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來宗雖然有三人被分在柔兆場,但是上場的順序卻不同,並不在同一輪裏。上場的名單即時公布,所以想要尋找盟友,彼此結盟什麽的,都隻能在上場之後審時度勢臨場發揮。
這個時候賽前收集到的情報就派上用場了。比武台上二十人,隻要淘汰十人,台上剩下的人自動晉級下一場。
剛踏入比武台的修士彼此觀望,看台上的宣芝隱約能捕捉到比武台上修士神識交流的波動。
短暫觀望後,比武台上的修士飛快動起手來。動手之後,誰與誰結成了同盟,誰被集中攻擊,便也展露分明。
在這個比武台上,實力稍遜的人,便會成為被攻擊的對象,多人混戰相較單一對戰要複雜得多,除了戰力也考驗心計和手段,頗為精彩。
宣芝在賽台邊從太陽初升坐到斜陽西墜,在十座比武台都晃了個遍,直到第九輪才終於輪到她上場。
她一踏入比試台,便收到了同台修士熱情的邀請,神識傳音一句接一句地往她耳朵裏灌,試圖拉攏她聯手。看來她符中神靈的威名頗為令人忌憚。
宣芝在心裏迅速將修士和情報信息上的一一對應,從善如流地接受了一方拋來的橄欖枝,格局尚未明晰,所有人便已混戰到一起。
在第一場比試當中,宣芝並未使用神符,真元結成的符文線條發著微光,彷如靈動的金線纏繞在她身周,周遭五行之氣受她符籙牽引,往她身周聚集。
一道劍光呼嘯劈來,想要打散受她符籙牽引的五行之力,宣芝指尖撥動符文金線,平地驟然生起狂風,青絲飛揚的瞬間,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處。
下一瞬,她出現那名劍修背後,符文纏上指尖,她屈指一握,手中風力形成風刃朝對方劈去。
那劍修反應很是迅速,人未回頭,長劍反手往後格擋,風刃與靈劍撞出金石般的鳴響,眨眼便已交鋒數下。
宣芝雖輔修過劍術,但她學的都是巽陽峰的基礎劍法,與真正的劍修無法相提並論,這一次近身很冒風險,必須速戰速決。
風刃又一次和靈劍相撞,裹在風刃之上的符文如同無數條細小的金蛇,驟然散開,紮入他腳下,又飛快重凝成符。
“傳送符?”那劍修詫異出聲,放棄進攻,立即抽身想要跳離符陣範圍,頭頂壓來的狂風將他禦空的身影直直往下壓去,如同千金罩頂。
劍修見退離不開,幹脆反手一劍劈往地麵,但傳送符的光芒比劍光更快包裹住他,將他拖拽入符,從比武台上消失。
比武台旁響起一陣叫好,看台上的人群當中亮起符籙光芒,劍修舉著長劍從符陣中現身,懊惱地看向前方的比武台。
他都還沒有發力,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人送出比武台,失去比試資格,劍修惡狠狠地瞪著台上靈活閃躲的身影,氣得劍氣爆發,引得周遭所有人嫌棄地退避。
有人被劍氣波及,幸災樂禍地嘲笑道:“恭喜道友,你是這場第一個被淘汰的人。”
劍修氣鼓鼓地瞪向說話之人,旁邊有人道:“看開點,別人都是被打下台,你好端端地被傳送下台,坐在這麽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還能接著看比賽。”
劍修暴怒,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吼道:“老子寧願被她打下台!”他想了想覺得不對,又啐一口道,“呸!是那女人耍陰招,要是堂堂正正地跟我打,我才不會輸!”
“那很難說哦,她都還沒動用神符,我聽說她手裏是枚五位神符,其中三尊神靈雖然以前沒怎麽聽說過,但是戰鬥力不俗。”
嗤笑聲傳來,一道身影從看台入口慢吞吞走進來,不屑道:“都是從滄琅秘境出來的修士嘴裏傳開的,那些小門小派的散修,哪見過真正的大神神威是什麽樣。”
這句話如同一點火星投入炮仗中,立即有散修擼袖子朝著聲音傳來之處,不滿吼道:“散修怎麽了?散修也能在這擂台上把你們名門修士揍下台!”
“哦?”來人站定在入口的兩層台階上,一身暗紫繡金紋的圓領窄袖衫,腰間佩戴越望宗弟子令牌,上麵以小篆浮雕有“莫惑”二字。
莫惑抱臂居高臨下的覷著散修,眨了眨眼笑道:“我很期待有機會能跟道友同台,被你揍下去。”
擼袖子的散修冷哼一聲,很有點不畏強權的勇氣,但目光掃見跟隨莫惑身後一起走進來那人時,臉色卻驀地變了變,話音一下被堵在了喉嚨裏,訕訕地低下頭,默默退入人群背後,從另一側台階離開了柔兆場的看台。
莫惑回頭朝他身後之人挑眉,勾住他的肩膀促狹道:“哎,師弟這麽俊俏的一張臉,怎麽話還沒說一句就把人嚇跑了呢?”
柳無夭根本沒搭理他,隻麵無表情地望著比武台上的打鬥,符籙的火光映照在他眼底,倒是為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瞳增添了一點神光。
看台上的人群低聲議論,“那就是柳無夭?伏月真人新收的弟子?”
“是他,今天這一場,跟他同台的另外十九人都被他暴揍下台,誰要跟他分到同一輪誰倒黴。”
“反正這場每輪隻淘汰十個人,剩下的十人都自動晉級。”
“跟他同台的不管晉級沒晉級的,都是重傷,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去參加下一場呢。”
周邊的議論窸窸窣窣地飄來越望宗兩人耳邊,兩人毫不在意,莫惑還頗為自豪道:“師弟你這可算是一戰成名了。”
柳無夭無動於衷,莫惑早就習慣他這個師弟的脾氣,自顧自繼續道:“裴紫英新收的弟子看起來不錯嘛,沒想到臨光院都破落成那個樣子了,她也願意去,嘖,還是個小美人,眼睛長得又大又亮的怎麽就這麽瞎。”
比武台上一身明豔勁裝的少女偏過頭來,遙遙往看台上掃來一眼。
“哎呀,被她聽見了。”莫惑抬手捂住嘴,視線卻不偏不移,還滿含挑釁地挑高了眉。
宣芝麵不改色地收回視線,專注眼前對戰。
莫惑哼笑一聲,歪頭低聲說道:“據我所知,咱們段師兄很有可能就是死在她手裏,段擎風雖然叛出師門了,但他到底是師尊第一個親傳弟子,在師尊心中分量你我都不能比,這次法會要是輸給她,師尊可要生氣的。”
“不會輸,我會為師兄報仇。”柳無夭語氣篤定,台上的人在他看來處處都是破綻,弱得不堪一擊,“她真元成符的速度太慢,五行之力操控也不流暢,在我手裏堅持不住一招。”
莫惑擺正臉色,不讚成道:“哪有什麽仇不仇的,段擎風做錯了事,步入歧途,人人得而誅之,咱們越望宗可不能徇私。”
柳無夭沉默片刻,頷首應道:“是。”
莫惑又恢複一派散漫,繼續道:“我的傻師弟,她是神符師,倚仗的是神力。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明明有神符在手,還費心費力地將五行符咒煉到極致?”
“我看了滄琅秘境流出的影像,她的神也不過如此。”
莫惑搖頭,“北冥鬼帝呢?”
柳無夭默了默,“鬼帝受天道台責罰,沒這麽快恢複神力。”越望宗內神、鬼符師都不算少,想要知道這些消息並不難。
比武台上鍾磬聲響,比試結束,宣芝抬眼往看台入口處看去,那裏的兩個人已經背身出了看台。
宣芝成功晉級,登上第二層比試台,裴故領著她去吃了一頓好的,大師兄在外的朋友實在太多了,從法會會場走到城中,兩人行的隊伍不知不覺漸漸壯大。
到了酒樓,愣是開了兩桌才坐下,飯桌上熱熱鬧鬧,宣芝就像是年夜飯上被重點關照的年齡最小的孩子,就差喊她起來表演個節目了。
一頓飯下來,比上台比武還累。就算有裴故幫她擋酒,宣芝喝了兩杯,也有些暈乎,指著天發誓,再也不想跟師兄的狐朋狗友一起吃飯。
大師兄和大師兄的狐朋狗友們表示很傷心。
回到住處,宣芝那點酒氣早就散了。
裴故在看台上觀看自己師妹比試時,也留意到了越望宗兩人,他問道:“你看了柳無夭的比試麽?”
宣芝點頭,柳無夭不與任何人結盟,一上台便立即出手,比試才開始不到片刻,就送了三人下場,而且全都是重傷。
他出手狠厲,使得台上眾人全都忌憚於他,躲避他不成,於是飛快聯手對付他。柳無夭在眾人圍攻下,依然不露下風,他甚至為了不提前結束戰鬥,故意留有餘地,不會讓人徹底失去戰鬥力,控製台上人數高於十人。
直到將最後一人打敗,他才在最後放了一個大招,將所有人踢出比試台。
裴故說道:“他雖被越望宗伏月真人收為親傳弟子,但伏月長久閉關不出,基本算是教養在宗主門下,也算是段擎風半個親師弟了。”
宣芝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裴故,“師兄知道了?”
“段擎風是越望宗宗主第一個弟子,他的死越望宗一定會暗地裏查清楚,他又死在惡鬼手中,你入門的時候師尊就看出你和鬼帝關係匪淺,所以去查了查重鄴城的事。”
宣芝承認,“他的死確實跟我有關。”
但她不覺得殺了段擎風有什麽錯,大玄主神交替,玄晟元君神力本就漸漸衰弱,段擎風為了一己私欲,竊取元君香火供奉墮仙,使得元君境況雪上加霜,神力無法覆蓋大玄全境。
宣芝一一踏足過那些被邪魔踐踏的州郡,見到太多的百姓喪生邪魔口中,在她看來,段擎風死不足惜。
裴故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就是因此去不了越望宗,才會來臨光院的?”
宣芝:“……”這是重點嗎?
她收起眼裏詫異,堅定搖頭,“絕對不是!”
其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