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沈毅盯著顧含夏,目光沉甸甸的,緩緩地說:“你要和我離婚?”

顧含夏點頭,肯定道:“是的,我要和你離婚。”

沈毅抬手,抹了把鼻血,浴室暖黃色的燈光灑在他身上,在一側的牆麵上投下一道拉長的影子,顯得格外蕭索。

顧含夏等了一會,見沈毅一直抿著唇,不說話,開口道:“離婚對我們倆都好,我們倆的家庭,都不需要我們聯姻來獲取利益,我可以找個乖巧聽話容易拿捏的男人來哄我開心,你可以去找個溫柔體貼的美女哄你開心,我們缺個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他們因此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富足生活,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何樂而不為?”

“何樂而不為?”沈毅定定的看著她,神情有些受傷,“你把感情當什麽?你把我,又當什麽?”

“我不需要感情。”顧含夏收起臉上調笑的表情,麵色冷漠,“不要和我談感情,自我出生起,身邊圍繞的就都是真心實意的人,人人都對我好,我是顧家的大小姐,討好我,哄我開心,他們便能得到他們想要的,而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幾分真心,因為無論他們心裏怎麽想,在我麵前,都要討好我,我生活在充滿虛情假意的圈子裏,早已分不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就像,我看不懂你一樣。”

沈毅聽得心揪起來。

她的話,沒有一個字是指責他,但每一句都是在說他虛情假意。

沈毅滿臉愧意,“對不起,我......”

他想說自己是真心對她的,但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她打斷,“不用對不起,你過去在我身邊的那段時間,不管心裏想的是什麽,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於我而言,都一樣,那段時間,我很開心,現在離婚,你就不算對不起我。”

沈毅沉默片刻,問道:“你是下定了決心,要和我離婚?”

顧含夏淡淡道:“是,我要和你離婚。”

沈毅:“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你一個人不能決定,我不同意。”

顧含夏平靜的問:“你有什麽資格不同意嗎?你這個騙子。”

沈毅:“你答應過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不要我,你親口說過的話,不能食言。”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顧含夏矢口否認,“就算我說過這種話,那又怎麽樣,是你欺騙我在先,你心思不正,在我對你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騙我對你做出這些承諾,我又憑什麽不能食言。”

“你對我做出承諾,不是因為我騙你,是因為你喜歡我,你是喜歡我的,所以我們不能離婚。”

顧含夏被他強詞奪理的話氣笑了,“是,當初我是喜歡你,喜歡你乖巧懂事,容易拿捏,可事實上,你的溫柔體貼都是裝出來的,如果我一早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你。”

“為什麽不可能?”沈毅反問她,“身份有那麽重要嗎?無論我的家世背景如何,我都是我。”

顧含夏冷笑著問:“你覺得身份不重要,那為什麽要隱瞞家世背景接近我?”

沈毅噎了一聲。

“因為你心裏清楚,以你的出身,不在我的擇偶範圍之內。”

她是顧家的繼承人,她的丈夫,可以沒有錢,但絕對不能對顧氏集團有威脅,上流圈中,豪門獨生女聯姻,被丈夫的家族吞並的事發生的太多了,所以從一開始,她的擇偶目標就是容易拿捏的男人,沈毅這種家族出身的男人,對她來說,不受掌控,太危險了。

何況他好好的一個沈家二少爺,南城大把的名媛想要嫁給他,他卻隱瞞身份到她身邊,忍受別人的恥笑當上門女婿,很難不讓她懷疑他的真實目的其實是顧氏集團。

她胸口悶悶的,堵得慌。

她是真心想和他過一輩子,為了他,她偷偷瞞著她爸和他領證,可他卻騙了她。

出身在沈家那樣的家庭,賣慘裝柔弱樣樣都會,欲擒故縱,輕而易舉就哄得她和他結婚,顧含夏回想起兩人濃情蜜意時的場景,覺得自己那時候恨不得心都掏給他了。

其實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他,一個北城大學的高材生,即便出身貧窮,傲人的學曆也能讓他養出一身錚錚鐵骨,怎麽會被她提出的二十萬修車費嚇到。

他完全可以憑借學曆,找一份高薪工作,即便是重情重義,想要留在朋友的公司幫忙,以他的學曆,收入也不應該低。

可她那時候,就像是被色迷心竅了一樣,即便覺得這些似乎不太合理,但心裏也為他找好了借口,覺得他或許可能是窮怕了,想要攀著她,過更好的生活。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沒有錯的。

韓禮好幾次提醒她,要小心沈毅,她都不往心裏去,甚至覺得是禮哥想要挑撥他們的關係。

現在想想,禮哥調查過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隻是她對沈毅的態度,讓禮哥不好對她直言。

憑她之前被他耍得團團轉的樣子,顧含夏很不確定,繼續和他在一起,以後有了更深的感情,他想要顧氏集團,她會不會愚蠢的主動雙手奉上。

她決不能允許自己繼續犯這種愚蠢的錯誤,所以她一定要離婚。

她轉過身,不再看他,走到行李箱前,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還能趕上今晚的高鐵,她伸手拉住行李箱的拉杆,決絕道:“你明知道我不會選擇你這樣的人,卻處心積慮來到我身邊,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們一定要離婚,我現在回北城,你準備一下,下周一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如果你不同意,我會讓律師聯係你。”

沈毅沒說話。

顧含夏繼續道:“鬧到對簿公堂的場麵,就太難看了,你知道的,我是瞞著我爸和你領的證,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和你結婚的事,所以,請你看在我們過往感情的份上,不要讓我太難堪。”

她拉著行李箱要走,沈毅從浴室衝出來,抱住她,態度比顧含夏更堅定,“我不會離婚,這輩子都不可能。”

顧含夏推不開他,氣得險些再次失去理智,抬起頭,對上他的臉龐,想到他剛剛流鼻血的樣子,顧含夏忍著對他動手的衝動,深吸口氣,問:“何必呢,你在南城,也是個豪門少爺,不缺金錢,更不缺想要嫁給你的女人,即便跟我離婚以後是二婚,我相信以你的臉和資產,依舊能找到一個很不錯的對象,沒必要糾纏我不放,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

沈毅聽到不可能這三個字,目光變得沉靜,“你似乎還沒有問過我,為什麽要隱瞞身份到你身邊?”

顧含夏眸光微跳,垂下頭,不接他話。

房間裏安靜很久,顧含夏才對一直等著她回話的沈毅說:“這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沈毅問:“你就不好奇,我們倆之前都沒見過麵,我為什麽要糾纏你不放嗎?”

沈毅說這話時,語氣有些怪異。

從她發現他騙了她到現在,她除了指責他是騙子,要和他離婚,一句為什麽要隱瞞身份,千方百計接近她都沒問過。

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

感受到沈毅緊盯著她的目光,顧含夏心中苦笑。

因為她不敢。

沈毅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人。

她害怕他真是為了顧氏集團接近她,所以她不敢,她想保留這份感情最後的美好。

可他,偏偏不依不饒,連最後的體麵都不願意留,非要把她的傷口撕開。

“你不敢,是不是?”沈毅捏住她下巴,讓她抬起頭,深邃的眼睛定定地凝著她。

顧含夏咬了咬牙。

真是個尖酸刻薄的男人,他以前到底是怎麽裝出那幅善解人意樣子的。

“是又如何?”顧含夏伸手握住他手腕,憤忿的說:“還不是你太卑鄙,我怕問出讓我不愉快的事情,我這個人,最討厭沒事找事,無論你為了什麽接近我,離婚以後,我們倆都沒關係了,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沒必要問到答案,給自己添堵。”

顧含夏手上用力,想把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推開。

“你不敢,是因為,我們倆之間,是你先招惹我的。”沈毅俯身,臉龐貼近她,眼神充滿侵略,“夏夏,我跟你說過,我是個從一而終的人,你招惹了我,就要對我負責一輩子,怎麽能說甩就甩。”

顧含夏被他這眼神看得心驚,但很快,他收起眼神,麵色恢複溫和,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我會一直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不好,你放開我。”顧含夏感覺自己今天可能真的回不了北城了,掙紮的更激烈,“你這個騙子,從第一次見麵,就是你設計好的,你別想把責任推給我。”

顧含夏以為他說的她先招惹他,是指他的自行車撞到她的車那次。

沈毅緊緊摟著她,不讓她掙脫,“你說的第一次見麵,是你把我帶回顧家的那天?”

顧含夏聽出他話裏有話,停止掙紮,“你什麽意思?”

“看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沈毅語氣裏帶了抹自嘲,“我還以為你是裝的,沒想到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含夏聽不懂他什麽意思,“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這男人詭計多端,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再信他了。

沈毅:“你畢業那天,是不是和一群朋友在度假村舉辦了畢業派對?”

顧含夏:“是。”

沈毅:“你是不是喝醉了?”

顧含夏:“是。”

沈毅一臉怨夫的看著她,“你喝醉的時候,玷汙了我。”

顧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