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男人。”

下午，方若楠和黎歡一起去接孩子，順便和她說了上午麵試的事。黎歡聽完，隻說了這麽句話。

“我是有點兒感慨，”方若楠說，“夢凡長得又漂亮，性格又好，學曆也高，還是賢妻良母，按理說，男人想要的，都已經集齊了吧？他們還想要什麽啊？這樣都不滿足，還要出軌？”

“有沒有可能，男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麽？”黎歡輕聲說。

方若楠愣了一下。

“因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所以什麽都想要，”黎歡說，“沒有婚姻時想要穩定的婚姻，有了穩定的婚姻又想要刺激，反複折騰，就為了找到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目標。”

“也挺可悲的。”她補充。

方若楠反複想著她的這段話。

鄒遙也是嗎？

不想一個人生活，所以選擇結婚，結了婚，又想要一個人的空間？

她徹底不懂男人了，鄒遙去世這件事，就像是給她打開了一個隱秘世界的大門，她以前從沒有意識到，也許對於婚姻，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並不一樣。

“話說，你周圍快成了單親媽媽大本營了，”黎歡換了個口氣，開玩笑說，“你是不是有什麽氣場啊？”

“別瞎說，”方若楠說，“洛洛的婚姻可沒問題。”

黎歡拿手捂住嘴。

晚上，方若楠終於有時間讀一下鄒遙的日記。

才上高中，鄒遙就明顯非常多愁善感了，方若楠記得她高中的時候，每天琢磨的還都是學習以及電視台熱播的電視劇，高中生鄒遙思考的居然是些人生、未來、哲學之類的話題。

幾大本日記，翻看起來倒是很快，畢竟那時候鄒遙還是個孩子，寫出來的東西不會有多複雜。

方若楠原本也沒指望從這些日記裏找到什麽，她隻是想了解一下鄒遙的成長經曆，因為鄒遙自己很少會提起這些。

不過她還是從鄒遙的字裏行間感受到，他對於父母，有很多不滿。

尤其是他媽媽。

他的日記中夾雜了不少抱怨，看樣子，是因為爸媽管他管得太嚴，對他要求太高，讓他很不開心。

對於這一點，方若楠以前有過感觸，婆婆對鄒遙的管束和依賴，是方若楠從自己媽媽身上從沒有體會過的。

都是孤身離家上大學，都是畢業後一個人留在這邊工作，方若楠媽媽就不常和她聯係，一般隔兩三個星期才通一次電話，而鄒遙媽媽，直到他結婚後，都恨不能每天問問他的情況。

她幾乎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在兩個兒子身上了，鄒遙作為家裏第一個男孩，也是從小被寄予厚望，聽鄒遙之前說，他上大學前，內衣襪子都沒自己洗過，家務更是絲毫不會，他媽媽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隻管好好學習，考第一名，別的你都不用操心”。

鄒遙確實爭氣，自打小學開始就名列前茅，掉出班級前五都算發揮失常，代價就是，他沒有什麽娛樂活動，高中三年，家裏為了讓他專心學習，電視都賣了，他爸爸想看電視，還得到親戚家蹭著看。

後來方若楠和自己爸媽說起過這件事，她媽媽表示難以理解。“至於嗎，不讓孩子看電視，自己也不看？我光想想都難受，反正我是做不出來。”

“那是，我高考前一天，你還和我爸追劇追到深夜呢。”方若楠說。

是因為鄒遙是兒子？還是因為生鄒遙的時候，婆婆吃了太多苦？

她聽鄒遙說過，婆婆生育時難產，還大出血，基本等於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千辛萬苦才把他生出來。

坐月子的時候，婆婆的婆婆又是封建觀念，不許她洗頭洗澡不許她吹風，大夏天的裹成個粽子，差點兒因為中暑直接人就沒了。

有這些經曆，她對兒子的心態，應該也挺複雜的。

又怕鄒遙吃苦，又怕鄒遙不能出人頭地，辜負了她的付出。到教育鄒遠時，似乎就寬鬆了很多。

鄒遙的日記裏反複提到，他媽媽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媽生你拚了半條命，你可不能讓我失望”。

而他在下麵寫，“是我要求你生我的嗎？你不如幹脆別生我”。

所以鄒遙幾次通過日記表達不滿，甚至希望父母“去死”，方若楠也能理解。

這些感受，鄒遙從沒有和方若楠說過，看完這幾本日記，方若楠才意識到，他身上一直都有不小的壓力。

隻是不知道這些事，會不會和他後來的行為有關。

她歎口氣，把日記收起來，又伸手拿過鄒遙的電腦。

這台筆記本電腦跟了鄒遙很多年了，他不用電腦打遊戲，就一直也沒換過，按照他謹慎的性格，寫了日記，應該都會存在電腦裏。

但方若楠翻遍了整台電腦，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也沒有找到什麽。

難道鄒遙後來再也沒寫過日記？

還是說，他用別的方法，把日記都藏起來了？

方若楠不斷查看著鄒遙電腦裏的信息，試圖從各種瀏覽記錄和使用記錄裏找到端倪，直到看屏幕看到眼睛生疼。

她其實也不知道，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她隻是覺得，如果能找到鄒遙的日記，也許就能弄明白鄒遙做那些事的理由。

她就是想知道這個理由。

在和吳夢凡麵試之前，她一度甚至想過，鄒遙不惜買套房子也要躲著她，是不是因為她成為媽媽之後，沒有過去那麽好看了，沒有過去那麽溫柔了，但現在想想，似乎也不是。

她在疑惑和迷茫中睡了一晚，早晨很早就醒了，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天，她又去了一家公司麵試，麵試完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是不可能拿到這個職位，對方一直在說，他們公司的工作節奏很緊張，她可能應付不過來。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也讓方若楠不安。

唐洛洛已經有兩天沒和她聯係過了。

從前一次麵試後，方若楠就一直在給她分享自己這邊的進展，平時的唐洛洛就算再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徹底無視她的信息。

走出那家公司所在的寫字樓，方若楠準備給唐洛洛打個電話，問問發生了什麽。

卻先收到了唐洛洛的回複。

“老胡出軌了。我們準備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