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家老爺子看來,秦征端是膽大包天,做事不經過大腦,按理說這樣的人莫說是在齊水城,就算是在鄉間也會撞的頭破血流,偏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路過關斬將,非但安然無恙,他的對手倒是非禍即災,越是囂張,身邊反倒還有那麽幾個死忠,這就值得他深思了,這小子到底何德何能,或者說,這一切都是他認真算計過了嗎。

至少在朱三這件事情上,他就沒有認真考慮過後果,以朱三睚眥必報的個性,這件事情必然還會有後序發展,得罪這樣一個小人,斷然不是成熟的做法。

想到這裏,冷家老爺子反倒不經意間咧了咧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

“老爺子笑什麽?”秦征被笑的莫名其妙。

冷家老爺子:“我怎麽覺得朱三跟你有個七八分相似呢?”

秦征一翻白眼,嗤笑一聲,道:“輩份怎麽能亂了,他何德何能,怎麽能跟我相提並論,裝仁義的傻貨而已,哪有我這樣的真小人可愛。”

冷家老爺子:“……”

秦征似乎覺得小人不足以形容他,這神棍接著解釋道:“我算是一個純粹的人了。”

“純粹的人。”冷家老爺子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深深的觸動了他。

人之初,性本善。

沒有人生來就腹黑,沒有人生來就是將相,也沒有人願意麵朝黃土背朝天,隨著時間的流逝,每個人都在改變,變得虛偽,變得做作,變得老奸巨滑,人們反倒把這種油滑叫做成熟,當世界不再純真,純粹就成了傻子的代名詞。

而秦征就是這樣的一個傻子,而且還在繼續傻,這是一個成熟時代的進行時的傻子,不知道他還可以傻多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傻的天長地久,至少在齊水城,這三五間年,以他現在的發展勢頭,他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傻子會讓許多成熟的人伴隨著他一起傻下去,或者不斷的變傻。

這其中就包括冷家自己的子孫,擁有著高學曆的冷紫凝。

想到冷紫凝,冷家老爺子心中一痛,嘴角抽搐幾下,道:“小征啊,我拜托件事情給你。”

“嗨,跟我客氣什麽。”秦征微微一笑,這神棍就是如此,別人給他麵子,他也給別人麵子,於是,大家都有了麵子。

“明天是紫凝媽媽的生日了,你替我買束花送到平安公墓吧。”冷家老爺子幽幽的說著。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冷家老爺子還記得紫凝媽媽的生日,這讓秦大神棍很意外,更是難能可貴。

冷家老爺子歎息一聲,沒有解釋,隻是道:“明天送一束花吧。”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徑直的上了二樓的臥室。

秦大神棍在北邊的別墅點了根煙,自顧的抽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這神棍覺得冷家老爺子這是覺得虧欠太多,羞於前去,所以,才拜托自己前去送花。

子欲養而親不在。

反過來,或許更讓人悲傷、痛苦。

出了北邊的別墅,秦征看到站在院子裏的冷紫凝,如水的月光讓偌大的院子顯得更加清冷,冷紫凝一件黑色的睡裙,穿著一雙鞋托,雙手抱胸,靜靜的站在院子裏,顯得十分孤獨。

“不冷嗎?”秦征從後麵問。

“空氣再冷也比不過心冷。”冷紫凝沒有回頭,轉而道,“明天有時間嗎?”

“要是有事情,我可以擠出時間。”秦征想也沒想,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兒,現在,他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過正應了某位文人的話,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擠擠總是有的,對於冷紫凝,他願意去擠時間。

“陪我一起去趟平安公墓吧。”冷紫凝幽幽的說著。

秦征心中一跳,意識到是因為紫凝媽媽生日的事情,他道:“這個時間,我去合適嗎?”

“每年,也沒有人會去了,或許,他們已經淡忘了吧。”冷紫凝的聲音越來越冷。

“老爺子還記得。”秦征略微猶豫,道,“他讓我明天帶一束花。”

“是嗎?”冷紫凝沒有轉身,感覺眼睛一熱,隨後就微微昂起下巴……

“好了,睡覺吧。”秦征淡淡的說著,“有些事情,不做並不是說忘記了,現實中,總是有種種的束縛的。”

“為什麽你就能隨性而為?”冷紫凝強硬的反駁著。

秦征咧了咧嘴,直言不諱道:“除我了,你還能找出第二個二百五嗎?”

“你確實夠傻。”冷紫凝思考了一會兒,至少在她的交際圈子裏,秦征是獨一無二的。

秦征搖了搖頭,道:“傻人有傻福。”

“明天我要參加一次公司會議。”冷紫凝並沒有急著回到東邊的別墅,反倒在微涼的椅子上坐下,她示意秦征坐下談。

看了看表,已經很晚了,但秦征還是在椅子上坐下,道:“有什麽需要幫忙就直接說吧。”

“是公司的董事會,我想你跟我一起去。”冷紫凝道。

秦征詫異道:“你什麽時候成了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了?”

“我媽媽的公司。”說到這裏,冷紫凝微微一頓,平靜道,“雖然大部股份已經掌握在辛彩的手裏了,不過,我還握有百分之五的股權,也算是董事會的成員之一了,這一次董事會,他們就是想要收回我手裏的百分之五的股權。”

即使秦征這個外行,也知道辛彩這樣做,是想把冷紫凝踢出決策層,徹底抹去冷家人的印記,“你的股權從哪裏得來的?”

“公司創辦起,是媽媽留給我的,很少……”

……

第二天,秦征陪著冷紫凝一起去了位於齊水城北邊的平安公墓,忌拜了紫凝的媽媽,在這個過程中,再沒有別人的人前來。

這讓秦征大為感歎人死如燈滅,同時也大為憐惜冷紫凝。

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時間,冷紫凝的電話響了五次,都是同一個電話打來的。

“為什麽不接呢?”坐在車上,秦征問道。

冷紫凝:“這個時候,隻有辛彩會打電話,她已經表現的迫不及待了。”

“哦。”秦征皺了皺眉頭,道,“你打算放棄手裏的股權嗎?”

“沒有太多辦法了,百分之五的股權,大概可以套現一個億左右。”冷紫凝略微猶豫,道,“雖然她奪了我媽媽的公司,可是,畢竟還是我爸的女人。”

“你太仁慈了。”秦征感歎著。

“別人都說我很冷。”

“裝的。”

……

冷紫凝開車很快,兩個人很快來到位於齊水城市中心的天宇寫字樓,乘坐電梯到了十五層的玉彩集團。

接待秘書見到冷紫凝後,目光下意識的躲閃了,人卻迎了上來,膽怯道:“冷小姐,董事會的人已經在1號會議室了。”

冷紫凝沒有搭話,徑直的從她的身邊經過。

看著微低著頭的接待秘書,秦征嘴角一咧,笑道:“別和她一般見識,被侵占了家財的人,任誰也高興不起來,我知道你不會在意的,對嗎?”

接待秘書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留著一頭碎發的年輕人,親切的笑容讓她也不自覺得被感染了,冷紫凝的事情在玉彩集團成了眾人皆知的秘密,不過沒有敢提此事,這個年輕人說出來,反倒讓接待秘書心生同情,道:“這一次,好像很厲害。”

“謝謝您的提醒,你很漂亮。”說著,秦征也跟上了冷紫凝的腳步。

接待秘書:“我什麽也不知道。”

……

進了1號會議室,這裏是一個八十平左右的會議室,中間是橢圓形的桌子,周圍是十數把椅子,坐在這裏的人卻很少,加上辛彩也隻有五位而已。

“紫凝來了?”辛彩熱情的站起來,看到後腳跟進來的秦征,她倒是眉頭一皺,嘴角一撇,露出一抹不歡迎的笑容,道,“秦少,這是我們公司的內部會議,您出現在這裏,是不是……”

“他是我叫來的。”冷紫凝不帶絲毫感情,道,“今天是商量我這百分之五的股權問題,如果你們不方便,那我也不方便。”

“好吧。”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秦征,辛彩頗為無奈,等雙方的人紛紛落座之後,她直奔主題,道,“最近公司在擬增發的問題……”

“大家的時間有限。”冷紫凝毫不客氣的打斷辛彩,道,“不用這麽麻煩了,你直說,我這百分之五的股權,能夠分配多少?”

“八千五百萬。”一名禿頂的中年人道。

冷紫凝皺了皺眉頭,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其中有兩個人低下了頭,這兩個人曾經是她媽媽的左膀右臂,沒有任何表情,冷紫凝道:“據我所知,按照市價,百分之五的股權,最少也有一億兩千萬。”

“是這樣的……”

“我不想聽。”冷紫凝直接打斷辛彩的話,道,“給我兩個億,我和玉彩公司再也沒有關係,包括玉彩動力……都將和我沒有關係。”

見冷紫凝心意已絕,對她十分了解的辛彩知道,在玉彩股權這個問題上,冷紫凝不會有絲毫的讓步。

“太多了。”辛彩皺了皺眉頭,說道,“辛彩動力你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當初投資金了一億不假,但是數年來,它取得業績很難讓人信服,加上生產線老化,優秀員工流失嚴重,以及產品開發不足,在今年已經出現虧損了。”

辛彩說的是事實,玉彩動力是主打汽車生產的公司,因為技術原因,多數是代工生產,連年來因為人才的流失,以及玉彩本身戰略性的轉移,給玉彩動力的支持每年都在減弱,可以說,造成這樣的結果,最大的原因就是辛彩的刻意為之,要不然,以玉彩動力的生產力,即使不營利也斷然不會虧本。

“那是你們的問題。”冷紫凝硬硬道。

“加上玉彩動力,最多給你一億一千萬。”辛彩報出心中的底價。

聽到玉彩動力的問題,秦大神棍心裏一跳,張口便道:“玉彩動力是做什麽的?”

“動力研發。”冷紫凝在一旁解釋著,沒有理會眾人詫異的目光,道,“還有相關的機械生產。”

秦征心裏樂了,還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正需要這樣一個現成的工廠生產發動機裝置,沒想到財神就在眼前,不過,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玉彩動力現在市值多少?”

過了十秒鍾,沒有人說話。

秦征大神棍素質高啊,又開口道:“玉彩動力現在市值多少?”

“對不起,秦少,這是我們的內部會議。”辛彩見其他人也出現不耐煩的表情了,也就開口說。

“我知道啊。”秦征臉皮夠厚,直接道,“我能坐在這裏,就證明我也是內部人士。”

這一次,辛彩方麵的另外四人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最年輕的那位油頭小生道:“你是誰,懂不懂得尊重別人,玉彩動力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你又是誰?”冷紫凝突兀的開口,道,“他說的話,就是我說的。”

“……”

冷紫凝的表現著實讓在場的人意識到了秦征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他們也認為秦征就是一個小白臉角色。

秦征咳嗽兩聲,再次開口道:“當初投資了一個億,接連過了幾年,玉彩動力已經不值什麽錢了吧?”

“秦少開玩笑吧?”辛彩老道的說。

於是,秦征一字不差的把辛彩的原話重複了一遍,道:“辛小姐是不是得了健忘症,要不要到醫院查一查?”

辛彩:“……”

“我認識一些精神科的醫生,可以給辛小姐半價優惠。”秦征加了把火。

辛彩恨得牙根癢癢,又不能發火,隻是含笑看著老神在在的秦征,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吃了。

這一次,就連冷紫凝都搞不懂秦征放的哪門子火。

秦大神棍倒是怡然自得,道:“這樣吧,我看玉彩動力也是個沒有青春活力的老廠了,作價三千萬賣給紫凝,從此玉彩動力脫離玉彩集團,成為一個新的獨立的公司,另外,折合差價,你們還需要支付五千萬現金給紫凝,這樣,紫凝也就徹底和玉彩集團脫離關係了,辛董事長,你認為呢?”

辛彩嘴角抽搐幾下,她的發展方向不在玉彩動力,倒不是說玉彩動力不值錢了,秦征張口就把市值九千多萬的廠子說成了三千萬,這中間差了六千萬呢,再加上要給冷紫凝補五千萬的差價,這和他們八千萬的底價相差太多。

“獅子大開口。”辛彩憋了一會兒,道。

“既然辛董事長認為我們獅子大開口,那我們就不談了。”說著,秦征就要往外走。

冷紫凝也站起來。

本來,辛彩還想讓冷紫凝約束一下秦征,畢竟這是玉彩的董事會,不適合秦征在這裏大放厥詞,可一見冷紫凝夫唱婦隨的態度,她放棄了這樣的打算。

“等等。”辛彩開口了,心裏琢磨著,反正玉彩的發展方向定在地產業,不同意秦征的說法兒,也隻是注重利益得失,如果能讓冷紫凝徹底離開玉彩,也算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了,接下來要研究的隻是價格。

秦征壓根就沒有要走的意思,站起來也隻是嚇辛彩一嚇,這神棍回頭一咧,還眨了眨眼,道:“怎麽,辛董事長改變主意了嗎?”

“可以討論,但價錢方麵……”

“價錢沒有商量的餘地。”秦大神棍以前是做啥的啊,幹銷售的,一條千古不變的道理,你一軟,對方就硬,所以,在這種時候他是不會軟的,就是硬上三天三夜,也要把辛彩拿下不是。

“紫凝,咱們坐下來談談。”辛彩又將目標轉移到了冷紫凝的身上。

這時,冷紫凝還真順應著辛彩的話坐下了,她開口道:“玉彩動力的事情,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它現在已經成為了玉彩發展的拌腳石,即使我不接手,你們也會在一兩年將這個不熟悉的產業處理掉,放眼整個齊水城的環境,周邊配套完全達不到條件,即使外省有人接手,在形不成產業鏈的前提下,玉彩動力也賣不上價格。”

辛彩沒有想到冷紫凝對玉彩動力的情況十分了解,也說到了七寸之上,玉彩動力雖然市值九千萬,但真要賣的話,接手人斷然不會出到這個價格,畢竟,形不成產業鏈的事業,生存力是個問題。

“三千萬的價格,太少了。”

“辛大董事長,三千萬已經不少了,如果換成是我,是不會在乎這三千萬的。”秦大神棍張口道,而且還玩味的說著,“做人得有點良心,就算拿了別人的東西,也得吐出一點兒,要不然,老天爺都會看不過去,三千萬,能讓人清靜個一年半載的,也值了。”

“秦少,我給你麵子,你不要……”

“我不要什麽,不要得寸進尺嗎?”秦大神棍怡然不懼,直接道,“既然辛董事長不歡迎,那我走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你什麽意思?”辛彩已經失去了耐性,前後一億四千萬的價格,總是讓她肉疼不已。

“我說過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冷紫凝道。

“各位董事有什麽意見?”辛彩轉頭看向另外四位大男人。

在這個時候,他們選擇了沉默。

在商言商,辛彩也不願意當冤大頭,她道:“玉彩動力一旦脫離玉彩集團,它的一切將和集團沒有任何關係,包括紫凝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