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短暫溫情

“趁熱吃,熱乎乎的盒飯,裏麵還有排骨湯。 ”楊小飛把盒飯遞到我的麵前,說道。

我牽回飄遠的目光,勉強打起精神,伸手接過來,果然盒子還是熱的,打開來,一股濃濃的肉香氣。

在離開公司那個特殊的環境,在這樣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地方,看著楊小飛燦爛的笑臉和亮晶晶的汗水,我突然感到依戀他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這樣對待我?雖然他是已婚的男人,可是,我卻很想靠在他的肩頭尋找一些溫暖和依靠。

“楊小飛,”吃掉飯盒裏的最後一粒米,我抹了抹嘴,抬頭看看緊挨在我身側一臉關切的楊小飛,忍不住有一種傾訴的願望。“我爸爸死了,在告訴我離婚的第二天被車給撞死了。”

“對啊,我一直想問問你這件事情,自從那次在餐廳你告訴我之後,我一直想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心裏很難過。。。。。。說不出來的難過。。。。。。”我突然抑製不住哭起來,嘴裏還沒有完全咽掉的米堵住了嗓子眼。這時候我才體會到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別,別哭哇。。。。。。”楊小飛在我的麵前束手無措起來,翻騰了半天,從衣袋裏翻出來一塊皺皺巴巴的衛生紙,遞到我的手裏。

此刻的我不需要衛生紙,我需要的是讓他用溫暖的手摸摸我的頭,或者拍拍我的肩,甚至像邱海華那樣霸道地把我擁到懷裏。但他隻是把紙輕輕放到我的手裏,然後長長的手指蜷起來放在手心裏。

我的淚驀地就止住了。

有些尷尬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衛生紙,擦擦眼角,眼角卻已經幹澀,我像一個蹩腳的演員,在演一場擠不出眼淚來的哭戲。

“撞你爸的人抓住了沒有?”楊小飛問道。

“沒有。。。。。。是我沒有起訴她。。。。。。我。。。。。。”我幹巴巴的,不知說什麽好。

“那賠你錢了沒有?”

“沒有。。。。。。他哥哥給我老板打了個電話又讓我上班了,我,我感覺還欠著他的人情。。。。。。”

“唉,你這話怎麽說的,他把你爸給撞死了,怎麽成了你欠他的人情了?你太老實了,怎麽能不管人家要錢呢?別管是誰撞的,問他要個百兒八十萬的!”楊小飛腰杆一挺,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可……我爸爸的命怎麽能要錢?”我淚眼婆娑地看著楊小飛,心中糾結得很。

“他把人撞死了就得懲罰他,不光要錢還得要讓他坐牢!”楊小飛叉起腰,憤慨說道。

“可是我狠不下心……是個女孩子撞的,看上去很年輕、很漂亮,如果坐牢,她豈不是就完了?”

“你!你怎麽老是為別人著想?那照你這樣說,殺人犯殺人就白殺了?”楊小飛瞪起雙眼,奇怪的看著我。

“我是不是太軟弱無能了?我也恨她,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下不了這個狠心。”

“這不是狠心,她把你爸爸都給撞死了,讓她受到懲罰是天經地義的!”

“是……是……”也許楊小飛說得對,我沒有必要為別人的過錯委屈自己,可是,我的眼前為什麽浮現出邱海華的麵龐?

“唉,算了,順其自然吧,我看你啊,懲罰別人比懲罰自己還痛苦。”楊小飛輕歎一聲,無奈地看著我,說道:“你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本性難移嘛,這就是你的性格,沒法改變的,別看我這樣勸你,如果遇到這樣的事,也不一定比你處理的好。”

楊小飛的話句句打到我的心坎上,我忍不住又哭了,眼淚嘩嘩地從臉頰上衝刷下來,半天之後,才努力止住抽噎,說道:“我爸爸死了,可是,我還沒正兒八經地哭一場。我現在覺得自己變了,再也不是那個動不動就大聲痛哭的小女孩了,我感到自己慢慢地變得衰老、暮氣沉沉,沒有憤怒、沒有**,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真的是被命運給擊垮了,再也爬不起來了。”

“蘇小眉,你不要這樣說,你是一個好女孩,心地善良,好人總會有好報的那一天。這段困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你不是還有媽媽嗎?好好地愛她吧。我媽媽打又嫁了人之後,我連想見她一麵都不方便了。我有時候很想她,但又怕見她。”

“為什麽呀?”我擦擦腮幫上的眼淚,問道。

“唉,人家有新的家庭啊,那邊也有孩子,她現在那個老公就那個村長的小舅子,心眼小的就跟針鼻似的,生怕我回去跟他的孩子搶財產。我媽媽也挺難的,他老公家族的人都提防著她。而她偏偏又沒有給他們生出個孩子來。”

“這樣啊,對了,你媽媽是不是也屬於紅杏出牆啊?你恨她嗎?”

“嗯,”楊小飛為難地低下頭,“這話怎麽說呢?其實上輩的事我們沒法說的,你不能用道德的標準去看待他們,畢竟他們是養育我們的人,她即使是一坨屎,咱也是從這坨屎裏爬出來的……”

楊小飛還沒有說完,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他從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黑色的手機來。

“喂,紅紅,我已經在醫院了。。。。。。哎,我剛才在醫院遇見一個朋友。。。。。。行,行,別生氣了,我馬上過去。。。。。。哎,莉莉那邊不是有你陪著的嘛。。。。。。哦,莉莉哭了呀。。。。。。好,好,我馬上就過去。”

楊小飛放下手機,充滿歉意地看著我。

“對不起啊,我家的小莉莉感冒了在掛吊瓶呢,她媽媽打電話說她正哭鬧的厲害,讓我趕緊過去。。。。。。那我先過去了,你。。。。。。不要太難過,想開點啊。”

“那你快去吧。我已經沒有事了。”我裝作毫不在乎地說。突然看見他手中一直拎著的塑料袋,透過半透明的袋子,清晰地看到裏麵一堆橫七豎八的藥瓶。

“這是給你孩子買的藥嗎?”我指指袋子問道。

“這是我自己吃的藥,前幾天拿的吃完了,我剛才又找大夫開的。老毛病了,離了藥不行。”

楊小飛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瘦弱的身體像一張紙片消失在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