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的意思，梁星燈都理解。
可當這些字串成這句話時，他似乎又無法理解了。
顧柏榮說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茫然地看著顧柏榮，腦海裏不斷地將這句話拆開來拆開去，反複地進行組合排列，一時都忘了對這句話做出反應。
又傻著了。
梁星燈這表情委實有些可愛，顧柏榮這回是真沒忍住，他知道自己這動作有些唐突，但還是伸出手指戳了戳梁星燈腦袋上那顆圓滾滾毛茸茸的丸子頭。
梁星燈的丸子頭紮得很蓬鬆，輕輕一戳還會微微往後躲，顧柏榮的指尖傳來了軟乎乎的癢意，這股癢意瞬間便順著指尖傳到了他的心裏，讓他的心也軟乎乎的。
“我說的話有這麽難以理解麽？或者換個更直接一點的說法？”顧柏榮笑道。
梁星燈幾乎已經完全懵了，他一點阻止顧柏榮動作的意思都沒有，腦袋被戳得偏了偏，隻愣愣看著他地問：“……什麽？”
顧柏榮垂著眸，眉眼柔和，直視著梁星燈的雙眼。
他素來有睫毛精之稱，不過顧柏榮覺得也許這個稱呼會更適合梁星燈。
梁星燈的睫毛也很長，濃密纖細，像把小扇子似的，在臉上垂下了一小片陰影。
他的睫毛很直，眼尾的睫毛微垂，像一彎冷刃，平白多了些生人勿進的味道。
但他此時睫毛緊張地微顫，眼尾泛著還未壓下去的破碎紅意，那些生人勿進的冷意一下就碎開了來，徒留一尾可憐的脆弱感。
顧柏榮莫名就有種衝動，想要伸出手指去磨他泛紅的眼尾，好讓那一小塊皮膚透出更誘人的紅意，最好這些紅意再洇上濕漉漉的、暈開的淚水。
顧柏榮眸色暗了暗，按捺下了心裏糟糕不堪的欲念，低聲道。
“就是我也喜歡你的意思。”
砰砰砰。
腦海裏的煙花炸得更多了，梁星燈徹底失了思考的能力，幾乎是瞬間便不可置信地喃喃說：“怎麽會……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會？”顧柏榮反問他：“喜歡一個人，還要什麽理由麽？”
“可我……我不好的。”
顧柏榮低眉笑道：“可我覺得你哪裏都好，大抵是因為喜歡你吧。”
這些年，顧柏榮沒怎麽上過綜藝，梁星燈把他的采訪看了不少。
知道他是個桀驁難馴的性格，早年有女星想要與他炒緋聞，在采訪裏與他故作曖昧拋媚眼，顧柏榮一點麵子都不給，張嘴便嘲諷別人是不是有眼疾？
那名女星臉都氣黑了，梁星燈無奈又好笑地想，顧柏榮這張不饒人的嘴和這鋼鐵直男的性格，以後得是什麽樣好脾氣的女孩兒才能和他談戀愛？
但梁星燈又轉念一想，就憑顧柏榮這張臉和家世，就算知道他身上這些缺點，想和他有一段情的人恐怕也不計其數，從他微博底下一溜喊老公的留言就可以窺見一二。
更何況，梁星燈也知道，顧柏榮隻是看起來脾氣不好，實際上卻細心溫柔得不行。
想到這裏梁星燈又有點嫉妒，要是顧柏榮真喜歡上了一個人，肯定對他也不是那副爛脾氣的狀態吧？
但梁星燈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自己。
他忍不住想，顧柏榮何時將情話修煉得這麽好了？
梁星燈張著嘴，臉騰一下更紅了，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今天的一切都太超乎他的預料了。
怎麽會是這樣的發展呢？他本以為今天同顧柏榮見過，以後就再也沒有相處的機會了，所以由著自己的心意，說出了那些經年積壓在心裏的大膽的話。
可是顧柏榮竟說……他也喜歡自己？
梁星燈看著顧柏榮，完全做不出反應來，直到他看見顧柏榮突然皺了下眉，露出了一個懊惱的神情。
他下意識以為顧柏榮是後悔了，心頭忽然一痛，麵上卻佯裝無事道：“不喜歡也沒關係的。”
顧柏榮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又想歪了，忙說：“哎，你別誤會，我沒有後悔喜歡你，更沒有後悔告訴你我喜歡你。”
梁星燈紅著眼眶看他，磕磕巴巴地說：“那、那你，怎麽了？”
這話有點像是質問，其實不應該問出來的。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也許是顧柏榮今天對他實在太耐心了，他好像便尋到了一個得寸進尺的機會，一不留神，這種委屈的話就衝出了喉嚨。
“我隻是在想……”顧柏榮揉了揉鼻子，像是有點窘迫，他的聲音也低了，有點不滿意地嘟囔道：“本來沒有想和你這麽快說這些的，告白的話，總還是要有點儀式感吧？比如說花啊海啊煙花啊，反正不是現在這個場景。”
隻是梁星燈對他說了那樣好聽的話，他便也有些忍耐不住了，像個毛頭小子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同梁星燈互明心意。
哎，魯莽了。
顧柏榮瞅了一眼滿桌狼藉殘骸，更泄氣了，喃喃自語道：“早知道就做點更好的安排了。”
這種抱怨一樣的碎碎念，反倒讓梁星燈有了一點真實感。
他想，顧柏榮好像是真的有點喜歡他的。
梁星燈更不好意思了，他覺得自己整張臉都要燒著了，小聲囁嚅道：“對、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沒怪你。”顧柏榮盯著他泛紅的眼尾看了許久，終於順著自己的心意，摸了上去，指尖帶出了眼角沁著的星點水光，薄薄水跡在眼尾劃出了一條線，卻又很快幹涸，顧柏榮眸色暗了一瞬，道：“不想惹你掉眼淚的。”
起碼不能是這個時候，顧柏榮在心裏補充道。
梁星燈心頭一跳，忙上手揉了揉眼睛，把眼中還沒徹底散開的淚意揉去。
他這麽大個人了還掉眼淚也太丟人了，梁星燈掩飾道：“我真的沒有要哭。”
顧柏榮輕笑一聲，收回手，不與他爭執：“好，那就沒有。”
這語氣怎麽像哄小孩兒似的。
梁星燈連耳根都紅透了，徹底不敢看顧柏榮了。
兩人又好聊了一會兒，直到夜色已深，才從店裏出來。
梁星燈本以為會參加同學會的夜場活動，訂的是明早的高鐵回去。
他本意是為了多見顧柏榮一會兒，誰知中途和顧柏榮跑出來了，夜場活動自是不必參加了，隻是也隻能明早再回去。
請客的同學倒是說，聚餐完要留宿的話可以去他家的酒店。
不過梁星燈和他不熟，吃一頓飯已經夠了，不好意思再白嫖了，便自己定了家小酒店。
離這裏倒是不遠。
夜色靜寂，路上行人不見蹤影，梁星燈總算鬆了口氣，緊繃地身體也放鬆下來了。
直到現在他都還是覺得一切都像夢一樣，他不敢總是去偷看顧柏榮，但好在，他們走的這條街道路燈亮著。
路燈昏黃的光線灑落，把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梁星燈不敢看顧柏榮，就一直盯著地上的影子看。
時不時就看兩眼。
以確定這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覺。
直到顧柏榮語調沉沉，像是有些不高興地喊他：“梁星燈。”
被人喊全名的時候，總會有股莫名的驚悚感，梁星燈一個激靈，立馬抬頭：“怎麽了？”
顧柏榮盯著他看，梁星燈被看得心裏直打鼓，好一會兒才聽到顧柏榮語氣涼涼地問道。
“你為什麽看我的影子，卻不看我？”
這可能真的是幻覺。
梁星燈怔怔地想，他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點酸味。
顧柏榮……是在和自己的影子吃醋？
“影子能有我本人好看嗎？”顧柏榮低下頭，逼近了他。
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一下離他很近，氣勢逼人，梁星燈又磕巴了：“沒、沒有。”
顧柏榮哼了聲：“那還不看我。”
冷風簌簌，忽有細雪襲來。
z城是座南方小城，罕有下雪的時候。
早冬初雪，細細密密的，不大，隻在路燈下顯出晶亮的形狀，灑灑而落。
有雪落上了別人濃密的睫毛與肩頭，昏黃的路燈下，細雪堆落又消融，消融又堆落。
就好像是那一雙熾熱的眼睛將這些冰冷的雪意融化了。
連帶著梁星燈都覺得，自己好像也同這些細雪一樣，在這雙眼睛裏一點點化開來了。
梁星燈的四肢又開始慢慢冷卻了下去，唯獨心是滾燙的。
他的心驀然一動，心甘情願地落進了顧柏榮燙人的眼裏。
梁星燈紅著臉，模樣害羞，說的話卻直白坦**，小聲道：“……要看你的。”
“你最好看。”
作者有話說：
聽說你們覺得我短
這章長了吧！（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