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嘿嘿的笑了兩聲,熟練的給自己點上將軍煙,然後和秦征一起蹲坐在合堂教室的角落裏吞雲吐霧,當他看到同學們深深的被秦征的《千年》吸引的時候,他深深的吸了口煙,鼓足勇氣,問道:“秦大……老師,宋自強的天賦在您的眼裏真的一錢不值嗎?”

隻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在整個繪畫專業,誰都知道他天賦異稟,恐怕整個萊縣農業大學裏,也隻有秦征嗤之以鼻罷了。

“天賦再好有個屁用。”秦征幽幽的吸著煙,隨意的回答著。

“天賦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個人的未來。”幽幽的歎了口氣,王飛喪氣的說著。

“是嗎?”秦征從王飛的語言中感覺到了失落和頹敗,他婉而一笑,道,“那你的天賦如何?”

“我?”王飛再次苦笑,道,“高中的時候,我還能通過苦練,以達到超過他人的結果,進而進了萊縣農業大學,直到來了大學之後,我才赫然發現,無論我怎麽努力,天賦已經限製了我的成就。”

“你的家庭條件好嗎?”突兀的,秦征問道。

王飛倒也沒有隱瞞,再次深深的吸了口煙,直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是園長媽媽把我養大的。”

“那咱們的情況還真差不多。”秦征再次看了眼眼神裏透著堅強的王飛。

“你也是孤兒?”王飛詫異的問。

秦征搖了搖頭,否定了王飛的答案,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我是跟著跛腳的叔叔生活的。”說到這裏,秦征拍了拍王飛的肩膀,安慰道,“艱難困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丟失了戰勝他們的信心,至於天賦,嗬嗬……那真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可他真的存在。”王飛繼續抽著煙,濃鬱的煙霧映襯的他更加的失落。

“你覺得,如果一個沒有天賦的人,能達到多高的成就?”秦征撚滅煙頭,緩慢的問。

“頂多達到一流水準。”慎重思考過後,王飛認真的回答。

秦征卻不以為然,道:“那你覺得我天賦如何?”

王飛打量著表情淡然的秦征,認真思考,道:“在整個萊縣農業大學,沒人能望項其背。”

“是嗎?”王飛的誇獎在很大的程度上滿足了這個神棍的虛榮心,他也心虛的摸了摸頭,道,“原來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不對嗎?”王飛感受到了其中的不以為然,甚至是蔑視。

秦征點點頭,毫不客氣道:“你認為一個人的天賦再高,能用短短的二十四年時間達到中西合璧的程度?”

麵對秦征的質問,王飛皺了皺眉頭,就算從娘胎裏就開始練畫,也絕計不可能在二十四歲的時候達到如此高的成就,但偏偏眼前就有這樣一位奇跡,可從他的語氣中,似乎透露著更多的不為人知的經曆。

“秦老師,我……”王飛無言以對,他很難猜測其中的經過。

秦征倒也平易近人,再次拍了拍王飛的肩膀,示意他放鬆些,然後道:“天賦並不代表著一切,我從學畫至今,沒有一位老師覺得我能達到如斯的成就,甚至有數位老師直言我在繪畫方向將一無所成,直到遇到了我最後一位老師,他收我為徒,隻說了一句話。”

王飛從來沒有想到,能對宋自強的天賦嗤之以鼻的人,竟然會和他一樣,在繪畫方麵沒有天賦,他的眼神裏不禁流露出希冀的目光,似乎在這一刻,他找到了他人生前進路上的導航燈,他激動道:“秦老師的老師說了什麽話?”

“天道酬勤。”

說完這四個字,秦征就扔下發愣的王飛,另外抽了一根煙,緩慢的離開了。

“天道酬勤。”王飛喃喃自語,這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條。

直到碰到了宋自強,在他怎麽努力都比不過他的時候,以及在各方麵的都落到後麵,他徹底的失去了信心。

而如今,當一個被喻為天才的老師站在他的麵前,卻親口的告訴他,其實自己也沒有什麽天賦,能達到的今天的成就,完全因為自己幾倍於別人的付出。

這讓王飛找到了知已,也找到了目標,別人能成功,他為何不行?

水滴尚且石穿,隻要他不死,必然要筆耕不輟,即使死,也要死在作畫的路上。

一時,王飛的心中**澎湃,重新找回自信,激動的尋找秦征,當他看到秦征蕭條的背影後,卻沒有立即上前,因為,此時的他正和尹若蘭交談著。

“你先上課吧,我在校園裏轉轉。”尹若蘭略顯疲倦,說道。

“找個地方坐坐,聽說這裏麵有個不錯的咖啡廳。”秦征的眼睛清澈如水。

“記得,這幅《千年》是你為我畫的。”說完,尹若蘭就轉身離開了。

“秦老師。”宋自強從人群中退出來,待到尹若蘭離開後,他才來到秦征的麵前,尊敬道,“我可以請教您一些問題嗎?”

宋自強果然是君子,雖然被掃了顏麵,可並不見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而虛心的向對手請教,就衝這份心境,就會讓人喜歡。

秦征也不例外,身為人師,為的就是傳道、授業、解惑。

“有什麽問題,直接說吧。”秦征朝著一旁的王飛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一起討論。

“您認為一個人的天賦在發展的路上會起到什麽作用?”這是一直困擾著宋自強的問題,如今,碰到一個天賦完全超越他的存在,而且已經突破了桎梏,這是他學習的榜樣,也是他前進路上的指明燈。

“天賦?”秦征也沒想到不長的時間內,竟然會被兩次提起,這神棍撒謊不打草稿,首先朝著王飛眨了眨眼,然後給出一個南轅北轍的答案,道,“天賦可以造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這不是矛盾嗎?”宋自強皺著眉,道。

“不矛盾。”秦征下意識的想掏一根煙,最終還是隻叼著,沒有點上,他道,“一個人如果天賦超群,做起事情自然百事百順,但同時,他也很難超越自己,當他覺得會當淩絕頂的時候,看到的隻是小山罷了,一葉障目很難發現別處的雄偉巍峨,所以,他的成就就會被天賦所限。”

略微思考,宋自強道:“天賦可以造就一個人,也就是說,一個人即使擁有天賦,也要不驕不躁,甚至忽略掉自己的天賦,像普通人一樣努力,以達到不斷的超躍自己?”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宋自強覺得,碰到秦征,是他人生的一件幸事,越想,他越感覺秦征是他命中的貴人,不禁道:“秦老師對我的天賦不屑一顧,是不是就是要告訴我,天賦高低隻是基礎,後天的努力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你很聰明。”秦征笑了笑,這讓這個神棍覺得人生很有成就感。

“老師……”一旁的王飛底氣不足,覺得秦征有在忽悠他的成份,一會肯定天賦一會否定天賦……

“給你介紹一下。”秦征指了指王飛,對著宋自強道,“在天賦上,他和你相比,算是雲泥之別吧?”

雖是秦征誇張,但這在繪畫專業是公認的。

宋自強承認的點點頭,道:“王飛同學在繪畫的天賦上不算是突出的。”

聽到宋自強的評價,饒是已經經過秦征開導,王飛的心情還是一陣黯然。

“錯了。”秦征斷然搖頭,道,“如果我的眼光不差,王飛同學日後的成就不會在你之下。”

“這……”

“你們兩個很想知道原因對吧?”秦征賣了個關子,接著道,“宋自強,你很努力,天賦也很好,可是,你缺少錐刺骨、頭懸梁的狠勁兒,你知道王飛同學這些年是怎麽過的嗎?”

“怎麽過得?”宋自強疑惑了。

“王飛同學自幼多磨難,能走到今天,已經做出了對自己的超躍,在前進的路上,他能對自己比對別人更狠。”秦征讚賞的看了眼激動的王飛,接著道,“王飛同學至終至終,都會對自己的追求孜孜不倦,這就是堅持……”

“我也很努力。”宋自強解釋道。

“我隻是否定了你的天賦,並沒有否定你的努力。”秦征搖了搖頭,道,“一個人很努力,這隻能說他比普通人強一點罷了,再加上點天賦,頂多比普通人多走兩步,可當一個人對自己狠的時候,那他就很可能創造一番偉業。”

聽完秦征的話,王飛的眸子裏滿是興奮的色彩,原來,即使天賦普通的人也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這條路是曲折的,但隻要對自己夠狠,能夠挺過去,終歸會達到大洋的彼岸。

宋自強也凝神思考,似乎,在秦征話落之後,他再次尋找到了前進之路,這是一條普通人的路,當天才走普通人的路……

普通人會無路可走?

不,至少,在秦征的嘴裏,這是一個良性循環,王飛將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從這一刻起,萊縣農業大學的一個天才畫師真正的把一個普通人當成對手。

當三十年過去之後,兩個人半輩子未分勝負,並且成為摯友的時候,即使他們已經是享譽國內外的知名畫家,每年逢年過節的時候必然會尋找秦征,如果哪年找不到,也會遙望東方,凝神送出自己的祝福。

“你不覺得欺騙人是很無恥的行為嗎?”錢初夏聽到了三個人的談話,她來到秦征的身邊,直接揭發秦征的本來麵目。

“我騙過嗎?”對於錢初夏的發難,秦征已經習以為常。

“這幅《千年》怎麽回事?”錢初夏逼問道。

“我畫的。”

“那你欺騙宋自強、王飛算是怎麽回事?”錢初夏直言道。

“那你是覺得,天賦決定一切?”秦征不以為然。

“要不然你覺得呢?”錢初夏翻了個白眼,要是沒有天賦,以秦征這樣的小人物,能畫出這樣奪天地造化的畫來?

打死錢初夏,她都不相信。

“男兒當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