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城一中附近就有一家藝術培訓學校,隔三差五就會有藝術學校的老師來一中招人。

那個燙著酒紅色小羊毛卷的胖矮中年女老師,看見顧柏榮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連成績都忘了問,逮著他就問想沒想過走藝術,播編表都能學啊!

梁星燈高一的時候也被她問過,他那個時候成績不太好,這個藝術老師苦口婆心,足足追了他兩個學期,急的時候甚至放過話說,他這張臉要是去學表演,就是當個木頭也能過啊!

直到看見梁星燈第二學期末成績排名一躍成為年級前五十才不吭聲了。

“你這張臉!你這個身高!你這個身材!你就是在考官麵前跳廣場舞你也能過線啊!”女老師看著顧柏榮,活像是看到了什麽行走的大金子,下垂的倒三角眼裏迸發出熾熱又閃亮的視線。

這小破縣城的藝術培訓學校,一個比一個歪瓜裂棗,顧柏榮早了解過了。

他低垂著眉,聽見女老師的話,意興闌珊,不置可否。

看他不感興趣,女老師咬咬牙再接再厲道:“是不是家裏人不同意?要不讓我和家長聊聊了。”

顧柏榮樂了:“老師,我是S市人,你猜我現在為什麽在z城?”

女老師愣了下,一臉疑惑:“為什麽?”

顧柏榮聳聳肩說:“我爸不樂意我進娛樂圈,給我一腳踹這兒麵壁反思來了。您要是真和他聊了,得,估計您以後得去山區支教我咯。”

女老師:“……”

女老師沉默一瞬,勉強笑了下,再接再厲:“那也可以學播音的嘛……”

顧柏榮擺了擺手,不作聲了。

女老師看他沒那意思,心中有些不甘,她當了那麽多年表演老師,手下教的學生少說也有幾百個了,其中自然也不乏長相突出的帥哥美女。

但像顧柏榮這麽頂尖的,還真沒幾個。哪怕這人草包一點也沒關係,隻要念台詞不結巴大舌頭,四肢不要不協調,統考過線簡直毫無壓力。

再多練幾個月去考名校也不是沒可能,到時候也能當做他們學校的活招牌。

女老師越想心越癢癢,但看顧柏榮一臉興致缺缺,又聽到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心裏猜測這估計是個家底兒殷實的,眼神不禁往下瞥了瞥。

她在看顧柏榮穿的鞋。

好麽,全球限量款。

看來的確是不需要靠藝考來謀出路。

女老師思忖再三,也隻能作罷,她歎了口氣,在這個班第二次铩羽而歸。

z城的藝術資源的確是不怎麽樣,顧柏榮懷疑他爸就是看中這點才把他踹這兒來的。

不過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嘛。

顧柏榮不想隨隨便便報一個半點師資沒有,隻會噶韭菜的藝術學校。

但他自己既沒門路,又無資源,除了這些專業性極低的藝術培訓學校,好像還真別無選擇了。

這種時候當然隻能去求助自己的冤種老哥啦!

冤種老哥顧青鬆非常靠譜,還真給他扒拉出來了一個名校畢業的表演老師來,就在z城,和自己舞蹈係的老婆合夥辦了個小私塾,招生全靠口碑,沒怎麽打過廣告。

所以連z城本地都很少有學生知道,還有這麽個藝術培訓機構。

這個老師的確教得很好,就是很嚴格,且嚴厲。

課程也一點都不輕鬆,每次顧柏榮上完課都能累得半死,再加上他每天還要勻出時間來補文化。

每天都被壓榨得幹幹淨淨,一滴不剩,逮著空隙就想睡覺。

星期一的午後,顧柏榮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午休時分,教室裏一片寂靜。

梁星燈從背後看著他毛茸茸的腦袋。

這段時間顧柏榮似乎總是很困,課間休息的時候,梁星燈總能看見他趴在桌子上睡覺。

課間休息那麽點兒時間,還不夠人打個盹兒的,因此顧柏榮在午休時會睡得格外的沉。

一中午過去連姿勢都不帶動的。

一中的藝體生下午都隻用上兩節課,上完這兩節課過後,體育生會去校隊訓練,藝術生則會去培訓機構上課。

梁星燈看顧柏榮拒絕了好幾次藝術學校的邀請,本來都以為他是不是要放棄當演員的夢想了,可每天又見他下午會提前收拾好東西離開。

應該是去上課了吧?

是去哪裏了呢?

最近梁星燈總在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有時候他都會覺得,自己對顧柏榮的關注度是不是太高了?

別人去哪裏上課和你有什麽關係?

還有……

眼睛。

眼睛不要再往那邊看了!

梁星燈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趁著午休,大家都睡著了的時候,旁若無人的對顧柏榮投去了視線,心裏不禁有些微惱。

這種感覺就好像上癮。

你明知道,你再對這東西癡迷下去,隻會對你自己產生惡劣的結果。

可偏偏就是忍不住,戒不斷。

心裏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再爬,又好像有一千根羽毛在撓。

他的心癢癢的,一邊癢著,一邊又不受控製地咚咚咚的跳動,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他的脖頸好像不受他的大腦指揮,而是尊崇從了從心髒與往常不一樣的律動中,泄露出的隱秘情感。

再次誠實地抬了起來。

他一抬頭看見顧柏榮動了動腦袋,梁星燈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偷看被人發覺了,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顧柏榮這次睡得有些不安穩,他的頭左轉右轉了好幾次下,似乎怎麽睡都不舒服。

最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頭朝左邊偏著,腦袋深深地埋進右臂彎裏,然後抬起左手搭在了自己的眼皮上,不動了。

等了一會兒,見他確實沒動靜了,梁星燈快要衝出胸膛的心髒這才慢慢地回落了下去。

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眼。

他們班上的窗簾是深藍色的,很遮光,午睡的時候會拉得嚴嚴實實。不過顧柏榮那兩排的窗簾沒有拉好,有那麽幾縷陽光穿破層層阻礙,毫不客氣地射了進來。

那一點擾人的光線顯然影響了顧柏榮的睡眠。

而梁星燈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用手幫他擋下這縷光線。

這像是一種本能的,帶著曖昧的趨近與討好。

在意識到的一瞬間,梁星燈的神經陡然一顫,像是有誰給他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下來,讓他猛地清醒。

心口那點而悸動都還沒回過味兒來,就被人囫圇著壓了下去。

刻意至極的回避。

卻也足以讓人找到一個自我寬慰的舒適區。

隻要不去深想……

隻要不去深想。

梁星燈閉了閉眼睛,然後伸出手指。

他的座位靠窗,輕輕一夠,就撈到了窗簾的一角。

他捏住窗簾,往後一拉。

兩片大窗簾嚴絲密縫地合到了一起,擾人的陽光被隔絕在這方昏暗靜謐的小世界外。

世界裏的少年終於可以安穩地睡去。

作者有話說:

標題很想寫進正文裏,可是這會兒星星還沒意思到自己的感情呢,寫進去又不合適(點煙.jpg)

但私心又很想寫,所以放在標題上了hhhh

這周沒任務惹,更新隨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