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婕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記, 確定不是夢遊,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確定是在象園後頭的小河邊上。

元璟怎麽會在這裏?之前他帶著兵馬北上去剿滅夜闌國的餘孽, 結果反而被人家勾結著狄族的兵馬, 殺到了自己京城腳下。

當時藺德勝他們推測, 元璟應該跟這些兵馬錯過了,等收到京城被圍困的消息,肯定會很快返回, 集合援兵,將這幫膽敢挑釁大魏威嚴的蠻族們一網打盡。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從之前高皇後的應對和翡翠園的慘劇,吳婕已經能夠肯定, 這一次絕不是蠻族發現了什麽南下的秘密通道, 而是那位西北王的高大將軍的計劃。

高檀宇應該是勾結了蠻族, 意圖造反。

一場大水衝垮城牆, 狄兵殺入京城, 從勳貴到百姓無不飽受驚嚇, 慘遭屠戮。

而高大將軍統帥大軍,將這幫蠻賊驅逐,收複京城,挽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水中, 如此輝煌功勳, 原本就權傾朝野, 自然更加萬眾歸心。

至於北上的皇帝,按照完美的劇本, 應該是不幸死在了那幫惡狼的突襲中,大魏國祚後繼無人。高大將軍是擁戴新君登基, 自己掌控大權,還是直接黃袍加身,就看他老人家高興了。

在長秋閣的這些日子,吳婕百般思量高氏一族的布局,覺得這應該就是整個過程了。卻沒想到,元璟不僅逃過一劫,還離奇地出現在京城,出現在皇宮,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俯下身,借著月光仔細看去。

元璟雙目緊閉,知覺全無。

距離上一次分別,似乎也不過月餘時光,卻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上輩子……

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上輩子的痛苦,還有這家夥帶給自己的傷害。

吳婕突然浮起一個充滿惡意的念頭。

將這家夥扔進水裏怎麽樣?水流如此湍急,他一定會淹死吧,如果淹不死,自己再加上一塊石頭……

好吧,這充滿惡意的念頭隻是閃爍了一瞬間。

吳婕俯下身,盯著這張她曾經心動過,如今卻形同陌路的容顏。

該不該管他?

就將他丟在這裏,也許會被忠心的侍衛救走,隱蔽逃亡,也許會被高家的爪牙發現,然後一命嗚呼,更大的可能,是一直沒有人來這裏,在凜冽的寒風和冰水中,他慢慢變涼,最終變成一具屍體。

救他,是一條活路,自己已經與高皇後結仇了,而之前去高皇後麵前提醒水淹攻城的舉動,現在看來更是自找死路。

能將那麽多妃嬪宮人騙去翡翠園送死,吳婕不認為高皇後她們會對自己這個漏網之魚網開一麵。更何況比起那些完全無辜的妃嬪宮人,她還知曉高氏私通蠻夷的秘密呢。

在這裏救下元璟,無疑是選擇一條對自己有利的活路。

而放棄救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跟陳皎一起離開。

去南陳建鄴城?

遙遠陌生的地方……

吳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意識到自己徘徊在人生的岔路口上。

她低頭看著昏迷中的元璟。他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唇色卻顯蒼白。顯然是在高熱之中。再加上滿身狼狽的模樣,簡直脆弱地不堪一擊。

從來沒見過這家夥這樣的一麵,想不到吧?如今你生死不過在我的一念之間!

明知道這種念頭太過扭曲卑鄙,吳婕還是生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得意。

意識到這一點,吳婕伸出手,往他臉上戳了一下。

然而她的指尖兒尚未碰觸到元璟,突然眼前一花。

黑影閃過,一陣天旋地轉,她覺得後背一疼,緊接著喉嚨被人用力鎖住了。

吳婕拚命抬手抵擋,元璟卻死死扣住他,他睜開的眼睛泛著赤紅的光澤,看得人膽顫心寒。

就在吳婕以為自己要被掐死的時候,喉嚨上的手突然一鬆。

“是你……”沙啞的聲音傳來,元璟眼中的赤紅緩緩褪去,恢複了少許清明。

他認出了吳婕。

吳婕趕緊從他身下爬了起來,警惕地後退兩步看著他。

元璟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他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剛才襲擊自己耗光了最後一份力氣吧。

“皇上……”吳婕試探著問道。

元璟長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她一眼:“先帶我回你那邊。”他言簡意賅吩咐著。

吳婕:……

我能說不要嗎?

她還沒有最終決定,要不要救他啊!也許跟著陳皎離開是更好的選擇……

她現在無比後悔剛才自己的手賤,為什麽非要看個究竟,好奇心害死貓,當時掉頭走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甚至今晚就不應該出來。密道什麽的,都是話本子裏頭騙人的!

她滿心糾結,元璟卻恍如未覺,隻吩咐道:“快點兒!”

萬般無奈,吳婕隻能點頭應下。

也不知道陳皎會不會回頭,如果被他撞見到元璟會是什麽表情。

帶著元璟,吳婕當然沒法走地道。幸而象園距離長秋閣並不遠,比起地道裏曲曲折折的大半個時辰。

兩人走了不久,就回到了長秋閣。一路上竟然也沒有遇見人,至少沒遇見活人。

一路上元璟走得搖搖晃晃,幾次險些跌倒,吳婕隻好扶著他。

“這裏是……長秋閣?”站在門前,元璟腳步停頓。

他竟然知曉這一處閣樓,吳婕轉頭望去,不知是否錯覺,似乎在元璟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複雜的光亮。

很快元璟恢複了平靜,他快步進了閣樓之內。

他的狀態很不好,需要立刻擇地療傷。

上個樓,選了一處幹淨些的書房,他在軟榻上坐下來。

吳婕眼睜睜看著他坐在自己之前睡覺的**,很是無語,這家夥總是能挑中她最中意的東西。

“拿一件幹淨的衣裳來。”他轉頭吩咐吳婕。他生性有潔癖,這種滿身汙泥的衣服一刻也不想多穿,更何況都濕透了。

吳婕隻好乖乖順著他的意思,衣服都擱在這個房間裏,也不用去別處,吳婕在櫃子裏翻了兩下,就發現了一件尷尬的事情。

“皇上,臣妾幹淨的衣裳,就是這幾件,要不您選一件?”

元璟看著她手裏擺出的幾件桃紅柳綠的長裙,頓時黑了臉色。

“去找一件侍衛或者太監的衣服來。”

吳婕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大半夜的,她才不想出去冒險呢,之前一趟就添上了元璟這個大麻煩,再出去一趟,誰知道外麵會不會有亂兵。

“皇上,之前大水來襲,諸多宮室都被大水浸泡,隻怕那些侍衛太監們來不及帶走的衣裳也都……”

元璟想要換衣裳是因為這一身衣裳髒汙濕透,吳婕提醒其他能找到的衣裳,也是差不多情況,除非她能找到前麵的活人,索要一身。但是元璟現在的狀況,明顯不想被人發現行蹤。

被拒絕了,元璟低著頭,沒有說話。

吳婕想了想:“要不皇上先換下衣裳,臣妾略微漿洗,等晾曬幹了再穿上。”

元璟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聲。

吳婕轉身出去端清水。

存下的水還有大半,她用銀盆打了,將水缸蓋上,端著上了閣樓。

推開書房的門,卻見元璟已經躺在榻上,閉目不動,脫下的衣服扔在一邊。這家夥倒是不客氣,完全一幅大爺的架勢。

吳婕惱火地走近,想要叫人起來,卻很快察覺情況不對。

她低聲呼喚,元璟躺在**毫無動靜。

吳婕趕緊將水放下,快步來到床邊。就看到元璟雙目緊閉,麵色潮紅,已經完全昏迷了過去。

之前在水邊發現他的時候就知曉情況不妙,但是人清醒過來,吳婕還以為他能漸漸恢複,沒想到剛才短暫的清醒和行走,隻是回光返照。

將手按在他額頭上試了試,燙得嚇人,也許是她手掌的溫度偏涼。元璟發出一聲低吟,卻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這模樣,隻怕不是普通的風寒高熱能解釋的。

吳婕雖然不會武功,但很清楚這些武道高手,對疾病和創傷的忍耐力遠超普通人,

等等,創傷,難道他受傷了?

吳婕略一猶豫,將他身上搭著的薄被向下扯了扯,立時目光落在他的胸口處,果然有一處赤紅的淤血痕跡,正在左側腰間,因為之前浸泡在水中太久,皮肉翻卷,泛著白色。血是已經不流了,但情況看起來比流血還嚴重。

吳婕不是大夫,也看得出這傷勢不是靠著硬撐能熬過去的。

因為她掀起薄被的動作,涼風灌入,元璟身體顫抖。

吳婕趕緊將被子放了下來,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胸口,卻又一怔。

緊緊盯著他心髒左側,那裏一片光滑,肌膚潤澤。吳婕突然感覺一陣窒息。

她伸出手微微觸碰那裏,確定沒有絲毫傷痕。

上輩子她複寵之後,兩人歡好之際,曾經在他胸口看到這裏有一處傷痕,狹長銳利,當時她就詫異,能造成這樣的傷痕,應該是匕首之類的利器插入了胸口。元璟常年征戰沙場,身上也有些傷痕,但並無一處這般險峻。看著像是好幾年前的舊傷了。

她記不清楚自己初入宮為貴妃的時候有沒有這個傷痕了,那時候她性情羞澀,承寵的時候都是要求熄了燈火的,而後來就沒有這樣嬌氣了。

她看得入神,卻不知枕邊人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看到她盯著自己胸口傷痕,那時候的元璟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那裏,含笑盯著她,“公主覺得遺憾嗎?”他的手滾燙驚人,銳利的眼神中帶著眾多讓吳婕琢磨不透的東西。

那時候,她沒有深思,隻是將手抽出來,隨口應付道:“皇上的話,臣妾聽不懂了。”

……

那時候,她是真的沒有聽懂,但重活一世,她隱約懂了。

在紫茴動手殺她的那一刻,在知曉紫茴背後之人是陳皇後的那一刻。

她想過當年自己突然獲罪失寵,並非什麽宮妃的陷害,也不是皇帝厭棄,是紫茴真的幹了行刺皇帝的“壯舉”,才有那場天翻地覆的變故。包括紫茴在內,她身邊的宮人被屠戮一空,而她貶斥幽禁長秋閣內。

以前隻是推測,如今卻看到了實打實的證據,吳婕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元璟此時的左胸根本沒有任何傷痕。

回想那一處傷痕的凶險,雖然過去了數年,但其鋒銳猙獰之處,還是讓人膽顫心驚,受了這樣的傷,竟然還逃過一劫,完好無損……

哈,上輩子的元璟,也不能算是完好無損,就在自己失寵的那一陣子,元璟大病了一場,據說是因為夜闌國征戰,積勞成疾,數月之後才勉強痊愈,之後身體也大不如前。

至少上輩子在宮中,元璟幾乎不動武功,而且每到開春都會病倒一次。

她上輩子跟元璟也隻是相處了幾個月,之後幽閉深宮,消息不通,也從未察覺其中的不同之處。如今細細想來,其實蛛絲馬跡有很多。

那個時候,元璟是將自己當做主謀了吧,畢竟是自己的貼身侍婢下手,身為主人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並未對自己下殺手,因為顧念拉攏東越的大局,或者是那幾個月相處的情分,亦或者兩者兼有之。

吳婕站在床邊,怔怔出神。

前塵往事,說是上一輩子,其實也不過四五年之前……

低低的呻、吟聲傳來,吳婕清醒過來,對了,他還病著呢,這樣的高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吳婕趕緊用毛巾沾濕,放在他額頭,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送到他幹裂的唇邊。

可元璟的情況極為糟糕,一杯水灑了大半,喂進去的根本沒兩口。吳婕立刻意識到,僅憑著這些手段,是無法將高熱降下來的。

必需得有草藥,最好是清毒散熱的藥草,還有腰間的傷口,也需要包紮。

宮裏剛剛經過這場大水,哪裏會有藥草呢?太醫院在宮廷東頭,距離長秋閣有好幾處宮室和園子,自己趁夜出門走一趟,萬一遇到什麽沒有清理幹淨的亂兵。

可元璟這狀況,沒有藥是萬萬支撐不住的。

左思右想,吳婕歎了一口氣,還是出去走一趟吧,總不能看著他真死在這裏。處理屍體也是很麻煩的,尤其皇帝的屍體,自己可不想被滅口或者殉葬。

她替元璟蓋上薄被,然後披上一件暗色的鬥篷,匆匆下了樓。

左右看了看。

忙活了這麽久,赤蕊那丫頭呢?從剛才就不見人影。

****

京城南邊的河道上,陳皎用牙咬住繃帶,身後一個眉目文秀的年輕人正在幫他上藥。

“殿下也太大意了,怎麽中了埋伏。”

“誰知道這菱北高氏的人如此心狠手辣,橋都沒有過完,就想著抽走梯子。”陳皎冷笑了一聲,牽動傷口,呲牙咧嘴。

“是殿下蹉跎的時間太久了,既然已經拿到了目標,就應該立刻離開,不然也不會留給他們動手的時機了。”薑躍勸道。

陳皎沒有說話,之前他匆匆離開長秋閣,就對上了菱北高家派來的高手,想要殺他滅口。

他生怕被這些人發現吳婕的蹤跡,隻好引著他們越打越遠,拖延的時候,不小心又中了埋伏,險些真的將性命葬送,在城南輾轉幾個來回都沒能將人徹底甩掉。幸好南陳在大魏京城也有接應的人手,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薑躍帶人護送著他,急匆匆返回了早就備好的快船上。

“有什麽放不下的,讓屬下等效力就是,殿下此身關係國祚,萬不可再如此冒險了。皇上還在京城等著您呢。”他繼續勸道。

陳皎無奈地道:“我知道了。”薑躍是他從小的伴讀,這一趟跟著他來大魏,也在京城潛伏了數年。

終於將傷口包紮完畢,薑躍收拾起醫藥包,看著外麵的天色,鄭重勸道:“殿下,我們不能再耽擱了,一定要在子時之前出發,不然隻怕離不開京城地界。”

陳皎沉聲道:“再等等,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他傷重無法出行,但還是安排手下人趁著如今宮中大亂,守備鬆懈,將吳婕接了出來。希望那丫頭別太受驚嚇。

正等得焦慮,聽見外麵腳步急促,屬下稟報道:“殿下,您說的那位姑娘,已經接過來了。”

陳皎大喜,也顧不得身上的傷,連忙起身。

出了門,一眼就看著那個被三四個屬下圍在中間的窈窕身影,他立刻快步上前,笑道:“害得你受驚了,別擔心……”

話說了半截,突然停住了,那少女轉過頭來,滿臉驚恐。

容顏秀麗,非常熟悉。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赤蕊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盯著他。她本來正在書房裏等著自家郡主,正等得焦急,突然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從天而降,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她帶走。

無論怎麽掙紮都沒用。她一個弱質女流也不可能是這幾個會武功的漢子的對手。

眼睜睜被帶出了宮,隻能祈禱著自家郡主不要落到這群人手中。

在赤蕊的念頭裏,這些窮凶極惡的家夥肯定是之前入侵的蠻夷餘黨,眼看著自己被帶出宮後一路快馬疾馳,更肯定了她的猜測。

被帶到了這艘船上,正恐慌著,突然冒出了一個俊美無雙的人,越看越是臉熟,是在哪裏見過?

赤蕊分辨了半天,終於認出:“你是……桂魄?”

陳皎麵色劇變,轉頭厲聲喝問身邊的幾個屬下:“你們怎麽辦事的?”

幾個人大惑不解,但還是連忙跪下,為首之人分辯道:“那一處閣樓裏,就隻有這一位姑娘啊。”

陳皎正要再說,又有兩名屬下飛速逼近,匆忙道:“殿下,碼頭西側多了百餘名騎兵,似乎是要搜查什麽,隻怕不久就要搜到這邊來了。”

薑躍立刻道:“殿下,事不宜遲,立刻啟程返回吧。”

陳皎猛地抬頭看向遠方,伴著騎兵接近,喧囂聲不斷蔓延,是衝著自己這邊來的。

他一顆心沉落下去。

***

京城西部,豫國公府邸。

一貫清冷的門第難得熱鬧起來。原本幽深龐大的內宅隻住了高子墨這一個少主。他又是個寡淡的性子,門庭自然冷落。

如今真正的主人回歸。整座府邸頓時前所未有熱鬧起來。

殷長青帶著手下抵達的時候,正看到門外排著長長的馬車隊伍。

管事匆忙迎出來,替他牽過馬匹,笑道:“都是求見大將軍的,從昨日就開始排著了。”

身為高檀宇的嫡係愛將,殷長青當然不必在這裏等著求見。

在門外眾多排隊者羨慕的目光中,他徑直跟著管事進了府內,走過前庭長廊,進了正廳。

高檀宇正大刀金馬地坐在位子上,聽著屬下的稟報。

他年過五旬,依然身材魁梧,氣度非凡,天然有種讓人折服的威儀,那是幾十年統帥大軍征戰沙場養成的殺伐之氣。

殷長青進來,他並未抬頭,隻皺眉盯著眼前稟報之人:“之前碼頭邊上的船隻都搜查過了?”

“搜查了一遍,並無所獲。隻是在半個時辰前,曾有三艘快船離開碼頭,其中兩條被我們截獲,另外一條還在追擊當中。”回稟的將領也是高檀宇在義子之一,略帶慚愧地跪在地上。

“若真是南陳早就備好的退路,一入江河,便如遊魚入海,再難入手了。”另一側的謀士餘楷歎道。

高檀宇也搖頭道:“若論時間,怕是已順水南下。罷了,不必追擊,收兵回來吧。”

他剛入京,尚未站穩腳跟,接下來京城還有好多事情需要籌謀,不好在這個時候邊界上挑起戰端。甚至這一次若不是南陳這夥人太過分,好好的盟友,他也不願幹這種釜底抽薪的事兒。

“這玉衡夫人甚是可恨,竟然暗殺太後,讓大將軍難做人。”餘楷義憤填膺地說著。

之前高家跟南陳的一股勢力暗中合作,南陳這邊諜報提供了他極重要的線索,甚至就是因為南陳的襄助,他才決定如此快地舉兵叛亂。

但沒想到這幫人臨走之前故意坑了他一把,太後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首級也不翼而飛,總會引動有心人懷疑。他苦心營造的局麵就被崩開了一個角。

高檀宇的目光落到殷長青身上:“如今宮中情況如何了?”

殷長青上前稟報道:“太後宮中的侍從都已經處置了,首級也縫合了一個相似的,屬下已經按照部署,在宮中散布太後驚懼病重,不幸薨逝的消息了。”

高檀宇點點頭:“事情平息下去最好,後續葬儀也要盡快籌備起來。”

頓了頓,又問道:“你執掌宮中東林衛,這玉衡夫人一年來隱藏京城,竟然一直沒有發現端倪嗎?”

殷長青低頭道:“屬下也細細查訪過了,此人行蹤隱秘,之前我等揣測她隱匿宮中,但卻不能確定她究竟藏在何處。”

一邊說著話,高檀宇起身,殷長青跟在他身後。

兩人出了房間,高檀宇又問了幾句宮中的情況,轉頭道:“這一趟兵馬安排地倉促,辛苦你了。”

殷長青恭聲道:“本就是屬下的分內之事。隻是世子那邊,我看著有些情緒。”

高檀宇哼了一聲:“這孩子行事頗為不謹慎,所以大事我瞞了他,不僅他,瓊華那邊也是一起瞞著的。”

殷長青垂下視線,實際上,高檀宇這一趟變亂,不僅瞞著高子墨和高皇後,連他也是狄人兵臨城下的時候,才收到了高檀宇的密信,告知這一次布局。

兵行險招,竟然能一舉翻盤。

殷長青略一猶豫,試探問道:“不知道皇上領兵北上,如今……”

“夜闌國那裏,自然是早就安排妥當了。”高檀宇自信地笑了笑。“眉宇間浮起一絲狠厲,本來還想著君臣名分,總不好這樣動手,誰知道這元氏一族如此心狠手辣,他不仁,我不義。”

高檀宇說完,神色很快恢複了平靜,他拍了拍殷長青的肩膀,笑道:“這些天多開解一下子墨,他自小跟你親厚,還有宮中,瓊華那邊,也多去看看。”

瓊華是高皇後的小字。

殷長青低下頭,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