模糊。
輕咳聲,夏淺娓娓道:“隻能怪我運氣太好,膝蓋不偏不倚剛好磕在了石階上,膝蓋上的肉本來就少,所以——”
夏淺聽頭頂傳來輕輕一聲歎息,下一秒,盛哲寧便已經坐在了夏淺旁邊。察覺到盛哲寧眼裏的落寞,夏淺抿了抿唇,試探地戳了戳他的胳膊,“盛哲寧?”
“夏淺,我不明白。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嗎?”
哈?夏淺咂舌,這是哪兒跟哪兒?
“我說寧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你說不,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好,我尊重你,畢竟這是關乎一生的大事。可現在呢?你連受傷這樣的小事都要瞞著我,為什麽?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值得依靠嗎?”
夏淺聞言大驚,亟亟道:“不是——”
“不是什麽!”盛哲寧憤怒地打斷夏淺,起身在原地煩躁踱了幾步,終於徹底爆發道:“你寧願拖著傷腿跑大半個城市給我買本雜誌回來都不願意告訴我你受傷了我說錯了嗎?你根本就無法理解我剛才知道你受傷時的心情。我的女人因為我擔驚受怕膝蓋縫了針可我還指揮著她在醫院跑上跑下為我買粥買雜誌你以為你這樣我會開心嗎?夏淺我告訴你我找女朋友是用來疼的不是拿來做傭人老媽子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會心疼會自責?你以為這是拍電視劇嗎你這麽聖母偉大我會高興?我告訴你我現在想掐死你!就現在!!”
一席話畢,盛哲寧的頭發亂了,臉也紅了,身體也因激動微微喘息著,猶如一頭盛怒下的大獅子。可這一切看在夏淺眼裏卻覺得——好帥!
天啦嚕!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盛總大人這麽爺們這麽帥,那句“我找女朋友是用來疼的不是拿來做傭人老媽子的”簡直就是霸氣側漏有木有?啊啊啊盛總大人你可不可以再發一次火再演講一次啊?倫家想錄下來啊口胡!
這頭夏淺雙眼呈桃心狀犯花癡,那頭盛哲寧卻不滿了,咆哮道:“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見?”
夏淺緩緩起身,拐著腿走到盛哲寧麵前,腳尖一掂,頭一昂,吧唧一下就親在了盛哲寧唇上。盛哲寧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夏淺會是這種反應,登時退後半步,咬牙道:“別以為這樣就——”
話還沒說完,夏淺就像樹袋熊似的雙手掛在了盛哲寧脖子上,露齒甜笑:“男朋友,我好高興哦。”
盛哲寧一怔,怒氣已經消了一大半,“高興什麽?”
“高興你這麽在乎我、喜歡我,疼我……”說到這,夏淺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頭,揉了揉鼻子這才接著道,“不過這次你真的誤會我了,我真不是想當聖母才故意瞞下受傷的事情照顧你,是我覺得吧,這真不叫事兒。”
夏淺自大學畢業以來,就獨自一人在藺安市打拚。被房東突然趕出屋子露宿街頭經曆過;發高燒到39°還在幫客戶砍價經曆過;和人發生口角被打得頭破血流在警察局熬了一個通宵第二天照樣精神奕奕地去出差遇到過……
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經曆得多了,女孩子嬌貴脆弱那一麵也就慢慢消退了。所以,在夏淺眼裏,膝蓋上這條小口子其實和手上劃拉條口子的區別不大。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告訴男朋友的必要了。
“做上能換燈泡下能通水道的女漢子太多年,我也就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什麽都靠自己解決,和信不信任你沒關係。”夏淺一點點順大獅子的毛,最後,才頗為羞赧地說,“不過,既然男朋友都提出要求了,我改還不行嗎?我以後在你麵前會盡量忘記自己爺們的本性,多依靠你一點。”
聽了這解釋,盛哲寧還半信半疑,挑眉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夏淺瞪眼,“我最厲害的一次是趕策劃案,整整兩天沒合眼,結果回家又趕上出租屋被水淹了。我一個人忙了一晚上才把屋裏的所有家具家電搬出屋,第二天上午水管通了,我又一個人再把家具推進去。哎,當時也是年輕逞能,後來才發現腰肌勞損了……”
盛哲寧越聽越心疼,最後幹脆拉下臉來,“這些事你以前怎麽都不告訴我?”
夏淺吐舌,“你沒問我也就沒說嘛。”
其實,也真心沒必要說。畢業後出來闖**社會,誰沒遇到過一兩件辛酸事呢?夏淺一直相信,風光背後必有不為人不知的艱苦辛酸。哪怕威風八麵如盛總大人,也肯定有辛苦難熬的時候,所以夏淺不願談及這些往事,太矯情,也不符合她的風格哇!
誰料這麽一來,在盛哲寧眼裏反倒變成了隱忍懂事,直觸得他心尖尖都疼。板下臉來,盛哲寧下最後通牒:“你少在這跟我裝腔賣乖,反正以後不管大事小事往事新事都必須告訴我,聽到沒有?”
夏淺誇張地行了個軍禮,彎眼,“是是,以後都聽盛總大人的行不行?”
見盛哲寧神色稍霽,夏淺轉了轉眼珠,莞爾。這算得上因禍得福吧?雖然受傷的事情敗露,還因此惹得盛總大人發了好大一通火,可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大概、好像也變得比以前更親密了。
最重要的是,通過這件事盛哲寧總算能相信自己對他忠貞不二,不會再亂吃慕研的飛醋了吧?
這頭,盛哲寧就跟知道夏淺在想什麽似的,抱胸沉吟:“記住你剛才說的話,這次的事就勉強原諒你。”
夏淺還來不及高興,就聽盛哲寧接著往下道,“不過慕醫生的事沒完,我還是吃醋。”
夏淺忍俊不禁。盛哲寧這話說的既耍賴又無恥,可為毛她覺得這樣的盛哲寧這麽可愛呢?
用手圈住對方的胳膊,夏淺莞爾:“好啦,我知錯了,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話剛說完,夏淺就覺身體突然半傾,被盛哲寧帶進溫暖的懷裏。
這這這……這還是在醫院大廳啊!口胡!盛總大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膩歪了?你這樣在公共場合摟摟抱抱真的好嗎?啊啊啊完了完了,左邊的獨眼小弟已向他們投來的鄙夷的目光,右邊的瘸腿大媽也看著他們連連搖頭。
“盛哲寧你——”
夏淺正想出言製止,身體就一鬆,對方已然放開她。夏淺納悶,一回頭,隻見不遠處走廊上,站著的不是寧萌夫婦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