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168 南行篇(V37)

167兩大勢力

李知府昂頭看了看人群,大手一揮:“行,!既然你們都不怕死,本官就成全你們,給我把他們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這回可好,連敷衍話都不願意再說,“亂黨”一詞都省了,當真是要大開殺戒,把百姓當豬玀宰。

聽說有亂黨襲擊知府府衙,而被調集前來的駐軍一聽這話,頓時也是大驚,各個麵麵相覷。

領頭的一身鎧甲,大約三十來歲,高高瘦瘦,一臉精悍,此時麵露為難之色,代表眾人質疑:“大人,這些可都是瀛洲百姓啊!”

李知府橫眼過去:“不服從上令的,就是反賊!況且,我是瀛洲知府,這裏我做主!方之,你難道想抗命不尊不成?”

方之眸子劃過眾人,在明翊身上微微一頓,而後轉頭,回答鏗鏘有力:“軍政向來不是一家。況且今日大人這要求委實過分了,請恕屬下恕難從命。”

李知府氣得拍桌:“方之!你好大的狗膽!你今日這句‘軍政不一家’是什麽意思?本官是陛下欽點知府,總管瀛洲一切事宜,包括你們駐軍。你這言辭難道是對陛下聖意的違抗?方之,就憑你這句話,本官也能定你個反叛罪,立地斬絕,!”

一語生生將違令提高到違抗聖命的高度,堵得方之臉色漲紅,沒法接口。

劉全摩拳擦掌:“看來這場架,怎麽著都要打了。”瞧那將領方之倒不是壞人,軍中眾人,對於屠殺百姓,似乎也沒有興趣。不過,也架不住上頭的命令與威脅呀。

元魍低聲道:“未必。”

轉頭看向金藍,金藍朝他微微一笑,點頭表示讚同。

雖然隻有那麽一瞬間,但是方之看向明翊的那一眼裏明顯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這真是有趣了。邊陲瀛洲,居然盤踞兩大勢力。

李氏在明,主政。

明家在暗,主軍。

果然,雖然明珠早年就被貶下去了,但是明家的勢力還是沒有倒啊。

金藍突然放聲大笑,屋裏屋外倨傲的、驚惶的、憤怒的、糾結的,還有看戲的,一下子全都被她吸引過來了目光。

“你笑什麽?”李知府一臉莫名其妙,大聲喝問。

金藍沒理他,反而叫劉全:“小全子,我考一考你。剛剛知府大人說在這瀛洲,山高皇帝遠,所以他最大。你找個詞,形容一下。”

劉全想了想,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金藍搖搖手指:“剛剛還誇你聰明,怎麽一下子就又退回去了?說他是狼跟狗,都已經是深深得侮辱了那兩類,難道你還想侮辱猴子嗎?”

劉全知錯就改:“我錯了,。”

金藍又道:“聽好了,這個詞叫做‘自作聰明’。”

劉全歪著腦袋,表示理解不能。

隻聽金藍又道:“我今兒心情好,再教你一句詩。”

劉全求學若渴:“什麽詩句?”

金藍道:“‘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意思就是說一個人因為身處在廬山,所以看不到廬山的全貌。”

劉全頭上頂著問號:“這句成語、這句詩跟現在這情況有關係麽?”

金藍笑著指了指氣白了臉的李知府:“你不覺得這位大人隻看到軍隊包圍住了我們,卻沒看到他還落在我們手裏這一點,可以說成是‘隻緣身在此屋中’麽?而且,不正是自作聰明的最佳體現麽?”

李知府聞言猛然驚醒,正準備叫家仆護住自己往後堂溜。

就見眼前黑影閃過,等這位再反應過來時,一把大刀已然架在了脖子上。

拎著他後領的正是那黑麵少年,表情森然。

家仆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見自家大人瞬間轉移到了人群裏麵。

頓時,一室大靜。

明翊瞧元魍那眼神就跟看著天神無異了,完全不可置信。

金藍笑著轉身:“方將軍是吧,我們跟知府大人,”眼神轉向見風使舵、見勢不好,正躡手躡腳往後挪的那位,“還有孫師爺,有事要談。您瞧,您是不是不要杵在這兒的好?”雖然方之是明翊那邊的人,這一場,肯定不用打,但總得找個階梯給他下去,否則麵子上過不去,也要落人口實,。

方之一腳把孫師爺踹了進來,劉全一把把這位抓住,順便維持下現場秩序——否則落到人群中的這孫子能被眾人給踩死咯。

孫師爺指著方之罵:“你這個叛徒!”

方之一臉秉公模樣:“屬下這是為了李大人的性命著想。孫師爺,為了大人,對不住您了。”

轉身,下令:“我們去外麵。”

一長龍的隊伍呼啦呼啦就出去了,連頭都沒回一下。

場中形勢,頓時逆轉。

李知府咽了咽唾沫,眼淚汪汪得看著救星遠去,在身邊低氣壓的威嚇下,愣是沒敢吱一聲兒。

金藍看向明翊:“好了,這回公子爺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得跟他談談了。”

粥棚前三列長隊,災民們端著瓦罐瓷碗陶器各類容器等著領飯。

金藍、劉全、張衝一人分管一列,忙得汗水直流。

旁邊還有一條長桌,諸葛文才坐在後頭,趙小才在旁邊研磨。

一邊磨,一邊探頭瞧:“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酸得牙疼,“大叔,你這樣寫人家看不懂的。”一堆子曰,把人都說得雲裏霧裏了,都快洋洋灑灑寫滿一張紙了,還沒講到正題!

諸葛文才教育小盆友:“這你就不懂了。行文前必須要有佐證,才是嚴謹的文章。”一臉得意,他的學識文才完全可以去考文狀元的啊,。一路行來,終於有那些武夫做不來,而他能做的事了。頓了頓,又轉頭,“這些東西,你以後也要學的。”作為諸葛家未來的家主(也許?),小盆友文才武略都必須有一番作為才行。

趙小才一臉黑線:這是在寫家書,不是在寫你的八股文啊喂!

看了看坐在前頭亦是一臉茫然的老大爺,趙小才一把推開諸葛公子,執起毛毫,慷慨激昂:“我來!。”

趙小才雖然習武時間不長,但習武人力氣還是比那些個文弱的公子強些,一把就把諸葛公子給擠到了地上。

諸葛文才捶地:我恨武夫!包括小孩!

爬了起來,就見小孩已經寫完了。

“如海縣邱家村邱明,你兄弟邱兵安好,不用擔心。大輿十六年十月二十。”諸葛文才念完,驚訝道,“就這麽結束了?”

趙小才想了想,又問:“大爺的兄弟識字麽?”

老大爺搖了搖頭:“不識字。”

趙小才道:“那大爺您坐好,我再給您畫張像,一起寄過去。”

老大爺感激極了:“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趙小才靦腆一笑,筆下又忙了起來。

諸葛文才低頭瞧瞧小盆友心細而認真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把砝碼壓在這位身上,沒有錯。

而後,他又悲從心來,抱著腦袋感慨,他這個文人毫無用武之地啊!

讓他來寫這些個家書,果然是大材小用了!

感歎還沒完畢,金藍就叫了起來:“諸葛公子,沒事做嗎?過來幫忙分粥,。”

諸葛文才碎碎念:“你就看到我一個人閑著嗎?不是還有人在睡覺嘛。”

血無衣老早就選了個樹蔭睡午覺去了。

金藍看著他,好笑:“那就麻煩你去把他叫醒。”

諸葛文才毫不猶豫,立刻奔過來接手金藍的工作:沒有用武之地總比被用武之人捏死強啊。

金藍抹把汗,找到個樹樁,隨便就坐。

轉眼,就見玉多多無聲無息得站在自己身後。

金藍翻個白眼:“你什麽時候內功也好到這種程度了?來無影去無蹤?”之前在跟那李知府、方之將軍對峙的時候,這位就突然不見了蹤影,到現在終於露麵了。

玉多多聲音很飄忽:“我剛剛去知府府裏探險了。”

金藍糾正她:“是去找金銀財寶了吧。”

玉多多更加幽怨了:“可是我找到的東西,恐怕你比我更需要。”

塞給金藍一個信封,這位受到重大打擊般,跟遊魂一樣,又飄了。

168身在其中

金藍看了看信封上蓋著的京都的印戳,不禁皺了皺眉。取出信紙,一眼掃過,果然是皇後寄出的密信,還附有元魍的畫像。

“殺無赦?”金藍喃喃,眯了眯眼:柳州城內看到了元真的公告,本來以為萬事大吉了,。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小四呢。京裏那群人,是要趕盡殺絕啊!

“看什麽呢?”元魍柔聲傳來,擋住日頭。

金藍回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把信紙遞過去。

元魍看完,直接用內勁把信紙化為灰燼:“難怪那李德才說我是朝廷要犯。”摸摸金藍的腦袋,“別擔心。知道這件事也是好事,後麵,我們避著官府就好。”

金藍十分感慨:“咱們都不跟他們爭了,他們怎麽還不放心。”

元魍沉聲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避,就能避得了的,因為我們已經身在其中。”況且他本來就不想避開。此時更加堅定了這位少年把那位置拿到手的決心。

金藍捂著眼睛,碎金從指縫裏透了下來,歎口氣:“好一個身在其中啊。”

元魍心知金藍心細,再多說這事唯恐她知道什麽,於是轉移話題:“剛剛明翊逼著李德才寫了罪己書,並著搜出來的貪汙賬本,讓方之派人給京裏送去了。”

金藍靠向後頭,枕向元魍的肚子,把這位直接當靠椅使。肚腹結實,想來全是肌肉。

“你讓他別找明月了麽?”

元魍努力放鬆身體,讓前麵那人能枕得更加舒服點:“他應該知道。找明月反而對明家不利。不過京裏頭明家的勢力怕已經被皇後掃除得很幹淨了,就算還有,也不能輕易浮出水麵。我建議他去將軍府找長寧了。”

金藍點頭:“他沒懷疑你怎麽認識公主的?”

元魍道:“我隻道我從京裏來,曉得公主不是稀奇。他雖然似乎有很多疑問,但也識趣。”

金藍看了看前麵揮汗如雨的劉全幾個,再瞧了瞧一臉滿足的災民們:“後麵的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想來明翊自己也能解決。我們趁早離開,早點到臨州,我才安心。”

元魍同意:“好。”

入夜。

瀛洲府衙門裏門外一片寂靜。

災民們卷著破席,隨地就躺著睡了。偶爾能聽到幾聲鼾聲或是夢囈。

一條嬌小的身影從客房內躥出,目標明確,直奔府衙大牢。

大牢兩旁的衙役直打瞌睡,這身影很輕鬆就溜了進去。

牢裏犯人不多,隻有李知府跟孫師爺兩個。

此時,這兩人正各蹲一邊,指著對方互相對罵。

“都是你這狗官!害得我居然要入獄問罪。”

“你這孫子!拿銀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怪我?”

“別跟我提錢!我替你做了那麽多缺德事,憑什麽最後錢都歸你,偏偏禍我就要跟你一起擔?”

“哼!我告訴你,京都是我的地盤!他們現在不敢把我怎麽樣,肯定會把我送到京都去。隻要回了京裏,我就讓他們一個個都別想再活著。還有今天那黑麵小子,你看到了嗎?他就是皇後娘娘要我們除掉的四皇子!他怎麽會在我們瀛洲?瀛洲唯一能通達的地方是臨州啊。他那是要叛國,投到南周!如此重要消息,若是呈給陛下,就算我們犯了點貪錢小罪,那定也能功過相抵的。”

“真的嗎?”

兩人正討論得熱烈,卻聽一沉悶而又涼涼的女聲響了起來:“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得你們有命去到京都才行,。”

兩人大驚,抬頭,就見陰影裏走出一白衣素麵少女,正是白日裏在府衙大堂裏見過,並譏嘲過他們的人。

來人,正是金藍

“你……你怎麽進來的?”孫師爺指著她叫。

金藍看了看自己的腳,耐心回答:“走進來的。”

李知府到底是大人,智商分明就比做師爺的高上一個等級:“你進來做什麽?”突然就想起這位剛剛好像說了什麽可怕的話語,“你說……說‘有命去到京都’是什麽……什麽……”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少女已經隨手就解開了牢門鎖,踏進裏頭,冷著眼,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了。

這少女憨厚的圓臉上仿佛覆上了一層寒霜。即使白日裏這位對他們的態度或不屑、或諷刺,都總是麵色溫和的。不像現在,那眼神裏,沒有一點暖意,看他們就跟看屍體一樣,冷得就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閻王。

這模樣,竟讓兩個年紀都可以做少女父親的男人嚇得心肝兒亂抖。

再蠢,也能知道這少女是來殺人滅口的了。

兩人驚得邊往外爬,邊喊:“來人啊!救……”

後麵的話被金藍一人一塊抹布給堵上了。

大約是白日裏這兩人就折騰得狠了,外麵的人聽到叫喚也沒當回事。

金藍兩臂,一邊兒一個勒住兩人的脖子就往裏走,。

兩個大男人愣是沒掙脫開她的桎梏,翻著白眼在那兒大喘氣。

金藍臂下一用力,折了他們的脖子。

兩人昏了過去。

金藍甩手,把他們扔到地上。

然後拔出匕首。

匕麵上映照出金藍的麵目,竟比匕刃上閃現出來的寒光還要冰上三分。

她低身,毫不猶豫割裂兩人右手腕大動脈。

血如泉湧。

一會兒工夫,就染紅了大牢地麵。

金藍閉了閉眼,轉身,大踏步,頭沒再回一下。

大牢恢複了平靜,比她來之前,還要安靜。

半晌,橫梁上躍下一個黑影,久久凝望少女離去的方向,眸色深沉,看不清裏頭的洶湧。

那比夜幕還要黑的臉色,正是元魍。

另一頭牆壁的陰影裏傳出血無衣戲謔的聲音:“金藍天生合該就是殺手啊,殺人這麽利落。瞧,我說過她很無情吧。”

元魍沒答他,轉身進了牢房,撿起匕首,在兩人心口各補一刀。

血無衣笑道:“怎麽?他們死了你還不甘心,還要親手添上一刀?要不要我給你提供根鞭子,讓你鞭屍泄憤?”

元魍沉聲道:“不管金藍是什麽樣的人,隻要她是金藍就行,。她是為了我殺他們的。但是我不能讓金藍髒了手,我不能讓金藍沾上罪孽。所有的壞事,都該我來做。如果有天理報應,都該報應在我身上。”他沒漏瞧金藍最後那瞬間的閉眼。

血無衣道:“喲,還挺為她著想嘛。”

元魍往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我不管你當初為什麽沒有殺我,還幫我疏通經脈,給我功力。但是,你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我不會謝你,你若沒有對金藍不利,我也不會害你。但是以後你若敢動金藍一根汗毛,哪怕是存了一點點的壞心,你就最好日日夜夜都不睡覺,找齊這天下跟你一樣的高手守著你。否則,我定叫你頭斷血償。”

聲音,平靜無波,卻是堅決萬分。

說完,元魍追隨著金藍的腳步,去了。

徒剩血無衣抬頭看著大牢裏冷硬的天花板。

好半天,他才輕輕笑了一聲:“哎喲,好大的口氣!金藍啊金藍,你選了半天,這一個,沒比我強多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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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莫依夕童鞋滴票票;謝謝卡殼和莎莎滴花花。

楠:小全子,快粗來跳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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