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做好了。”顧柏榮沒有多的猶豫,斬釘截鐵地說。

顧雄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隻是說:“好。”

“這些年我想了很多,關於你們的人生、關於你們今後的道路。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們自己樂意就好,我的確不應該插手你們的未來,也不應該給你們過多的壓力。”說著說著顧雄看了顧青鬆一眼。

工作狂顧青鬆扶了扶眼鏡,也沉默地點了點頭。

後麵顧雄隻再交代了幾句,就揮了揮手,讓他們離開了。

兄弟倆走後,顧雄看著照片上的秦語,深深地歎了口氣,最後又露出了個一如照片中溫和的笑意來。

“我和他們這麽說,也不知道你滿不滿意。”頓了下他又說:“不過你肯定也是不願意限製他們的,是吧。”

*

顧柏榮是真的沒有想到。

他以為他爸會反對的,誰知道,在愛情這個方麵上,他爸居然格外地開明。

和當初那個強烈反對他不許學表演的人,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顧柏榮本來準備留宿一晚的,隻是連晚飯都還沒吃上,就接到了唐遊的電話。

他把工作都推了,若是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唐遊不可能會給他打電話。

顧柏榮心頭一跳,莫名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他皺緊眉心,接起電話。

“唐姐,怎麽了?”

“你和你對象被曝光了。”唐姐飛快地說:“我已經聯係人第一時間撤下了熱搜和照片,但消息已經漏出去了,估計是包不住了。”

雖然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但是顧柏榮沒想到會這麽快。

明明他都已經準備轉幕後了,隻要多等一段時日……

顧柏榮閉了閉眼睛,迅速冷靜了下來:“他的信息一定要盡全力藏好。”

“知道。”頓了會兒,唐姐問:“你打算怎樣發聲明?”

顧柏榮默了默說:“……先別發聲明,我和他商量一下。”

“行,盡快。”

掛斷唐姐電話後,顧柏榮立刻聯係了梁星燈。

“星星,你現在怎麽樣,有人來騷擾你嗎?”

梁星燈搖了搖頭,聽對麵一直沒有回複,才反映過來,他這是打電話呢,顧柏榮是看不見的,這才忙開口說:“沒有。”

顧柏榮默了默,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看消息了嗎?”

梁星燈低低地嗯了一聲。

顧柏榮知道梁星燈是個微博吃瓜常駐用戶,對於他能這麽快就得知這個消息,倒也不意外。

“星星,你不要擔心,熱搜和照片已經叫人撤了,不會暴露你半點信息,具體的解決措施,我們見麵再商量好不好?”顧柏榮放緩了聲音說。

“……好。”

*

唐遊的辦事效率極高,也許是她提前就做過準備打好了招呼的原因,等顧柏榮登上微博查看的時候,基本已經沒有狗仔拍的圖片流傳出來。

倒是唐遊給他發了兩張狗仔拍的照片。

……是他在小區門口幫梁星燈提東西的時候。

其實這個照片可供操作的空間很大,最方便的言論就是,與朋友聚會。

隻不過因為顧柏榮之前不炒緋聞,和女明星的互動也極少,網絡上一直都有流傳著他是gay的消息。

所以狗仔發出照片過後的引導方式,也是朝同性戀方向去營銷。

當紅影帝竟是灣仔碼頭,這個消息當然比他在A市定居來得火爆了。

網絡上已經吵得沸沸揚揚了。

一部分人罵營銷號和狗仔喪盡天良,連圖片都沒有都敢張嘴就來,造謠是不是真的零成本。

一部分人又在說,消息剛出來的時候是有圖的,以前造謠蹭熱度的人,榮老板的工作室都是第一時間公關,哪會廢這勁壓熱搜壓消息,這次都這麽久了還沒出通知,而且圖片還掛得這麽快……噫,有貓膩。

幾幫人在微博上吵得不可開交,各種猜測不斷,顧柏榮刷了刷微博,就把手機放下了,隔了會兒,他又給唐遊打了個電話。

“唐姐,幫我敲點一下那些娛記。”顧柏榮冷聲道:“讓他們最好不要去我家樓下蹲人,除非他們不想混了。”

唐遊說:“你這樣會得罪不少人的。”

顧柏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得罪的人也不少了,實在不行回家繼承家業咯。”

唐遊無奈地歎了口氣:“行。”

顧柏榮趕到到梁星燈家裏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小區樓下幹幹淨淨,空無一人。

一開門,梁星燈就撲到了他的懷裏。

明明才十幾個小時沒見,卻不知怎麽就湧出了這麽多的思念。

顧柏榮拍了拍梁星燈的背,輕聲說:“星星,我們先進去。”

梁星燈這才從顧柏榮的懷裏掙了出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毛茸茸的睡衣,白色的,一看就十分暖和,真像隻小兔子了。

顧柏榮看著他笑了笑,然後一言不發地牽住了梁星燈的手,五根手指擠進他的指縫,把他帶了進去。

直到坐在沙發上時,兩人的手都還是沒有分開。雖說沒有十指交纏了,不過顧柏榮兩隻手把梁星燈的手包在了手心裏,一會兒捏捏指腹,一會兒捏捏掌心的軟肉。

玩不夠似的。

似乎也有點緊張。

梁星燈先開口了:“我……我看見微博熱搜了。”

顧柏榮先是嗯了一聲,然後才放下了梁星燈的手,擱在自己的腿上,直視著梁星燈的雙眼說。

“星星,你別怕,我不會讓你的信息被曝光。”顧柏榮說:“之前預想到了這種情況,所以我的經紀人提前做了準備。隻是沒想到會被曝光得這麽快,是我們準備得還不夠充分,沒有在一開始就把消息的源頭掐斷。但你放心,熱搜和照片已經撤下來了,我會盡全力保障你的信息不被曝光。”

梁星燈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才擔憂地說:“……這個對你的影響更大吧?”

顧柏榮搖搖頭:“被罵、被討論,我經曆過太多了,已經太熟悉了,但不想你也被這樣對待。”

“我、我也都可以的。”梁星燈忙說:“如果你需要我出什麽聲明,或者說我們是朋友關係,我都不介意的,我不委屈。”

“那我還是有點委屈。”顧柏榮晃了晃梁星燈的手,流露出某種示弱似的撒嬌意味:“明明是好好的男朋友,怎麽能說成朋友呢。”

“那、那公開?”

顧柏榮笑了聲:“星星,我是尊重你的意願的,不過在你做出考慮之前,我得先告訴你我的想法。”

梁星燈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

顧柏榮便說:“我已經和家裏出櫃了。”

“什麽!你、你……”梁星燈立馬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裏頓時著急了起來,思緒在腦海裏攪成了一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星星,別緊張。”顧柏榮安撫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我家裏人都同意,他們都不反對。”

梁星燈怔怔地看著顧柏榮,他好像被強大的信息量衝難以做出任何反應來了,隻是張開嘴,然後啊了一聲。

“其實我也挺詫異的,我爸那個老古董,在感情這方麵,居然看得這麽開。”顧柏榮笑了笑說:“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家裏知道且同意,事業上馬上要轉幕後,同性情侶這件事不會帶給我任何打擊,你也不用承受來自我這裏的任何壓力。我在《尋光》裏的時候,了解了一點你的事情,我願意,也想陪你麵對你所要麵對的一切。所以,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好了,公開也好,不公開也好,或者有其他什麽決策都好,我都陪你。”

梁星燈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但他的眉頭卻一下皺緊了,漂亮的眼睛含著晶瑩淚水,水光中卻又一下冒出了火星子。

“你,你偷偷一個人,把事情解決好了,不和我說。”梁星燈好像是真的生氣了,他說話有些卡頓,每一個字卻又咬得很用力:“是、是這次回去說的嗎!”

顧柏榮哪裏見過梁星燈生氣樣子,但他心裏焦急的同時,居然還帶了點兒莫名的新鮮勁兒。

把兔子逼急了,兔子真的會咬人嗎?

“是。”心裏的想法亂七八糟,但麵上顧柏榮還是乖乖地回答了。

“是不是,上次,電話?”他氣呼呼地問。

腮幫子都氣得鼓起來了。

想戳。

顧柏榮撚了撚手指尖,沒敢造次,老老實實地回答:“是。”

“我當時,問了你的。”梁星燈用含著水光的眼睛瞪他。

“……我錯了。”

哄老婆的第一要義,不管什麽事,反正先認錯就對了。

反正他下次還敢。

梁星燈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顧柏榮就是在和他裝乖而已,他抿了抿紅潤的唇瓣,艱難地從腦海裏混亂地思緒中,找出了那條最重要的邏輯線。

“你說你想陪我麵對我可能會麵對的一切。”梁星燈的嘴角向下撇著,嘴唇不受控製地輕顫,一副委屈到了極點的樣子:“那你為什麽,不考慮,我會不會也想這樣啊……”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裏都帶了點哭腔,這點哭腔一下就揪緊了顧柏榮的心。

完了,玩兒過了,梁星燈是真的在委屈了。

提起暗戀的那十三年的時候不委屈,提起可能信息會被曝光的時候也不委屈,怎麽就在這裏委屈上了?

顧柏榮心裏又軟又酸,這顆心髒麵團似的,要被人給揉碎了。

“星星,對不起,我……”

他張嘴想解釋點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他就是不想梁星燈再從他身上吃到一點苦頭,不想讓梁星燈再受他一點委屈。

梁星燈看了他半晌,漆黑的眼睛被淚水衝洗過,變得格外地亮,等了會兒,他好像福至心靈般,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輕輕開口,問:“你是在愧疚嗎?”

顧柏榮從未想到過這個答案,但卻好像突然撥開了他心裏的一層雲霧般。

他是在愧疚嗎?

顧柏榮沉默了半晌,然後苦笑了下說:“好像是吧。”

他垂著頭,像是一個在陳述自己錯誤的孩子:“……那錯過的十三年實在太遺憾了,我一無所知,卻讓你獨自難受了那麽久。我總忍不住埋怨自己,如果當時聰明一點就好了。我和你之間的情感並不匹配,所以總想……總想償還你點什麽。”

“你笨死了。”梁星燈抽了抽鼻子,小聲地罵了他一句。

感情哪裏是能算得清楚的事?

顧柏榮一點也不敢反駁,同樣小聲地說:“嗯,笨死了。”

順從的話沒有讓梁星燈消氣,他語氣更重的重複了一聲:“笨死了。”

顧柏榮抬眸,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梁星燈的臉色。

梁星燈的眼眶還紅著,眼尾被洇出了一片濕漉漉的粉意,他嘴上說著埋怨的話,被淚水浸泡的眼睛,卻又是格外溫柔的。

“你覺得,我暗戀你這麽久,是在吃苦嗎?”他輕輕問。

怎麽這時候,又格外地一針見血了?

顧柏榮默了會兒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他說:“其實喜歡我的人挺多的。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在感情方麵很冷漠。對我來說,別人的喜歡根本無關緊要。喜歡我什麽,喜歡我多久,都和我沒有關係。但是放在你身上好像就不行了。舍不得看你吃苦,哪怕是在我身上吃苦也不行。”

“可是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怎麽能算是吃苦呢?”梁星燈說,他不太習慣於**自己那些敏感又脆弱的心跡,因此他放低了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娟娟細語,又仿佛是情人般的呢喃。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也會覺得有點辛苦。但更多的時候是開心,就好像生活有了一個盼頭。大概就是,每天上學都是為了想見他,所以總是會想當第一個去到教室裏的人,這樣在一天裏,就不會損失任何一個和他見麵的機會啦。”梁星燈低低地說:“所以……是甜的。”

你也是甜的,糖餡的甜兔子,顧柏榮心想。

“……謝謝你。”他啞聲道。

梁星燈盯著他看:“……以後不許再糾結這個事情了,也不許偷偷背著我一個人處理,本來應該是要我們兩個人一起麵對的事情。”

顧柏榮還能說什麽呢,兔子的力量並不強,可也足以捏住猛獸致命又脆弱的後頸皮,讓人隻能低下腦袋臣服。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

梁星燈朝他張開雙臂。

“……不要愧疚了,來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