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衰老的任老爺子
“天天啊，去到一定要懂禮貌，該有的禮數都不能少，不能給咱村丟臉！”
“記得一定要盡快回來辦酒席，我們可都等著喝你的喜酒呢，真快啊，轉眼間你這小家夥都到了結婚生孩的年紀。”
“天天媽，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了吧？缺啥言語一聲，天天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肯定得把他的婚禮辦的漂漂亮亮！”
坐在拖拉機上，聽著鄉親們真誠的問候，我媽高興的眉開眼笑，一臉喜色，不時跟大家寒暄著。我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結果被鄉親們調侃，說我在新媳婦麵前也知道害羞了。
最尷尬的要數任冰華，她早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這拖拉機連個頂都沒有，能往哪躲？她隻能紅著臉，一聲不吭，跟我一塊接受調侃。
昨天回到村裏之後，我找了個借口，告訴張小龍的父母，龍哥現在去了省城，我們倆準備在一塊工作，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對外出打工的大小夥子，農村人很少會打電話問東問西，任憑他們自己闖**。再加上他父母很相信我，更是沒有多問，隻是叮囑我，畢竟我也是大學生，讓我以後多照顧龍哥。
聽到龍哥父母的叮囑，我差點哭出來。我特麽是怎麽照顧他的啊，現在他生死未知，我卻無能為力。
本來我以為勸我媽離開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半輩子沒有走出我們這窮鄉僻壤，最遠隻去過縣城。
記得第一次去縣裏上高中，我媽堅持送我去學校。結果坐上公交車，她就開始暈車，聽說回家之後在**躺了兩天才緩過來。在縣城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我媽甚至都不敢邁步，不知道怎麽走。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剛跟我媽提出讓她跟我離開老家，她老人家就欣然同意，連夜把家裏收拾的妥妥當當。
直到今天看到全村人來送行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這一切可能隻是因為我表達的不太清楚，讓所有人都產生了誤會。
當時我到家的時候，李二嬸也在，跟我媽兩人做著針線活聊著天。離開老家的原因，我肯定不能細說，隻跟我媽說了一句，讓她收拾收拾，帶著值錢的東西跟我去任冰華家住一段。
天地良心，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真心沒有別的想法，也沒想到會產生這麽嚴重的後果。我媽和李二嬸都誤解了我的意思，一致認為我是要帶著我媽去任家提親。
這種事被李二嬸知道，就等於告訴了全村人。怪不得昨天晚上那麽多人來找我媽，他們似乎都擔心我媽手裏沒錢，怕她拿不出彩禮，耽誤了我的婚事，都想幫著湊點。
看到我媽臉上的笑容和全村人熱心的囑咐，我實在是沒勇氣在這種時候把實話說出來。任冰華也是個有分寸的人，沒有當著大家的麵翻臉。
我們搭的是村裏去賣菜的順風車，到鎮上之後轉坐長途汽車趕往省城。一路上我媽對任冰華噓寒問暖，她一直沒好意思開口辯解什麽，笑吟吟的跟我媽聊著天。
這讓我心裏暗爽不已，她們倆相處的還是很融洽的，如果真的把任冰華娶回家，應該不用擔心什麽婆媳不和的問題。
趁著我媽不注意，任冰華突然在我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冷著臉質問道：“你到底說了些什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害怕吵到我媽，咬著牙沒敢叫出聲，訕笑著小聲解釋道：“昨天你跟我一塊回家的，我說了什麽你也都聽到了啊，真沒亂說。”
任冰華發現我媽已經察覺到我們倆的小動作，衝我冷哼了一聲，沒再糾纏下去。我媽“會心一笑”，估計以為我們倆隻是在打情罵俏。
一路上都很順利，沒出什麽意外。俗話說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媽坐長途汽車竟然沒有暈車。
到了省城，任冰華真的急了，卻又不好意思自己開口，逼著我說出真相。萬一待會見到了任老爺子，我媽真的張口提親，那就麻煩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小聲跟我媽解釋了一番，告訴她這次真不是來提親的。我媽淡定的笑了笑：“放心吧，媽心裏有分寸。我知道你們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盡管去吧，我會在任家暫時住一段。”
我愣了愣：“媽，你早就知道了？那你還……”
“就像你不忍心在我麵前說出事實一樣，我也沒辦法拒絕鄉親們的好意。村裏人對你的情誼，你要牢牢記住。你不用擔心媽，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隻要你記得回來看我就行。”我媽語重心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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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又重新認識了多年來相依為命的媽媽，她雖然隻是普通的農村婦女，但比許多人都睿智，很明白事理。
沉默了片刻之後，我擠出一個笑容：“放心吧，媽，以後我應該會陪你在任家多住一段。上學的時候很少陪著你，現在終於有時間了。”
我媽微微皺眉，搖了搖頭：“不用了，媽知道，你是想跟著任冰華走吧？你跟你爸一樣，從來都不會隱藏自己的心事。你們要做什麽，媽不管。但是天天，你答應媽媽，不要讓我像你奶奶一樣，臨走也看不到你最後一眼，行不行？”
說完這句的時候，媽媽的眼眶已經紅了，聲音哽咽。我痛苦不已，我也想一直留在我媽身邊，好好照顧她。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災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禍患。更何況，好不容易有爸爸的消息，我不願意放棄。
我現在身邊隻有這麽一個親人，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我媽再遇到危險。留在任老爺子身邊，我的實力確實會有所提升，但跟著任冰華，我也不會止步不前。
“放心吧，媽，我隻是跟著她出去走走，很快就能回來。”我咧開嘴，很勉強的笑道。
我媽知道我這是在安慰她，但她沒多說什麽，隻是衝我笑笑。她心裏的苦楚，不比我少，她這是不想為我增加什麽心理負擔。
到了任家之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裏跟之前相比，蕭條了許多。這段時間隻有任老爺子在家，院子裏沒怎麽打理過，顯得有些淩亂。
當任老爺子露麵的時候，我瞬間驚呆了。這才多久沒見，他竟然像是老了幾十歲，看起來比我爺爺之前的狀態更差。
“回來了？”任老爺子用渾濁的雙眼看著我們，看不出喜悲。
任冰華很顯然也被震驚了，用難以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任老爺子，輕聲道：“爺爺，你這是……”
“嗬嗬，老了。人總是有這麽一天，別太傷心。蕭昊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去把他帶回來吧，不要讓他成為孤魂野鬼。”任老爺子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落寞。
任冰華渾身一顫，聲音都變了：“什麽，大師兄真的出事了？”
我也覺得很難相信，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蕭昊那混蛋，但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很不錯，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掛了？
任老爺子歎息了一聲：“造孽啊，我不該讓他去的。唉，後悔也晚了，帶他回來吧，不能讓他繼續受苦了。”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蕭昊的死訊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任冰華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們兩個之間情同兄妹，任冰華肯定很難接受現實。
任家年輕一代的弟子，連同任冰華在內，共有三位。如今申景樂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蕭昊也傳來了死訊，受到這種打擊，也怪不得任老爺子會如此頹敗。
我隱隱覺得他好像還知道些什麽，但並沒有告訴我們。任冰華受到的打擊，同樣很嚴重，她呆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告訴我，大師兄在哪，我會親自接他回來。”任冰華沒有哭，麵無表情，卻依然讓我心疼不已。
任老爺子剛準備開口，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我嗅到了一絲血腥味。他的狀態太差了，看起來已經是風燭殘年，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
“爺爺，你不是說過不再出手麽？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是……”任冰華的臉色陰沉無比。
任老爺子閉上眼睛，緩緩搖頭，不再作聲。良久之後，他似乎有了點力氣，聲音顫抖：“去吧，你們總要成長起來。”
情況跟我們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按照任冰華的打算，她準備讓我先在任老爺子的帶領下，拜入師門，然後再讓我跟著任老爺子學習陰陽術。但現在，一切都隻能先放下。
而且我之所以會把我媽媽帶過來，也是覺得任家有任老爺子坐鎮，比較安全。如今任老爺子這個狀態，我媽媽又沒有任何實力，我和任冰華怎麽放心離開？
突然，任冰華朝門外跑去。任老爺子抬了抬眼皮，又無力的閉上眼，發出了微弱的歎息聲。
“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追上去啊！”我媽催促了一聲。
我這才回過神，任冰華的速度很快，轉眼消失在視線中，我一咬牙，給自己來了張神行符，緊跟其後。
她走的這條路我有些熟悉，很快我反應了過來，她竟然要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