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嗜血

打開門,果然是夏大。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老頭衫,衣領、胸前留有著一道道的黃漬,彰顯了歲月的久遠。他用兩隻寬大的手撐住門框,國字型的大方臉越過我的肩膀,一雙眼睛在濃黑的眉毛下骨碌碌地轉著往裏麵瞅。

“幹什麽?”我警覺地問。

“你同屋的那個小娘們呢?”夏大張開的嘴巴裏噴出濃濃的酒氣,臉上是猥褻的表情。

“她不在。”

“不在?我不信,讓我進屋瞧瞧。”夏大說著就無禮地用他結實的身體把我給撞開,搖晃著身子直奔吳靜的臥室。

“你幹什麽?這是人家的臥室,你懂點道德嗎?”我跟在後麵,不滿地說。

“還真他媽的不在。”夏大對我說的話充耳不聞,他失望地轉過身,紅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的眼光有些邪惡。

“她不在,你出去吧。”我硬著頭皮想把他打發走。

“出去?上哪兒?”夏大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我不回去,一個人孤零零的,難受。”他揮了揮手,頭無力地歪在一邊,剛才還熠熠閃光的臉頰現在看上去黯然無光。

“可是,我一會兒就要睡覺了。”我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睡。。。。。。你睡。”夏大翻了翻眼,但是人依然倚在沙發上,一動未動。

我呆呆地站了一會,轉過身,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那你坐一會吧,暖壺裏有水,想喝自己倒。”

“真要把我一個人撂在這裏?別介,小姐妹,陪我說會話吧。來者是客嘛。”夏大兩腿一伸,像個大螞蚱似的。

“不,我明天還要上班。”我咬著嘴唇,輕輕說。

走廊裏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像一群搬家的老鼠。

“他媽的,我聽說夏大就住在這裏。”

“瓜皮,你的消息準不準?”

“準,絕對的準,是南片一個兄弟告訴我的,他親眼看見夏大從這座樓裏出去的。”

“嘻,我覺得你那個兄弟是他媽的放屁,被夏大給嚇蒙了頭了吧。”

外麵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

我驚訝地向夏大看去,夏大左臉頰上的刀疤如同蘇醒後的蠶蟲,蠕動抽搐起來,而一雙眼睛突然間就有了光澤,晶亮晶亮的,發著光,像黑暗中某種野獸的眼睛。

“挨個門砸,我敢說,他肯定住在這裏,隻是現在的夏大已經不是以前了,他已經變成縮頭烏龜了。。。。。。哈哈。。。。。。”一個放肆的聲音響起來。

夏大咬住嘴唇,臉色變得陰鬱可怖,眼睛裏也放射出暴戾的光芒。

外麵通通的砸門聲響成一片,而且聲音越來越近。同時夾雜著粗野的咒罵。

“夏大,你這個縮頭烏龜,給老子滾出來!”

“夏大,你沒種!我看你是被嚇破膽了!”

夏大像被蛇咬一樣,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臉部不斷**,最後,眼睛裏露出一抹凶殘的光,他一拉門,邁出一個大大的步子,走了出去。

“他果然在這裏!”隻聽一聲驚喜的叫聲,隨即就是一片雜亂聲,最後卻就突然安靜了下來,仿佛所有的人連同聲響都蒸發了。

好奇心戰勝了心中的膽怯,我小心翼翼地把腦袋探了出來。

走廊裏氣氛

化蝶霄吧

凝重而壓抑。五六個稚氣未脫的少年,每人一襲黑衣,像電視裏看到的執行死刑的恐怖份子,除了沒有戴頭罩以外,手中都托著一支黑色的獵槍,其中一支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在夏大的前腦門上。

“夏大,落在我們嗜血少年的手裏,今天你就自認倒黴吧。”拿槍的少年雖然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個頭已經很高,眉眼長得也清秀,嘴角剛剛長出毛茸茸的小胡子,臉上的神情卻顯得特別的老成,嘴角掛著一絲得意而又殘忍的笑。

“小兄弟,有話好好說,我夏大雖說愚蠢些,但沒想著與兄弟們結過梁子。”夏大直挺著腦袋,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不用結梁子,殺你沒得商量!”少年冰冷無情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喲,這是為什麽?既然我們沒有冤仇,何必跟我這個臭老頭子一般見識?”夏大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放在他腦門上的不是真正的獵槍而是一隻玩具槍而已。

“為什麽?”旁邊一個胖嘟嘟挺著可愛啤酒肚的少年把槍向夏大的胸口挺了挺,咧開嘴咯咯笑了。“就因為你這些年太狂了,整個梧州市誰不知你夏大的名頭?我們嗜血少年剛成立三天,我們要你的血祭一祭,以後也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嗜血少年?”夏大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臉上依然神色自若,若有所思地說道:“不好,這個名字不好。”

“放屁!這個名字怎麽不好了?”指著他腦門的少年,氣紅了臉,清秀的臉龐上蒙上一層灰蒙蒙的殺氣,狠狠用槍戳了他一下,咬著牙根,問道。

夏大的腦袋就不由得向後仰了一下,但語氣卻依然鎮定,像旅館裏鋪平的沒有一絲皺褶的床單。

“嗜血,小兄弟,我問你,什麽東西嗜血?是不是吸血鬼啊?你想你們都成了吸血鬼了,還有活的餘地嗎?名字是夠酷,但這混江湖,要動刀動槍拿命,不是出來耍酷的,人在江湖最講究的是吉利,沒有人喜歡晦氣的名字。”

聽了他的話,幾個少年麵麵相覷,年輕的臉上均呈現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來。

“我夏大混了半輩子社會了,黑道、白道,我經曆得多了,什麽樣的大人物我沒見過?說實話,像今天小兄弟們這風采的真的沒見過。你看你們一個個都是翩翩有風度的少年,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夏大自愧弗如。特別是你,兄弟,地閣方圓,一臉將相之相,將來肯定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小兄弟,你說,看到你讓我想起了誰?”夏大麵露微笑,像個慈祥的長輩諄諄教導般,親切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問道。

“想起誰?”少年舉著槍的手微微離開一下夏大的腦門,甕聲甕氣問道。

“我想起了杜月笙。知道杜月笙嗎?”

“當然知道。”少年語氣中多了份自負。

“那可是響當當的人物,一代梟雄啊,兄弟,你就與他神似之處。”

“是嗎?”笑意慢慢浮上少年的臉頰,他挺挺腰身,得意地瞅瞅四周的弟兄們,手中的槍慢慢地垂下來。

“那是,兄弟前途無量啊,想當年,杜月笙一個學徒,一無權,二無勢,手中還沒有搶,赤手空拳啊,征服了全上海!那才讓人心服口服呢!”

少年們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對方。剛剛放下槍的少年突然又把槍舉了起來,對準夏大的腦殼。

形勢一下子緊張起來,而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