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雋在臥室一番尋找也沒找到寧萌說的銀行卡,隻能再回到客廳。他本說問問寧萌是不是記錯了,可他一到客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房門大敞著,而寧萌正費力地拖著可可往門外走。原道,寧萌雖然下定決心帶可可一塊離開,但她本來就瘦弱,再加上剛才的一番驚嚇,此刻無論如何都扛不動這小胖墩了。最後情急之下,寧萌隻能將可可放在地上往外拖拽。
寧萌原本正費力地拖著,眼見就要到大門口了,卻聽見何之雋的腳步聲,亦嚇得怔住。是以一時間,兩人一個站在玄關口,一個僵在門口,都沒作聲。
過了半晌,何之雋這才緩緩走到寧萌跟前,看看她煞白的小臉,再瞅瞅地上死豬般的可可,詫然道:“萌萌,你在幹什麽?”
聞言,寧萌掉頭就往外跑。誰料這邊何之雋卻快她一步地奔過來,拽住她的頭發就往回拖。寧萌驚恐萬分,可還沒來得及出聲,啪的一聲,臉就被火辣辣地扇了下。
“賤人!居然敢騙我!”打出這巴掌,何之雋隻覺無比解氣,幹脆將寧萌推倒在地,騎在她身上,一邊扇耳光一邊罵,“我對你這麽好,你要什麽就給你什麽,可老子現在一出事你就要離婚!呸!還什麽愛我,都是騙鬼的鬼話!說!錢到底在哪?!!”
寧萌哭號不止,偏偏越掙紮何之雋扇得越厲害,最後,何之雋覺得扇得不過癮,又開始改用拳頭。寧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覺立馬就要暈過去,卻突然聽見一熟悉的女聲尖叫道:“何之雋你在幹什麽?!!!”
何之雋正撒氣撒得歡快,聽見頭頂的聲音一抬頭,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門前站著滿臉訝然的夏淺,而她身後,不是盛哲寧又是誰?這頭,盛哲寧眼見何之雋竟然對妹妹拳打腳踢,眼眸一凜,握緊拳頭就要上去。何之雋慌不擇路,撿起地上的匕首就直接比在了寧萌的脖子上。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見狀,夏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深呼吸道:“何之雋,你別亂來!”另一邊,盛哲寧也驟然停住了腳步,緊抿唇瓣一言不發。
夏淺舒出口氣,故作輕鬆道:“何之雋,你先放鬆、放鬆。沒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沒什麽解決不了?”何之雋嗬笑,歇斯底裏地吼道,“什麽都解決不了才是!什麽都沒有了……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說罷,何之雋比在寧萌脖子上的匕首就又往裏伸了伸,寧萌忍不住尖叫出聲。夏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脖子上已被劃出了猙獰的小口。
“你別緊張!”夏淺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要錢嘛?這還不簡單?你還怕他們盛家沒錢?”
聞言,何之雋神情稍稍鬆懈,但下一秒,又立馬警惕地勒緊寧萌。
“閉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這些都在騙我!我拐了可可,現在又挾持了寧萌,根本就不可能再挽回。我不想坐牢,既然這樣還不如一塊死!”
夏淺一口銀牙咬碎,在心裏不斷地提醒自己鎮靜、鎮靜。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慌,其實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就當是一場談判。沒錯,就和平時的砍價談判沒什麽兩樣——
念及此,夏淺呼出口氣,逼著自己放鬆下來。
無疑,現在談判已進入僵局,要突破僵局倒是簡單,但讓夏淺糾結的是,突破僵局之後該怎麽辦?
價格談判裏,突破僵局後,講究個出其不意,在對方剛鬆弛的心理狀態下突出奇招,繼而一舉攻下談判。可眼下,她哪兒去找什麽奇招?如果沒有奇招攻下何之雋,她安撫何之雋又有什麽用?
夏淺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手心忽然一熱,她一轉頭就看見盛哲寧正凝著自己。
見夏淺看向自己,盛哲寧又堅定地點了點頭。這一刻,夏淺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不需要任何言語和手勢,她就是明白了盛哲寧的意思。
——他就是那個奇招。而自己,隻要想辦法配合他打破僵局就好。
整理番腹稿,夏淺啟齒道:“何之雋,我們都讓一步好不好?”
何之雋抬眼看夏淺。
夏淺故意慢下兩拍,稍時才接著道:“隻要你想,有什麽不可挽回的?可可是你兒子,你帶他出來玩,怎麽會叫綁架?還有,你現在就放下刀,那就不叫挾持了,最多算個家暴,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家暴這種事連派出所都不會過問。”
聽了這話,何之雋果然動心,猶豫番咬牙道:“可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
夏淺舉手,“你先別急別急,我這不是話還沒說完嘛。我剛才已經說了,咱們各讓一步,隻要你肯放開寧萌,盛哲寧立馬給你準備車和錢。四十萬。”夏淺故意把價錢壓得低,果然話音剛落,何之雋就上鉤了。
瞪大眼睛,何之雋怪叫道:“四十萬?你們打發叫花子嗎?!”
夏淺比了個六的手勢,“那就六十萬,不能再多了。”
“夏淺!!!”何之雋被徹底激怒,“這不是砍價談判,你們沒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僵局徹底打破。何之雋開始在乎錢多錢少了,那也就表示有的談了,接下來,就看盛哲寧的奇招了。
夏淺正想著,旁邊一直緘默不語的盛哲寧就冷不丁道:“寧萌,現在知道後悔了嗎?”
此話一出,在場的其餘三人都齊齊怔住。
夏淺納悶地盯住盛哲寧,狐疑皺眉。現在這種情形,隻有力勸何之雋才可能化險為夷,可盛哲寧為什麽要……
想到一半,夏淺靈光一閃,腦子裏頓時浮現出一行字來:調虎離山之計!對,盛哲寧一定是想借和寧萌說話轉移何之雋的注意力,這招雖然兵行險招,但也確實成功幾率最大,隻是,不知道寧萌能不能接收到她哥的訊息。
念及此,夏淺突然想起什麽,故意將長發挽到胸前,又刻意地摸了摸發尾。
早在夏淺幫寧萌砍價之時,兩人就曾約定過一係列的小暗號。挽頭發是撤離,摸發尾是要求對方配合演戲。隻是不知道過了這麽久,寧萌現在又處於過度驚嚇的狀態下,還能不能記起這些小暗示。
摸完頭發,夏淺抬頭,隻見寧萌眼眸清澈地凝著她。GOOD!看她這眼神應該是明白了。
盛哲寧接著往下說,“哪怕到今天這地步,你還要我幫他解決賭債的事情嗎?”
寧萌抽了抽氣,果然無比配合道:“不論怎麽說,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啊……”
聽了這話,何之雋果真震住,訝然道:“孩子?什麽孩子?”
夏淺配合著兩兄妹演戲,佯裝驚訝道:“你還不知道嗎?寧萌懷了你的孩子啊。”
何之雋徹底呆掉,“真的?”
“真的。”寧萌抽泣道,“之雋,你放過我吧……”
何之雋想了想,哈哈笑出聲:“你們以為這樣,我就相信了?哈哈哈,要真懷了也沒關係,我們一家三口一起下地獄!!”
話音落下,盛哲寧用鼻音哼的一下冷笑出聲:“也好。這樣的話也不用還陳哥的高利貸了。”
何之雋定住,過了會兒才道:“你怎麽知道陳哥?”
盛哲寧邪邪勾唇,啟齒道:“何之雋,你怎麽這麽蠢?你還看不出來嗎?你一直都被我玩弄於鼓掌間。那個陳哥,是我派去的。”
何之雋:“你……什麽意思?”
盛哲寧道:“你這個人實在太孬種太惹人厭,我不能留你在我妹妹身邊,可我妹妹對你死心塌地,要想拆散你們總要找點你的錯處不是嗎?所以,我找人帶你去賭場,又讓你先賺點小錢嚐點甜頭,最後才讓你輸個精光,逼不得已去借高利貸。”
聽了這話,何之雋已經渾身發起抖來,咬牙道:“你……”
盛哲寧抱胸接著說:“啊對了,那個陳哥是不是教你回來騙萌萌的房子?還說已經幫你找到了賣家?哼,那個賣家就是我。你根本就不配住我們盛家的房子!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在盛哲寧的刺激下,何之雋瞳孔微微放大,最後,終於受不了地站了起來,舉起匕首一邊往盛哲寧這邊衝一邊嚷嚷:“盛哲寧,老子和你拚了!!!!!”
“盛哲寧!”這頭,夏淺看得心驚膽戰。誰料盛哲寧卻輕輕往邊上一閃,何之雋就衝了出去,眼見失手,已失了理智的何之雋折身就要回來再刺盛哲寧,可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幾個警察就從樓梯間衝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地把何之雋製服住了。
原道,早在看到監控錄像時,盛哲寧和夏淺就報了警。盛哲寧因為擔心寧萌,和夏淺先來一步,而警察也隨之趕到。
見塵埃落定,夏淺終於鬆下一口氣,走到寧萌身邊蹲下,正說查看查看她的傷勢,寧萌就猛地一下撲進夏淺懷裏,像孩子般哇哇大哭起來。不遠處,盛哲寧看著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人相擁的畫麵,情不自禁地舒出口氣來。
事後,何之雋因為故意傷害罪、綁架罪等罪名被關押了起來,具體怎麽判還沒下來。遠在老家的姐姐何之秀知曉事情後倒是給夏淺打過幾次電話,打一次哭一次,說來說去無非是讓夏淺幫忙勸勸寧萌雲雲。
夏淺沒辦法跟何之秀解釋清楚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的區別,最後幹脆看見她的電話號碼就不接了。但最終夏淺還是於心不忍,又偷偷給姐姐姐夫匯了筆錢。何之秀當初為了供弟弟讀大學,早早輟學出來打工也是不易,可惜不成想,最後卻培養出個鑽進錢眼子裏的白眼狼。
小胖墩身體也沒什麽大礙,根據檢查,何之雋隻是給他吃了安眠藥,小家夥睡上一覺就又生龍活虎了。但現在讓他唯一苦惱的是,因為寧萌抱不動他的事情讓金研大為感觸,現在正逼著兒子節食減肥。
唯一讓人揪心的,還是寧萌——
自從那件事後,寧萌一直都消沉萎靡,說是睡著了就會整夜整夜地做惡夢。最後還是其閨蜜楊樺出了個主意,說要帶寧萌去她英國的舅舅家散散心。兩人最終定好出發的日子,正是夏淺和盛哲寧領證這天。
這天一大早,夏淺和盛哲寧就去了民政局,拍照、做體檢、準備各式資料外加填申請表……等他們做好所有準備工作再到辦事大廳時,才發現人山人海。咳咳,看來老媽選的黃道吉日果然是好日子,居然這麽多人選在這天結婚!
能怎麽辦?排號等唄——
等待過程中,夏淺坐在鐵椅上無所事事,瞥了眼旁邊正閉目養神的盛哲寧,咳嗽道:“咳,那個……寧萌今早出發前給我發了條微信。”
盛哲寧連眼都沒睜,淡淡嗯了聲,無所謂道:“說的什麽?”
“她說,讓我照顧好你,又說你脾氣拗,讓我讓著你點。”
其實,寧萌說的不止這些,她在微信裏的最後一句話是這麽說的:“我雖然感情上還是接受不了你即將成為我嫂子,但我想了想,似乎還真有你才能治得了我哥,這大概就是別人說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吧。預祝新婚快樂。謝謝你,對不起。”
彼時看到這條微信,夏淺簡直哭笑不得。
什麽叫惡人自有惡人磨?說得好像她特潑特凶似的。不過懊惱之後,夏淺心裏又陡覺輕鬆不少,那句“謝謝你,對不起”已經表達寧萌對她的所有態度了。雖然未來見麵可能還是會有尷尬,但我祝福你和哥哥,也謝謝你當時來救我,關於曾經的事,我隻能道聲對不起。
呼,這就夠了,她滿足了。她和寧萌都不是白蓮花,未來需要再慢慢磨合也挺好,隻要擺脫了何之雋,就她好我好大家好。
夏淺正想著,盛哲寧冷不丁道:“其實當時,我說的有一句話是真的。我們查出何之雋在外麵欠了高利貸後,寧萌真的求過我,說雖然要離婚,但畢竟夫妻一場,讓我幫他解決掉這件事。”
聞言,夏淺頓時唏噓不已。
所以,如果何之雋不那麽自私自利,甚至動歪腦筋綁架小胖墩的話,這件事是可以解決的。可他一再地走極端,一再地將人往壞處想,終於走上了不歸路。不得不說這才真是報應啊!
念及此,夏淺又想起件事,托腮躊躇番,終於還是問了出來:“話說,你怎麽知道借高利貸給何之雋的那個人叫陳哥?”唔,當時還說什麽為了讓何之雋離開寧萌,故意設計陷害之類的,說得真真的。要不是她了解盛哲寧的為人,都真的相信了好嗎?
盛哲寧斜夏淺眼,毒舌症複發:“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我派人調查何之雋,發現他欠賭債又借高利貸後就知道詳情了。”
夏淺:“……”
無緣無故又被盛哲寧教育頓,夏淺鬱悶到死,偏偏又找不到話反詰,正抓狂,盛哲寧的手機響了。
盛哲寧接起電話,不一小心按到了公放鍵,是以夏淺就聽一甜美的女聲道:“盛先生您好,您上次在我們店裏定製的鑽戒因為工作人員的失誤,把其他客戶的戒指寄給您了。後來我們發現這個疏忽後,已經將您定製的那枚戒指重新寄給您了,請問您收到了嗎?”
聞言,夏淺登時愣在原地,不說話了。求婚當天,某人的某些言語再次回響在耳畔。
“夏淺,你最近到底吃了多少?”
“我這鑽戒是按照你那粗壯無比的無名指尺寸做的,你現在卻戴不下,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你——又——胖——了——”
……
——所以,她其實是被冤枉的?根本就不是她長胖了,而是盛哲寧搞錯了!他居然分不清自己定製戒指的大小,拿別人的鑽戒跟她求了婚?
夏淺怔忪之際,這頭盛哲寧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掛了電話。知道事情敗露,盛哲寧也頗為下不來台,正思忖說些什麽,前台就叫到他們的號了。盛哲寧喜出望外,輕咳聲,對著夏淺道:“走吧,到我們了。”
說罷,盛哲寧就去拉夏淺,一拉,沒動;再拉,還是沒動;再再拉,盛總大人黑臉了。
“夏淺,你幹什麽?”
“道歉!”夏淺叉腰毫不示弱,“盛哲寧,這件事根本就是你不對,你知不知道當時給我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打擊?道歉!你如果不道歉,我今天堅決不結婚!”
盛哲寧呲牙:“別鬧!”
“我不管,道歉道歉!”
兩人拉扯間,旁邊已有人偷偷朝他們這邊偷瞄了。而另一邊,櫃台也開始放第二次喊號了。盛哲寧一時之間急得汗都下來,終於服軟道:“對不起。”其語速之快,語音之低,簡直不能為人所聽。
夏淺挑眉,“什麽?沒聽清。”
盛哲寧呼出口氣,滿臉無奈道:“老婆,對不起。這樣總可以了吧?”
聞言,夏淺見好就收,終於起身款款走向櫃台。在背對盛哲寧的瞬間,夏淺終於情不自禁地彎眼笑開。嗯,領證前就給了盛總大人一個大大的下馬威,真是好兆頭呀!
盛哲寧你給我等著,看結了婚,本女王怎麽一步步把你變成盛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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