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愢愢,你能不能過來抱抱我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九點多了。
有個男生醉醺醺地朝我走了過來,拽著我的手,要我跟他喝酒。
我心裏一個寒戰,連忙拒絕了,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溜了。
臨走前,我跟章安打了個招呼,說我先走了。
章安心領神會地對著我點點頭,取笑道:“是去見某人吧,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機。”
我被她說得有些麵紅耳赤,沒有解釋任何,便已落荒而逃。
一走出餐廳,我立刻給我媽回了個電話。
昨天關機到現在我都忘記了要開機,若不是吃飯的時候太無聊,我才想起摸手機,我的手機至今還關機著。
一打開屏幕就看到我媽打來的數十通未接電話,我早已坐立難安。這不,剛回過去,就被我媽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質問我手機怎麽了,為什麽關機了?
我當然不敢告訴她我是跟沈駱馳賭氣才關機的,隻好撒謊說是手機沒電了,充電器壞了。
我媽將信將疑地數落了我幾聲,隨後沒好氣地對我道:“我不是讓你去上海看沈爺爺的嗎,你怎麽沒去,就讓沈駱馳一個人去了,駱馳說你生病了,你怎麽突然病了?”
說到我生病,我媽的語氣變軟了一些。
我一頭霧水,別說我媽不知道我生什麽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哪裏病了。但想來這一定是沈駱馳沒帶我去上海對著劉奶奶說的借口。
我沒跟我媽提我倆分手的事是我,我怕我媽吵。他不提是為什麽?
這我就不懂了。
我內心很是困惑,但沒在我媽麵前表露出來,隨口胡謅道:“就是吃壞了肚子,急性腸胃炎。”
“怎麽這麽不小心!現在天涼了,冷的東西少吃點,我跟你爸都不在你身邊沒法照顧你,你有啥小毛小病我們也照顧不了,回頭還得麻煩駱馳。你自己長點心,咱們也不能老討別人好處。”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說你幾句,你就喊知道了,也沒見你真放在心上過。好了,不說了,我明天還得上早班,要去睡了,你也早點洗洗睡了,別熬夜,也別瞎玩。”
我媽又嘮叨了幾句後才掛了電話,我繼續翻著手機屏幕,最後手指停在了一條短信上。
是我吃飯的時候沈駱馳發來的,寫著:“在哪兒?我回來了。”
我料想他是要找我吵架,心情不是很好,也就沒回他,後來他也沒再發新的過來,連電話也沒一個。這會兒跟我媽通完話,我知道了沈駱馳隱瞞我倆分手的事,心裏莫名地有些疙瘩,難不成他找我有其他事?
若要吵架的話,何必幫我在劉奶奶、沈爺爺那邊找借口說好話。
我腦子裏一團糨糊,糾結了會兒,最終還是拉下臉來,給沈駱馳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沈駱馳清冷的嗓音從裏麵傳了出來。
“你在哪兒?”他低聲問我,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我別扭地回了句:“找我幹嗎?”
“我在你寢室樓下。”他沉默了會兒,淡淡地說道。
我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不懂他什麽意思,就聽到他繼續道:“我等你回來,不管多晚。”
我一時沒了聲音。
我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幹脆地掛電話,但沒有。我能清晰聽到電話裏他那輕微的喘息聲,還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半晌,他微弱地跟我說:“愢愢,我胃痛。”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心髒一陣縮緊,我急急地對他道:“你再等我會兒,我這就回來。”
他“嗯”了聲,依舊沒有掛電話。
我也沒有掛,就這麽拿著電話,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加緊腳步朝女生寢室樓的方向跑去。
電話裏有回應,我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喘息聲。
等我跑到寢室時,我已經大汗淋漓。
沈駱馳就站在寢室樓前的大槐樹下,一臉憔悴地看著我,臉色很是蒼白難看,他的手裏還握著手機。
他的身子挺得很直,可是瘦弱的脊背卻在隱隱顫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胃痛引起的。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沈駱馳這般羸弱的樣子,上次見,還是他爸爸再婚的那天,他冒著大雪從婚宴場所跑了出來,冒著大雪獨自從上海回到了我們的縣城。
他穿著單薄的黑色西裝,就坐在香格花園的涼亭裏,也是這般瑟瑟發抖,看得人忍不住心疼,想要去擁抱他。
可那天給他擁抱的人不是我,溫暖他的人也不是我。
我隻不過是個躲在雪樹後的懦弱看客。
我一個恍惚,腳步停了下來,愣在原地,就像當年一樣,遠遠地看著他,不敢上前。
我怕弄壞那個脆弱的玻璃娃娃,也怕溫暖不了他。
他在遠方的槐樹下靜靜地看著我,一隻手拿著手機貼著耳畔,另一隻手朝我伸來。
然後,我便聽到了他略帶哽咽的懇求。
他說:“愢愢,你能不能過來抱抱我?”
我鼻子莫名地一酸,不等他再度開口,已經朝他飛奔而去,張開雙手,緊緊地擁住了那具搖搖欲墜的身軀。
他很高,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我的身上,很重,卻讓人推不開。
他的臉貼著我的脖頸,很冷,身子卻很燙。
我知道他不對勁,雙手抱著他,慌張地問:“沈駱馳,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醫務室好不好?”
他不說話,隻是雙手用力地圈緊著我,似乎有眼淚落在我**的頸上。
我震驚地噤聲,不再說話,任由他抱著,聽著他在我耳邊低低地呢喃:“不要動,就這樣挺好。”
【2】還不都是你害的
沈駱馳發燒了,我費了很大的力才將他帶到了學校醫務室,結果醫務室的門竟然關了。
他癱坐在醫務室門口的長椅上,閉著眼,頭微垂著,臉色慘白,額頭上掛滿了細汗,模樣看上去很是痛苦,但還算安靜。
我朝他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心疼地問:“你還能走嗎?我們可能要走到校外打車去醫院,你要是走不動的話打電話給你室友,讓他們來背你好不好。”
沈駱馳搖了搖頭,睜開眼,眼神倒很清明地看著我,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稍有些孩子氣道:“不要別人,你送我去。”
說罷,他整個人又朝我撞了過來。
我急急地伸手扶住他,身上像壓了塊巨石,差點就直不起腰來。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倒也不是怕累,就怕他撐不住。
所幸,沈駱馳比我想象的要堅強許多,在我的攙扶下,他堅持走出了校門,一到公交車站,便再也不想挪動一步。
他的身上全是汗,手一直緊緊地拽著我的,掌心忽冷忽熱,卻一直沒有放手。
我又探了下他的額頭,燒得更厲害了。
外麵的風有些大,吹在身上,冷颼颼的。
我作勢要脫身上的衣服給他穿,被他伸手拒絕了。
“穿著呀,你不冷嗎?”我急聲道。
他臉色微微漲紅,嫌棄地掃了眼我手裏的毛線衣,傲嬌道:“冷死也不穿,好醜。”
若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真想一巴掌扇過去。都什麽時候了,還嫌這嫌那的。
我憤憤地將衣服穿回身上,站在他的身前,用身子給他擋風。他隨意地靠了過來,頭貼著我的後背,雙手環住我的腰。
我渾身一震,心跳得很快,有些別扭地喚他:“沈駱馳?”
他咕噥了一聲,撒嬌道:“王愢,我難受,車什麽時候到?”
我聽他這麽說,趕緊轉過身看他。
他情況的確不大好,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有點涼,皮膚倒很滑。
見他沒作怒,我一時心動,忍不住上手又捏了幾下,耳邊突然響起沈駱馳慍怒的聲音。
“你在做什麽?”
我被逮個正著,內心理虧,表麵卻還是一本正經地胡說:“你的臉好冷,我給你搓搓熱,這樣就不冷了。”
“哦。”他應了聲,抱著我,頭又埋在了我的肚子上,似乎要睡著了。
我低下頭正好能看到他閉緊的眼眸上那長長的黑色睫毛,像兩片小扇子,很是好看。
不得不說,發燒的沈駱馳要比往日活蹦亂跳的他來得可愛許多。
沒等多久,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公交站,待裏麵的人下車,我趕緊拽著沈駱馳鑽了進去,焦急地對司機道:“去浦口中心醫院。”
司機本來看我倆上車臉上的表情還很是鄙夷,估計想著一男一女大晚上的出去定是不幹什麽好事,但聽說我要去醫院,他當即變了臉色,發動車子轉了個彎,朝小鎮的方向駛去。
我也沒有解釋,拿出剛買的紅薯用紙巾剝了起來。
剛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正好有個賣紅薯的老爺爺收攤了,推著大烤爐從我們麵前走過,我聞到那紅薯香想起先前沈駱馳喊胃痛就喊住他問他還有沒有紅薯賣。
老爺爺那兒正好還剩兩個紅薯,他本打算留著帶回去自己吃的,聽說我要就全給了我。
沈駱馳靠在我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把剝好的紅薯肉掰了點往他嘴裏塞去。
他機械地張嘴吃了幾口後,才皺著眉頭問我:“你給我吃的是什麽?”
我突然覺得好笑,他要怕我下毒的話那不早點問,吃了才問有啥用。
看在他是病號的份上,我也懶得取笑他,愉快地回他:“烤紅薯,香吧?還要不要吃?”
他點點頭,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半躺在車裏,頭靠在了我的腿上,睜著眼看我剝紅薯。
這姿勢有點親密,我身子本能地僵了下,內心快速地安撫自己說他是個病人,不過是想躺得舒服點,別亂想,於是就真的淡定了下來。
我一邊喂他,一邊忍不住問:“你什麽時候從上海回來的?好好的,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就算劉奶奶忙著照顧沈爺爺顧不得你,你也不會自己買飯吃嗎?多大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我嘮叨了幾句,沈駱馳也不回我。
半晌他吃完了整個紅薯,才幽幽地咕噥了聲:“還不都是你害的,你跟我一塊去不就沒事了。”
“什麽叫我害的?是誰不讓我去的,還怕我跟著周五就走人。”
沈駱馳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我就生氣。
我還沒有發飆呢,他突然雙手捂住耳朵,一副氣短的樣子,閉眼道:“別說了,王愢,我頭疼。”
我氣得恨不得伸拳頭打他,恰好,司機說醫院到了。
我付了錢,見沈駱馳臉色好了點,便直接拽著他下了車。
到了醫院,拿他身份證交了掛號費,我身上的錢花得分文不剩了。
沈駱馳估計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在我拉著他去急診室的路上,遞了張銀行卡給我,沉聲道:“你一會兒去醫院門口的自動取款機取點錢,密碼是232425。還有,你的錢我轉回你卡裏了。”
我“哦”了聲,表情有點窘。
他別過頭去,繼續道:“東西我買了,按你的吩咐一樣不差,說是你送的,爺爺很喜歡。”
我又“哦”了聲,這一次嘴角不由得揚起。
到了急診科,醫生給沈駱馳量了體溫,39.5℃,燒得有點高。
聽我說他胃痛,這會兒大晚上的又不好做胃鏡,醫生讓我們去做了個血常規檢查,於是我又陪著沈駱馳去血液科抽了回血。最後確診他是受冷發燒了,外加胃炎膜有點受損,有點胃出血症狀,讓他留下來掛水,明天再做個胃鏡檢查。
四包鹽水,估計掛完都得天亮了。
我用沈駱馳給的銀行卡直接刷了他的醫藥費,把卡還給了他。
待他紮完針吊水的空隙去了取款機那兒,我拿自己的銀行卡取了點現金,準備留著明天買早餐用。
取了三百塊出來,我有窮人毛病,習慣性地查看了下餘額,結果就被上麵的金額給嚇到了。
沈駱馳還我的不是五百塊,他給我打了三千。
我頓時有些站不住,忘記了直接把錢轉給他,拿著卡匆匆回到了病房,想要找沈駱馳問個明白。
他剛打了退燒針,臉色稍微好看些了,我進去的時候,他正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我把卡放在了他的麵前,直截了當地問:“你幹嗎轉那麽多錢給我?”
沈駱馳微微抬眼,掃了我一眼,不耐煩道:“給你就給你了,哪來那麽多為什麽,我的跟你的,你至於分那麽清嗎?”
我蒙蒙的,木訥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不會自己想啊!虧你以前還是個學霸呢,還想考清華呢!念書念傻了!”沈駱馳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數落道。
我心裏一陣發梗,隱約猜到他是什麽意思,但不大敢確定,就那麽愣愣地在他床邊站了會兒,最後就聽到他又開口道:“就當我存你那兒的吧,以後我也未必會有那麽多錢了。”
我聽出了他言語間的一股悲傷,忍不住擔心地問了聲:“怎麽了?”
他沒答。
我再想問時,他已經閉著眼睡著了。
我坐在他的床前不敢有絲毫鬆懈,就怕自己也睡了,萬一睡過頭了,沒有人提醒醫生來換藥水。
就這樣我守了沈駱馳一夜,而他睡得很香,似乎是累極了。
我最困的時候,都死撐著眼皮不敢睡,那會兒真想戳著他的腦袋問一下,沈駱馳你憑什麽睡得這麽安穩,憑什麽對我那麽放心,覺得我會好好守著你。
我從不知道那時候的沈駱馳其實並沒有篤定我會不會守著他,他隻是在跟自己打賭,賭我放不下他,賭我心裏有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劉奶奶打來的電話,從她嘴裏我才知道沈駱馳去上海後,又跟他爸吵了一架。原因是沈爸爸未經過他的同意就把他的戶口又遷回了上海。沈爸爸希望沈駱馳大學畢業後能接管自己公司的生意,沈駱馳不願意,他不想跟曾拋棄過他的父親以及那個他厭惡的小媽跟陌生的弟弟一起生活。
兩人為此大吵,沈爸爸威脅沈駱馳,說你硬要這樣的話,就別認我這個爸了,反正你這麽恨我。
沈駱馳說不認就不認吧,反正你也沒愛過我。
沈爸爸又說,好,既然你不認我,那麽以後就別用我的錢了,你有本事自己掙去。
然後沈駱馳也沒說什麽就走了,離開了上海,連夜回了南京。
他回來後都沒有回寢室,直接來找我了。
因為那會兒的他特別脆弱,特別需要被安慰。
我聽劉奶奶哭著說這些的時候,心跟著一起抽緊。
我心疼的不是劉奶奶說的沈駱馳跟他爸斷絕關係以後就沒有錢了,而是在心疼那個在沒有去劉奶奶家之前的沈駱馳,那個父母離異後孤身一人在上海不被愛的小孩,那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他一定很孤單吧。
劉奶奶一直在哭,說:“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倔,這麽倔呢。你沈爺爺身子不好了,我也老了,我不能護他一輩子啊,他爸要真不要他了,他以後怎麽辦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劉奶奶,我也不知道能為她替沈駱馳做些什麽,最終隻能等劉奶奶哭累了,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
我說:“奶奶,您別擔心,隻要沈駱馳不趕我走,我會替你們陪在他身邊照顧好他的。”
那是我所能給的最好的承諾,就像當年我承諾蘇遇奶奶時的一樣,如若可以,我願意盡我所能去守護他們,不管是當初的蘇遇,還是現在的沈駱馳。
可是我總是在高估自己,總是在自以為是,直到很久我才明白,我守護不了任何人,而他們,也不需要我的守護。
【3】我讓他去看看眼科,是不是眼睛瞎了誰都調戲
沈駱馳上午得做胃鏡檢查,醫生要求他空腹,所以就我一個人吃的早餐。
一晚上幾乎沒怎麽合眼,我本有些犯困,但好歹年輕,偶爾熬個通宵也不算什麽事。早上吃了頓大餐後,我整個人又精神抖擻起來,陪著沈駱馳在醫院裏四處奔波,那叫一個鞍前馬後。
檢查完,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出來了,是慢性胃炎,伴有輕微糜爛。
醫生看到檢查報告後,眉頭緊鎖了會兒,朝沈駱馳神色凝重道:“你這個年紀得糜爛性胃炎的人很少,你這得警戒起來啊,別仗著自己年輕就為所欲為,你這胃炎病史不短了,就這樣放任下去,是有癌變可能的。平時飲食注意點,那種辛辣泛酸的東西都不要吃了,先好好養胃,我給你開點進口藥,你先吃著吧,一個療程後來複診。”
說完,他拿筆在診斷書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一會兒,讓我們去開藥。
我知道沈駱馳的胃病是他很小的時候就得了,但我以為胃病都差不多,現在的人幾乎都有,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這會兒聽醫生這麽說,我心不由得提了上來,一臉擔心地看向沈駱馳。
沈駱馳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病情了,他看起來很是淡定。從藥房拿完藥出來,他把藥袋子隨手往我懷裏一扔,懶洋洋道:“你去問下那醫生這些藥怎麽吃。”
我窘了窘道:“這是你的藥,你自己去問的話不是更清楚嗎?”
“讓你問就問啊,哪來那麽多話。”沈駱馳悶聲說道,一臉不耐地將我推進了門診室。
我拎著藥走到了先前的主治醫生跟前,把藥袋子遞給了他。
這裏麵有西藥也有中藥,醫生很詳細把每種藥的吃法都跟我們說了一遍,我認真地在旁邊聽著,偶爾拿眼偷瞄沈駱馳,發現他倚著門在打哈欠,仿佛我們說的事跟他沒什麽關係。
我頓時有些理解為什麽他的胃病這麽嚴重了,這完全是因為他不重視啊!
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打車回學校的路上我接到了章安的電話。手機剛被接通,我就聽到章安在另一頭朝我尖叫道:“王愢,你人去哪兒了,昨晚你沒回寢室嗎?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啊?”
我耳朵被她吼得嗡嗡響,好奇道:“你現在才發現我昨晚沒回去嗎?”
“廢話,昨晚大家都喝多了,怎麽回寢室的都不知道,誰還注意你啊!這不我剛醒來去樓下開水房打熱水,就看到咱們寢室樓門口那公告欄上貼著你夜不歸宿的處分條。我問了其他寢室的人才知道昨晚宿管老師查寢了,一寢的那群‘小婊砸’把你給賣了。你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昨天第一個走到現在都沒回來,你不會是跟那個誰誰誰幹壞事去了吧?”
說到“幹壞事”三個字時,章安嘴裏發出****的笑聲來。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兩邊臉頰驟然發燙起來,生怕身旁的沈駱馳聽見,我趕緊走遠了點,小聲喝止她道:“你別胡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發燒了,我送他去醫院了,掛了一晚上的水,剛做完檢查從醫院出來。”
“到底是發燒,還是**哦!還有他是誰啊!不會是我以為的那個沈駱馳吧!”章安越說越得勁。
我知她是故意的,懶得跟她計較,她自己笑了一會兒倒先正經了起來,嚴肅道:“好了,不跟你貧了,你要回來了就趕緊先去宿管那兒把處分條消了,別讓她告去輔導員那兒,不然事情就棘手了。不是說去醫院了嗎,你把收費單給她看下就行了。”
我應了聲,一時歸心似箭,沒再跟她多聊就掛了電話,轉過頭,就看到沈駱馳在看我,表情一臉的鄙夷。
我不明所以地立在原地,他朝我走了過來,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跟那章安不會真玩得很好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啊?”我不悅地眉頭蹙起。
沈駱馳心有餘悸地搖頭:“她簡直比李文藝還誇張,你的交友水平實在讓我不敢恭維。”
“說得好像你交的朋友質量有多高似的,你們寢室那幾個男生我都見識過了,完全可以用‘妖魔鬼怪’這四個字來形容,一個個跟流氓似的,嘴裏沒一句好話。”我憤憤地回懟道,一想到沈駱馳他們班的那幾個男生,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估計看我真生氣了,沈駱馳立刻退讓道:“你不用在乎他們說什麽,那群人胡說八道慣了,誰對你耍流氓了,回頭我去跟他說說。”
“說什麽,你讓他給我道歉嗎?”我蹬鼻子上臉道。
沈駱馳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撲哧”一聲低笑了起來,十分欠扁道:“你想得美!我讓他去看看眼科,是不是眼睛瞎了誰都調戲。”
我氣得當時就攥著拳頭要打他,被他躲了開來。
老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駱馳老跟那群人住一塊,又能是什麽好人!指不定那群人說話難聽還是跟他學的呢。
聽說我因為他被處分了,沈駱馳難得良心發現陪著我一起到了女生寢室樓下的宿管室。
我問沈駱馳要了昨晚醫院的急診病曆單,連帶著他今天做的胃鏡報告,以及我手裏的那大包中西藥一起交給了宿管老師,以此證明我的清白。
宿管老師本完全不為所動,後來看到沈駱馳的胃鏡片子後,她臉上的表情瞬間鬆動了許多,料想我們也不會拿這種東西騙她,她緩和了下語氣,但還是例行公事地求證了遍。
“他生病,王愢你陪他去醫院,那你倆是什麽關係啊?他生病不可以喊男生寢室裏的人嗎?”宿管老師朝我們質疑道。
我頓時傻眼,覺得她這麽問完全沒毛病。
對啊,沈駱馳為什麽不找他室友非要來找我呢?
我連忙看向沈駱馳,朝他求救。
沈駱馳並沒有看我,而是畢恭畢敬地對著宿管老師鞠了個躬,解釋道:“她是我女朋友。”
我愣在一旁,耳朵有點燙。
雖然我隱隱覺得他對我的態度有所改變,但是,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我私心覺得沈駱馳這個人有些霸道,之前說分開的人是他,現在說我是他女友的也是他,他怎麽不問問我同不同意啊!
事實證明,我的意見並不重要。自他從我媽手上搶過菜刀時,我就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意願。
隻不過我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個想法,如果有一天,我真跟沈駱馳結婚了,以後他說往東,我還可以往西嗎?
【4】都說大學裏奇葩多,我們寢室就有倆
從宿管處銷完處分出來,沈駱馳說他餓了,讓我陪他一起去食堂吃飯。
我想起醫生的叮囑,二話不說地同意了。
到了食堂後,沈駱馳選了個偏角落的位置直接坐了下來,掏出飯卡甩給我。
我沒接,隻是把手中的那堆東西放在了他坐的那張桌子上,跑去“粥天下”點了兩碗雞絲青菜粥、兩杯熱豆漿,一並端著去找沈駱馳。
一入座,我就把裝藥的塑料袋給拆了開來,按著醫囑,把飯前吃的藥先拿豆漿讓沈駱馳服下,又把飯後的藥放在了一旁,待他喝完粥後,再讓他吃。
其中有個胃藥是中成藥,是袋裝的**,味道聞起來很是難聞,我看沈駱馳喝的時候眉毛都皺成了一團,想必很是難喝。但還好,在吃藥這點上他表現得很是聽話,這讓我舒心不少。
吃完飯,我把那些藥都收拾好,連帶著從醫院拿回來的病曆袋一起交給了沈駱馳,像長輩似的嘮叨道:“你回去後記得按時吃藥,飲食上注意點,生冷辛辣的東西都別吃,還有……”
我還沒有說完,沈駱馳突然伸手將那堆東西全都推回了我懷裏,打斷了我的話道:“放你那兒。”
我一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以後都一起吃飯好了,吃什麽你負責。”沈駱馳兩手一攤,一副大爺樣地說道。
我窘,有些無語道:“你是怕你室友知道你有胃炎覺得丟人嗎?”
我剛說完,沈駱馳就毫不客氣地回懟我道:“你想多了,那裏麵不是還有要煎的中藥嗎?我一個大男人怎麽煎藥,當然得你煎了,不然我要你這個女朋友幹嗎!”
又來了,我這哪是做他女朋友,我看是當他的小保姆吧。既要伺候他一日三餐,還得對他唯命是從。那小保姆不高興了還可以撂挑子不幹呢,我能嗎?
心裏雖然吐槽了幾句,但我還是默默地把那堆藥給收了回去。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為了不讓他往後得胃癌死掉,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監督他吃藥跟飲食的。
沈駱馳下午還有課,吃完飯後他就回男生寢室了。
我下午沒課,跟他分開後,便拎著他的藥袋子回了寢室,問童澄借了她的電飯煲,按著醫生的指示躲在陽台給沈駱馳煎中藥。
在我煎藥的時候,章安端著張小凳子坐在我身旁邊塗指甲油邊問我:“你這是給沈駱馳煎的?他什麽病啊,吃這麽多藥。”
“慢性胃炎,輕微糜爛。”我老實回答道。
章安“嘖嘖”了幾聲,表情略有些凝重地問我:“你倆這算是複合了?”
我遲疑了下,點了點頭:“他讓我一直給他煎藥來著。”
章安搖頭哀歎了一句:“孽緣啊!”
我不以為意,腦後突然傳來童澄滿是可惜的聲音。
“我看這沈駱馳病得不輕啊!找個煎藥的找誰不行啊!非要想不開找個女朋友!找也就找了,也不找個漂亮點的,怎麽就找你王愢了!煎藥我也可以啊!你看這鍋還是我的呢!”
我本來聽著有些生氣,聽到最後我忍不住笑了,沒等我出聲,章安已經沒好氣地朝她道:“沒錯,你去當,還可以充當保鏢呢!以後誰欺負沈駱馳,你一個屁股蹲都可以把人家坐死。”
“那敢情好啊!王愢你回頭幫我問問沈駱馳那兒缺不缺保鏢!好了,開玩笑的,不管怎樣,王愢還是恭喜你倆複合,你們一定要長長久久,不要再分手了。看到你倆在一起,我瞬間對我未來的男友充滿了期待,我覺得我也可以找個帥哥!”童澄越說越飄。
章安都氣笑了,說:“你還是先瘦下來吧,回頭帥哥喜歡你,你把人家壓死就不好了。還有人家王愢隻是不會打扮,又不是長得不好看,你別老擠對她。”
“誰擠對她?我這是羨慕嫉妒!你看我都不羨慕嫉妒你,對你我都是直接恨!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得,你趕緊恨,恨完趕緊減肥,瘦下來我保準張根碩什麽的都來倒追你。”
“那必須的,等我瘦下來,我還未必看得上張根碩呢。”
“……”
“……”
她倆一搭一唱的仿佛在唱雙簧,我在旁邊聽著笑得肚子都疼了。
都說大學裏奇葩多,我們寢室就有倆。
離期末也不過就兩個多月的時間,我每天除了忙著備戰英語四級考試跟期末複習外,就是按時給沈駱馳去送藥。時間久了,學校裏認識我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我跟沈駱馳的關係。
有羨慕我倆“恩愛”的,也有說我配不上沈駱馳的,還有說沈駱馳這高冷難搞的性子能有我這麽賢惠的女朋友照顧他是他的福氣的,反正說什麽的都有,我一開始覺得挺不自在的,後來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就像章安說的,我既然不會跟沈駱馳分手,那麽就坦然地做他的女朋友,不要管別人說什麽,畢竟跟我在一起的人是沈駱馳,不是其他人。隻要沈駱馳覺得王愢好,那麽我就是好的。
話雖這麽說沒錯,但我一直沒有勇氣問沈駱馳,你覺得我好嗎?哪裏好?
我怕結果並不像章安所說的那樣,怕自己不夠好,怕委屈了他,所以我總是想方設法地想對他好點。
可是我並不知道,對沈駱馳來說,怎樣才算是好。
【5】想來我真不是個心胸寬廣的好姑娘,我竟然在過去嫉妒了林佳楠那麽多次
12月中旬,南京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一場雪,雪下得很大,不過一晚上的工夫,整個校園就被籠罩在一片冰雪裏。
地上的積雪足足有十多厘米厚,早上起來去食堂吃飯的時候,總能看到三五個女生怕滑倒,手牽手地走在一起,結果一個人摔了,她們一排的人就全摔了。
有路過的男生見狀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剛笑完,後背就被“豬隊友”推了一把,自己摔了個“狗啃雪”。等他爬起來時,便是一場混戰,雪球漫天飛舞,砸在身上疼疼的。
冬天來了。
我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腳上又穿上了防滑的雨靴,全副武裝過後才敢拎著保溫桶從寢室出來,在雪地裏小心翼翼地前行,朝食堂走去。
等我到食堂大廳的時候,沈駱馳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
我頭上蒙著圍巾,走到他身旁的時候他都沒認出我來,最後還是我叫了他一聲,他才恍然地瞧了我一番,毒舌道:“你穿成這樣是想摔了好當球滾嗎?”
我沒跟他置氣,將手裏的保溫桶塞給他後,隨意地瞥了眼他身上略顯單薄的呢子大衣,一邊解頭上的圍巾,一邊回道:“摔不了,我特意穿了雨靴呢,橡膠底的,可比那些跑摩的的雪地靴好走多了。倒是你,穿這麽少,回頭又發燒感冒了可怎麽辦,這眼看就要期末了。”
沈駱馳一臉不以為意地“嗯”了聲,拎著保溫桶朝飯桌走去。
我趕緊跟了過去,搶在他麵前擰開了保溫桶,獻寶似的說道:“我給你燉了雞湯,可以補下身子。”
保溫桶有三層,第一層是沈駱馳每天都要喝的中藥,第二層是我燉的老母雞菌菇湯,第三層是糖跟梅子,等他喝完藥後,嫌苦的話可以吃這些轉味。
沈駱馳似乎沒料到會有雞湯,他當即愣了一下,驚愕地看向我,習慣性地蹙眉道:“你什麽時候去買的雞?”
“昨天我們寢室聽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所以提前出了校門去小街采購東西了,我趁機買了,章安她們吵著要喝雞湯,我好不容易給你留了一點,你趕緊趁熱喝吧。”我朝沈駱馳催促道。
沈駱馳似乎很是感動,他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起來,沉默了會兒,他伸手摸了摸我本就亂糟糟的頭發,啞然對我說:“愢愢,辛苦你了。”
我傻乎乎地愣在原地,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
我發現一個事,沈駱馳每次叫我“愢愢”時,總是很溫柔。
起初我聽著很是別扭,畢竟已經習慣了他對我的冷言冷語,後來聽多了,卻覺得格外好聽。
可能是因為沈駱馳隻會在心情很好的時候這麽叫我,而我內心也樂於看他心情好吧。
陪沈駱馳吃完飯,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臨走前,他突然拉住了我,遞給我一個包裝好的禮品盒子。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傲嬌地別過頭去,甕聲甕氣道:“給你的,阿姨說你今天生日。”
我看他的眼神更震驚了,因為連我都快忘記自己什麽時候生日了,他竟然知道?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怎麽過過生日,主要是我媽覺得過生日浪費錢,小孩子嘛,不需要太嬌慣著,該怎樣就怎樣,太稀罕的反而養不好,所以她就沒給我過過生日。
如果運氣好,生日那天她正好不上班,說不定我還能吃到碗長壽麵,她要上班的話,那就徹底忘記了。
以前我還羨慕過林佳楠每年過生日她媽都給她大肆慶祝,學校同學都給她送禮物,我自己從沒收到過生日禮物,還為此難受過。後來長大了,看淡了,對於過不過生日都挺無所謂的。
隻不過我媽一向不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怎麽突然跟沈駱馳提這些,我很是奇怪,但那會兒我整顆心都在因為沈駱馳送我生日禮物而激動雀躍著,也顧不得多想,當即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確認道:“真給我的?我可以拆開看嗎?”
沈駱馳嫌棄地白了我一眼,別扭道:“回去再拆吧。”
“哦。”
我略微悻悻地應了聲,將那盒子緊緊地捂在手心,高興地向他感謝:“沈駱馳,謝謝你,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
按理說別人聽到我這麽說,肯定是要狠狠地同情我一番,說王愢,你咋活得這麽可憐。可沈駱馳聽完,似乎很是高興。他一臉高傲地昂著頭顱,不要臉地笑道:“你以為是白給你的,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嗎,到時候得還的。”
“知道知道,不就是三月二十號嘛,你忘記了,去年也算是我陪你一起過的。”
提到去年他生日的事,沈駱馳臉上的表情頓時陰鬱了下來,看來他還沒忘記那天我倆過得有多驚險。
“我一會兒還有課,我先回寢室了。”意識到不對勁,我趕忙轉移話題要離開。
這一次沈駱馳沒有再挽留我。
等回到寢室,我第一時間拆他送給我的禮物,包裝紙下是個首飾盒,盒子裏放著一條係著石頭吊墜的黑繩項鏈,石頭上刻著一個“愢”字。
我見過這種類似的項鏈,是需要定製的,價格雖不算貴,但也算不上便宜。
之前林佳楠生日,我見有人給她送過。那會兒我還吐槽怎麽會有人拿石頭做項鏈,這會兒倒覺得這樣的項鏈特別好看。
想來我真不是個心胸寬廣的好姑娘,我竟然在過去嫉妒了林佳楠那麽多次。
熬了幾天夜,終於熬過了期末。考試結束的當晚,大家都在忙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寒假。
回去前,我拉著沈駱馳去了醫院複診。胃炎需要長時間調養,複查的結果還算樂觀,醫生又給沈駱馳配了兩個療程的藥,叮囑他繼續吃,不要停。
沈駱馳之前存我卡裏的錢都被我拿來買藥了,花下來也沒剩多少了。
我想起之前劉奶奶說沈駱馳跟他爸鬧掰的事,沈叔叔的確沒再打錢過來。
聽說我們要放假了,劉奶奶在考試前就打了電話過來,讓沈駱馳考完試直接去上海,跟他爸認個錯,留在上海,等過年了再回老家。
沈駱馳不願意,劉奶奶就來找我勸他,說他再這樣強下去,沈爸爸要更生氣了,不再給他錢了,他以後的生活費學費怎麽辦?難不成要她跟沈爺爺這兩個老人一直養著啊!要他們二老供沈駱馳上大學倒也沒多大問題,可以後呢,他想繼續深造怎麽辦?
從醫院出來之後,我拎著藥,揣著餘額不多的銀行卡,躊躇再三,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劉奶奶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給了沈駱馳。
沈駱馳聽完沉默了許久,然後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沒事,你不用擔心,跟我奶奶說一聲寒假我不回去了,我準備留在南京找份兼職。”
我驚愕地看著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能做什麽兼職啊?讓他做家教吧,他這脾氣,都沒什麽耐心的,回頭遇到熊孩子,不把人家罵死才怪了。做服務員?端盤子他有那力氣嗎?不管做什麽,他一個人待在南京能好好照顧自己嗎,能好好吃飯按時吃藥嗎?別回頭錢沒賺到多少,胃病越來越重了。
沒等沈駱馳繼續說下去,我當即二話不說地反對道:“寒假期間學校寢室又不給住人,你留在南京兼職還得找住的地方,還是算了吧。你不想去上海的話,先回老家住我家吧,我跟我媽說一聲,兼職的事等回去了再找,我陪你一起去。”
我全副心思地都在想沈駱馳的病,都沒怎麽動腦子,等我一股腦地把話說完,就看到沈駱馳一臉戲謔地看著我,嘴角噙著笑道:“你不是很討厭我住你家嗎?”
我被他問得臉頓時一陣發燙,心跳快了幾下,撇過頭去,傲嬌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住了,隨你,愛住不住。”
沈駱馳突然伸手用力地**了下我的頭,心情似乎很好地笑道:“王愢,你害羞的樣子看上去好蠢。”
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扭頭就走,不想再理他了。
【6】我想我完了,我好像喜歡上沈駱馳了
回到老家後,我第一時間跟我媽說了沈駱馳跟他爸吵架寒假要住我家的事,我媽似乎早就知道了,可能是劉奶奶提前跟她說了,所以對於沈駱馳的到來,她表示很歡迎。
我順便又跟她說了我倆要去兼職的事。對此,我媽倒有點反對,她覺得我們年紀還小,怕我們出去被騙。何況沈駱馳胃不好,她怕他身體吃不消。
沈駱馳說他沒事,他這胃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都好多年了,一直都活蹦亂跳的,他沒那麽嬌貴。
話雖這麽說,但我媽還是很在乎這個“準女婿”的,知道他打工是為了跟他爸較勁,要湊明年的學費,竟然主動提出明年學費她來給沈駱馳交。
我當時聽得都震驚了,要知道我家經濟條件並不寬裕,我媽一向都節省得不行,摳得要命,要她掏錢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我們一學期的學費寄宿費加起來要六千塊,兩個人就是一萬二,等於我媽四個月的工資,她說給沈駱馳交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
沈駱馳當然沒說要,我媽還是不讓他去打工。
我趁沈駱馳不在,拉著我媽詢問道:“媽,你不會真要給沈駱馳交錢吧?你想想啊,這不是一年兩年啊,大學得讀四年呢,咱們家供得起兩個孩子上大學嗎?你不會是想讓我別上,給他上吧。”
我越說心底就越發毛,畢竟我媽是說過不讓我繼續上學的話,我真有點擔心回頭家裏錢不夠,她又不給我上學了。
我知道我媽是個心腸不算壞的女人,但她也有她的毛病。她學曆低,沒多少文化,因此眼界也比較狹窄。雖然她一心希望我有出息,但是對她而言的出息,就是日後找個好的工作,賺多點錢,找個好男人嫁了。用她的話來講,女人這一輩子,隻要體麵,幹幹淨淨,比什麽都強。
在她的心中一直有個疙瘩,那就是她向來引以為傲的女兒已經不再幹淨了。
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是很緊張,我媽聽完我的詢問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嫌棄道:“愢愢,你說你平素挺聰明的,怎麽這種時候就傻了呢。有句話叫虎毒不食子,沈駱馳他爸哪會真的不要沈駱馳。那可是他親生兒子,就算他敢不要,你劉奶奶沈爺爺會任由他倆斷絕父子關係嗎?你媽我這不過是出點錢,賣你劉奶奶他們一個人情,回頭他們對你更好點,你還真以為他們會讓我供駱馳上大學啊!別看你劉奶奶老念叨沈駱馳,心裏啊,可疼緊這個孫子了。沈駱馳跟他爸的小兒子不一樣,他是從小父母離婚的,沒媽在身邊,就這一點,兩個孫子,你劉奶奶肯定偏心他。”
我收回之前說我媽目光狹窄的話,她非但很有遠見,而且很有謀略,隻不過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她。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為何要摻雜那麽多的算計呢?
我忍不住怪我媽心眼多,故意告訴沈駱馳我的生日,算計他。
我媽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太孩子氣,說她這是為我好,為我的將來考慮,說成人的世界都是這樣的。
我很不以為然。
最終我跟沈駱馳還是不顧我媽的反對一起去了市區的肯德基兼職。
八塊錢一個小時,這份工作比我想的要輕鬆。
在我們兼職的期間,李文藝跟袁滿沒少來店內光顧,他倆主要是來看我們的。
一開始聽說沈駱馳在打工,李文藝還不相信,直到眼見為實,她才不由得發出驚歎,問我:“王愢,你給沈駱馳吃了什麽藥,他這個公子哥怎麽還會兼職?”
我邊忙,邊笑著回她,說:“不關我的事,我也是陪他打工。”
抬眼就能看到沈駱馳在我附近的櫃台處忙碌地給客人點單,因為他長得太好看,所以客人都愛找他點。一群女生排成長龍圍在他的身前,他一臉認真地埋頭工作,難得沒有看到不耐煩的神情,我忍不住揚起嘴角。
李文藝在旁邊歪著頭問我:“王愢,你都不吃醋的嗎?”
我微笑著回她:“這樣很好啊!因為他在,我們一店的生意比二店好很多,店長還私下給他漲了工資呢。”
李文藝無語地白了我一眼,無奈道:“王愢,我真是越發看不懂你了。”
我光笑,不再說話。
越是接近年底,市區的人就越多,肯德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繁忙。雖然店長又招了幾個人,但我跟沈駱馳還是忙得夠嗆,晚上回去都隻想洗個澡就躺**睡覺。
即使這樣,但我還是沒有忘記熬夜給沈駱馳煎第二天的藥,每天存在保溫杯裏,讓他帶著上班喝。
有一次我們下班下得晚,到家都十一點多了,熬藥熬到快半夜十二點。
我站在廚房拿著砂鍋煎藥,煎著煎著,眼皮就開始直打架,站著都差點睡著了。身子往下倒的時候,我猛地打了個激靈,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要摔倒時,腰上多了隻手,是沈駱馳過來了。
他一把將我攬住,從身後拿了件羽絨服出來,套在了我的身上,然後什麽也沒說,繞到我身前,掀開砂鍋蓋,看裏麵藥的成色,時不時地拿藥勺攪拌幾下。
我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沒有回房睡覺。
那會兒的冬天很冷,熱氣從砂鍋裏不停地蒸騰出來,形成白霧氤氳在空中。
沈駱馳的臉在霧氣中忽隱忽現,有些模糊。
隱約間,他回頭朝我看了一眼,皺眉道:“你怎麽還站在這兒,快去睡覺。”
我固執地搖了搖頭,突然傻笑了一聲,腦袋發熱地說道:“沈駱馳,你真好看。”
他的臉在霧中微微地泛了紅,惱羞成怒地罵我:“你是不是蠢!”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甕聲甕氣道:“哪有誇男人好看的。”
我驚奇地發現,沈駱馳原來是個很害羞的男孩子。
農曆十二月二十七,也就是除夕夜前兩天,劉奶奶跟沈爺爺最終放心不下沈駱馳,讓兒子開車送他們回到了老家。
劉奶奶跑到肯德基裏來找沈駱馳,喊他回香格花園過年,並讓他別再兼職了,她給他錢。
沈駱馳起初不願,他似乎感受到了打工的樂趣,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但劉奶奶不樂意,她哪舍得她的寶貝孫子受苦,在肯德基裏差點哭鬧起來。最後沈駱馳拗不過她,隻得妥協。
當天夜裏,一下班,我們回到家,就看到劉奶奶跟沈爺爺這兩位老人坐在大廳裏在等沈駱馳回來。我媽那天沒上班,正好在家招待他們。
他們把沈駱馳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就怕沈駱馳不願意跟他們回去。
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沈駱馳表現得很是平靜,他也沒再堅持,直接拎著包跟他爺爺奶奶走了,除了對我媽說了聲“謝謝阿姨,我先走了”外,他都沒有跟我說什麽。
我當時有點失落,覺得他真沒良心,怎麽都不謝我來著,虧我還熬夜給他煎藥,早知道,讓他胃潰瘍疼死算了。
不用再煎藥,我洗完澡就準備睡了。
沈駱馳一走,我的房間又空了出來,我媽讓我回自己屋去睡,我之前睡的小房間的床鋪被她收起來了,騰了空間出來,被她放了新蒸的棗糕。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麽劉奶奶會知道沈駱馳在肯德基打工,都是我媽告的密,她早就知道沈駱馳不會在我家裏久待,可謂老謀深算。
我隻好回自己的房間睡覺,沈駱馳剛走,他睡過的被子還沒有來得及曬,被子上還殘留著他自己的沐浴露的味道,是那淡淡的橘子香。
那一晚我躺在沈駱馳蓋過的被子裏,一顆心很是心猿意馬,怎麽也睡不著,閉上眼都是他隱在白霧中的精致側臉,還有他回頭看我時那溫柔的模樣。
我猛地睜開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我想我完了,我好像喜歡上沈駱馳了。
那應該是喜歡吧,是吧,我喜歡他吧。
終於看清自己內心的那一刻,我既感到激動快樂,又感到無比感傷。
我高興的是,我還可以喜歡上一個人;我難過的是,我對沈駱馳的喜歡在發生了那麽多事後,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卑微。
我不知道我是何時睡著的,隻記得那晚我做了個夢。我夢見了許久未見的佳楠,她出落得比以前更加標致、美麗,舉手投足,都是那麽落落大方。
她微笑著站在我的麵前,聲音柔柔地對我說,愢愢,我回來了。
我望著她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我說,佳楠,歡迎你回來。
嘴上說著歡迎,心裏卻難受得很。
我暗自罵自己渾蛋,不要臉,賤,我都不敢與她對視。
遠遠地,沈駱馳朝我們走了過來,他沒有看我,隻是對著佳楠招了招手,說了聲:“嗨,林佳楠。”
我沉默地低下了頭,像一朵衰敗的鳶尾花。
醒來後,枕頭濕濕的,我的眼睛很痛,習慣性地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時間,看到沈駱馳發來的未讀短信,他讓我別去兼職了,晚上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我鼻子一酸,將頭埋進被窩裏,就那麽沒骨氣地得到了慰藉,聽話地沒有起床去肯德基上班。
迷迷糊糊又睡了會兒,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媽才喊我起床。
今天是二十九,他們廠裏放假。我媽忙著置辦年貨,打掃家裏衛生。
我起來後幫她做了一下午的事,傍晚的時候,她給了我一盆切好的棗糕讓我送去給同小區居住的陳奶奶。
陳奶奶便是林佳楠的奶奶,自從林佳楠爸媽帶著林佳楠搬去青島後,就剩她爺爺奶奶還住在這兒。
我若有所思地端著東西去了陳奶奶家。看到我過去,老人很是開心,拉著我道了些家常,情不自禁地提了很多次佳楠。
我問陳奶奶:“佳楠今年回來過年嗎?”
陳奶奶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落寞,她紅了眼,搖搖頭說:“據說她爸生意很忙,今年不回來了,他們說接我們過去,我跟她爺爺年紀都大了,懶得東奔西走了,就不去了。”
我想起夢中的佳楠,噤了聲,沒再多言。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夢都是反的?
所以佳楠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