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煮開了。
潮濕的煙霧咕嚕咕嚕蒸騰而上,但不知為何,顧柏榮的雙眼卻在這陣模糊的煙霧裏顯得格外清晰。
也許是被這番話震住了,梁星燈好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就這麽抬著頭癡癡地看著顧柏榮。
他從未這麽長時間的與顧柏榮對視過,第一次沒有逃避,而是直接迎上了顧柏榮的眼神。
於是那雙眼睛裏的認真、熱忱、喜愛,一下就順著他的眸,撞入了他的心間。
顧柏榮的形象包袱很重,哪怕是在家裏,也把自己打扮得極為精致。
他的頭發半長,特意做了造型,發絲層次分明,額頭的劉海三七分,尾部微卷,燙出了一個慵懶的弧度。
身上穿的是灰色的羊絨毛衣,毛茸茸的,看起來很溫暖,連帶著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溫柔了起來。
長睫微垂,眼尾上挑的弧度多情,鉤子似的,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隻能沉溺在那雙天生深情的眼眸裏。
沒有人不會為這樣看著你,又說出這種話的顧柏榮心動的,梁星燈想。
梁星燈默了默,然後很小聲地問:“……我真的可以嗎?”
我真的值得嗎?其實他更想這麽問。
顧柏榮沒有回答,反而問:“星星喜歡我嗎?”
梁星燈臉一紅,卻格外誠實地道:“喜歡。”
顧柏榮窩心地笑了下,然後歎氣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這個人確實也有很多缺點。我這人,自傲,自尊心又強,當初以為你討厭我,總不肯拉下麵子來同你好好聊聊,一廂情願地同你較勁,啊,我還挺爭強好勝的,當時我一直和你暗戳戳比成績呢,你一定沒發現吧?”
“……其實發現了。”
“嗯?”
梁星燈抬眸瞅了一眼顧柏榮,像是某種確定洞外有沒有危險的小動物,確定一切安全後,才點了點頭,將眼睫又垂了下去。他的視線落在了冒泡的番茄湯鍋上,眼球卻是沒有焦距的,淡淡的煙霧裏,他的神色朦朧而柔軟,似是沉溺在某種美好的回憶裏。
半晌,他慢慢說:“那時候總是看你,然後就發現了,每次出成績的時候,你都最先看我的排名。”
顧柏榮頓時就有點糗,尷尬地用指甲撓了撓臉頰說道:“我還以為我做得很隱蔽呢。”
“……但我挺高興的。”梁星燈突然笑了一下,眉眼彎起,臉上冰雪一樣冷意頓時化開了來。
可他隻不過是較勁兒似的看了梁星燈的成績而已。
暗戀這種事,還是真是不公平。
顧柏榮那顆心就這麽猝不及防,又被紮了一下。
口中的話先於他的腦子,他問:“喜歡我這麽辛苦,為什麽還要喜歡我?”
梁星燈卻反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我沒有覺得辛苦。”
怎麽會苦呢?
那可是他灰暗的生活裏,唯一的甜。
“即便我這樣不好,有這麽多的缺點,也喜歡?”
梁星燈撇下嘴角,像是有點不高興顧柏榮這樣說自己:“你很好。長得好看,有那麽多人喜歡你,社交能力很強,對自己的夢想也很堅定,也很尊重他人……”
好像無論怎麽說都有些詞不達意,怎麽說都無法將心底的那個人準確完美的表達出來,梁星燈說到最後便泄氣了,嘟囔道:“反正就是很好。”
顧柏榮真的很好奇,梁星燈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為什麽每次都能他的心說得又酸又漲,恨不得能把人緊緊抱在懷裏才好。
顧柏榮好不容易才忍下這股想要不管不顧地把梁星燈按在懷裏的衝動,笑說:“星星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梁星燈頓時睜圓了眼睛看他,漆黑的眼珠圓潤發亮,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委屈。
他怎麽就不講道理了?
但梁星燈這點委屈勁兒都還沒徹底顯露出來,就聽見顧柏榮繼續說。
“你既然能這樣喜歡我,我又為什麽不能這樣喜歡你呢?”
梁星燈驀地一愣。
“喜歡一個人,就隻是純粹的喜歡,不會考慮可不可以,值不值得的,對吧?”
顧柏榮甚至把他未言明的話也回答了。
對嗎?
梁星燈的心口發燙,心髒一下跳得很快,像是恨不得破開胸膛跳出來。
好像是對的。
梁星燈張開嘴,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顯得表情有些滑稽。
顧柏榮燙了一片肥牛,放到了他的調料碗裏,溫聲說道:“先吃飯吧。”
梁星燈忙垂下頭,遮掩住了自己發紅的眼眶。
*
吃完飯後,兩人一起收拾了桌子,梁星燈一緊張就愛喝水,一頓飯下來不知喝了多少杯,這會兒也有點憋得慌,便和顧柏榮說了聲要去衛生間。
顧柏榮替他指了方向,頓了兩秒,突然想起來什麽。
“等下……”
但梁星燈這時已經把衛生間的門打開了。
裏麵的場景清清楚楚地映到了他的眼睛裏。
比如說一片狼藉的洗漱台。
上麵瓶瓶罐罐的保養品和護膚品琳良滿目,歪著的倒著的斜著的,怎麽放的都有。
洗手槽裏甚至還放著一張雪白的被撕開的麵膜,槽邊是一隻電線垂落到地上的卷發棒,還有一瓶定型噴霧和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藍瓶香水,局促地擠在被卷發棒霸占洗手槽邊的最邊緣。
一副因為打扮太久而沒趕得上收拾的狼藉模樣。
“咳。”
顧柏榮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梁星燈的身後,尷尬地咳了一聲。
梁星燈轉身看他。
“我平時不是這樣的。”衛生間裏亂得像戰場,顧柏榮仿佛做錯了什麽事情似的,沒敢迎上梁星燈地目光,垂著腦袋小聲地為自己辯解道:“今天是情況特殊。”
重逢以來,顧柏榮在他麵前展現的樣子,一直都是從容得體成熟溫柔的。
顧柏榮和過去那個張揚又肆意的少年完全不一樣了,他每一步都緩慢又真誠,一點一點地帶著自己向前。
直到這時,直到顧柏榮有點窘迫地站在他麵前,梁星燈才從他身上窺見,曾經那個雖然有點冒失不成熟,但卻認真熱忱的少年的影子。
……原來為這段關係緊張的不止是他一個,梁星燈想。
“顧…柏榮。”梁星燈喊。
他其實想叫一些更親近的稱呼,可話到嘴邊了,又說不出口,最後還是隻喊出了名字。
“啊?”顧柏榮抬頭看他。
“……我知道了。”他紅著臉小聲說:“我會好好表現的。”
顧柏榮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梁星燈是在回答他,知道自己如他喜歡自己一樣喜歡他了。
還是笨。
顧柏榮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心想,既都然知道我這麽喜歡你了,不應該是讓我表現,好把我拿捏到手心裏嗎?
主動權都不知道搶。
要是和別人談戀愛不得吃虧死。
當然,有時候顧柏榮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有點惡劣的。
偶爾他也會有點想要欺負梁星燈一下。
比如說這種時候。
“星星,剛剛想叫我什麽?”他壓低了嗓音問。
梁星燈耳朵一燙:“沒、沒什麽。”
“你剛才叫我名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顧柏榮不依不饒。
又來了,那種適時的……進攻性。
梁星燈抿著唇,剛剛才吃完火鍋,他的唇色殷紅,透出花瓣一般的色澤。
兩瓣柔軟的唇被他碾過來碾過去,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的眼神已經不對勁了。
好半天,他才終於放過了自己的唇,嗓音裏帶著潮濕的熱氣,輕輕道。
“顧哥。”
他當年,就是想和所有人一樣,就這樣叫顧柏榮。
輕輕軟軟的兩個字,敲得顧柏榮心頭一**,眼神更深地暗了下去。
早晚得讓梁星燈喊更好聽的,他想。
作者有話說:
顧柏榮:一個為了在老婆麵前留下良好印象六點鍾就起來做造型的卷王屑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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