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舒離曾經為了反將一軍, 特地將虞容歌批複的三個月任務用一個月時間便全部完成。
那時他還很洋洋得意,以為自己終於讓她大吃一驚。
可惜蒼舒離太單純,他不明白一個道理:可以在老板麵前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能幹, 但千萬不能太過出眾, 這隻會讓無良老板覺得還沒有將你的勞動力全部榨出來。
蒼舒離前腳給她露了一手,虞容歌摸清了他的能力, 後腳立刻加碼, 這可讓他這幾個月累壞了。
虞容歌根據原著的內容,讓蒼舒離去找煉器的仙礦,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基礎材料叫玄鐵石, 這種礦物運用很廣泛,不論是武器還是爐鼎都需要它, 這也是世家商盟把控最嚴的仙礦之一。
原著裏寫明了幾個沒被發現的仙礦的位置, 可小說不是手冊,一個模糊的地點放到現實裏範圍會變得很大,極其難找。
根據蒼舒離的記錄,他還真找到了兩個大礦,隻是虞容歌現在守不住, 提前說過讓他別動, 他便隻是標明了地點。
除此之外,蒼舒離發現了一個比較小的仙礦, 他直接將那一整個礦洞裏的玄鐵石都帶了回來。
蒼舒離算是很有錢的修士了, 沒遇到虞容歌之前,他經常偽裝換麵在仙門混混、又去世家混混,而且往往混得地位很高, 渾身上下都是高級法寶。
這次挖礦,將他身上八個高級儲物法寶全部裝滿, 這些玄鐵石省著用的話,足夠天極宗省著用十年甚至二十年了!
要知道,現在天極宗的弟子平日修煉用木劍,根本舍不得用真家夥;煉器的修士門派更是常年將法寶融了煉、煉了融。
就連相對有錢的藥穀,好爐鼎也是祖傳的,經常祖師三代用一個中高級爐鼎,年輕的弟子們用的普通爐鼎更是破破爛爛。
玄鐵石可以打造煉氣、築基能用的低級劍和法寶爐鼎,中高級法寶除了玄鐵石還需要其他材料,但這已經足夠了。
蒼舒離帶回的這些玄鐵石如果光是給天極弟子們的話,足夠他們日日使用真劍,再也不用為法寶而發愁。
虞容歌卻沒有私藏的想法。
她先和煉器的修士下了訂單,為天極宗打造弟子武器庫,除此之外,她按照二百普通靈石的價格,在天極宗內部出售玄鐵石。
如今留在天極宗裏的六個小宗門都轟動了。
玄鐵石這種基礎材料,一個劍修弟子本來應該用市價一二百普通靈石左右買到,硬生生被世家加價到一千五左右,並且還有嚴苛的限製。
修仙弟子出生入死做任務才能得來幾百靈石,想要換一把劍的材料,需要以命相搏三次,多少人便死在這個過程當中。
沈澤就是為了師弟師妹們的煉劍材料,所以才越境界接了金丹難度的任務,差點折斷在裏麵。
這也是為什麽世家不惜流血代價,也要壟斷,要抬高價格,以此壓死修仙子弟的未來道路。
所以可想而知,虞容歌手中的仙礦多麽寶貴,而她竟然真的用最原本的低廉價格出售!
她本來給眾宗門的工資就結得高,又管吃管住,宗門眾人在天極宗沒有任何花銷,也就是說,他們賺的錢,足夠讓所有人為自己門派的器具法寶全部翻新一次了!
這做的是買賣嗎?這明明是搞慈善!
許多修士老淚縱橫,上了年紀的老宗主們在宴席間身體顫顫巍巍,哽咽不已,話都說不出來。
虞容歌沒有說太多安慰的話,她歎息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更多的修士不必為再用性命來換材料,那太可惜了。修仙者,就應該不被世俗煩擾,一心向道。”
老修士們悲慟不已,他們自然是感觸最深的。如他們這樣年紀的人,都曾眼睜睜地看著年輕的後輩為了任務離開宗門,便再也沒有回來。
席間,沈澤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他冷峻的麵容總是給人一種格外堅韌沉穩的印象,猶如孤山雪鬆,仿佛沒有任何挫折和困難能壓倒他的脊梁。
如今人越多,虞容歌和沈澤便越受諸人的尊重。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天極宗的宗主與副宗主一個負責出決策,一個將命令執行落地,二人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這種人多的時候,沈澤一向很安靜。等到眾人多番感激過虞容歌,終於慢慢平複下心情之後,他才看向眾人。
“如今天極宗還很弱小,希望諸位暫且保管好這個秘密。”
這句話他沒有與虞容歌商量過,虞容歌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她在很多方麵都持有無所謂的態度,沈澤花費了一些時間,終於在她無畏的胡作非為與現實的腳踏實地當中找到了平衡點。
對於這個要求,六位小門派的宗主連連點頭,他們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如果世家商盟意識到有人想撼動自己的壟斷,一定會不惜代價覆滅天極宗,將一切殺死在搖籃裏。
這件事便被所有人摁壓下來,連推薦他們的梁掌門都不知道。
修真界麵積廣闊,如果想不和外人來往,一直呆在門派裏,便是真的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
有了玄鐵石後,天極宗愈來愈能獨立運轉了。
本來這六宗小一百號外宗修士們,來的時候各個都風塵仆仆滿麵疲憊,被天極宗養了一段時間後,他們笑容多了,麵色也紅潤了。
修士們兜裏有了點靈石,終於舍得稍微對自己好一點,他們在天極宗買衣袍布料換了新衣,又在煉器宗門那裏預約新法寶。
因為天極宗嚴格實行四個時辰的工作時長,這對修士而言太輕鬆了,煉器的修士們便有時間額外接了其他宗門的私活,爐火日夜不間斷。
天極宗的內部生態莫名形成了平衡,就這麽點人,靈石竟然還能互相流通,偶爾也以物換物。
六個外宗都為天極宗做事,他們修繕房屋、填補陣法、煉製武器和法寶,有時候缺人了,便花錢雇其他弟子過來幫忙。
大家的關係越來越融洽,有些外宗弟子幹脆在休息時間也和天極宗弟子一起修煉,一起打獵。
看著大家上進的念頭這麽強烈,六個宗門的老宗主們便幹脆在廣場上輪流開課,不分彼此地為弟子們授課。
這下子天極宗的外門山峰可熱鬧了,從早到晚都人聲不斷,大家一起吃飯,一起幹活,互相幫忙,還一起上課,一百多人混在一起,已然看不出他們來自不同的宗門。
當看到有些外宗修士開始在自己住的院子裏栽花種果的時候,虞容歌心中有種預感——或許很多修士工作結束之後,會不願再離開天極宗。
她雖然想過擴大門派人數,但沒料到這一切會來得這樣快,門派還沒修繕好呢!
原來一個沒有建設好的天極宗,也能擁有向心力嗎?
虞容歌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麵上的糕點瓜子水果琳琅滿目,都是不同修仙弟子送過來的。
說來也有趣,這其中許多食物都是天極宗提供給眾人的吃食,弟子們自己不舍得,又反過來送給她這個宗門主人。
她看著桌麵有些出神,旁邊的沈澤卻笑了。
他說,“你已經開始有點在意他們了,不是嗎?”
“有嗎?”虞容歌漫不經心,“一般般吧。”
不過,熱鬧點挺好的。
明明是沒有任何枷鎖的修真界,如果還是和凡間一樣死氣沉沉,就太可惜了。
修仙者就應該是仙氣飄飄,為了大道而努力向上的模樣。
其實虞容歌甚至覺得世家商盟是敬愛敬畏中生恨,自己成為不了仙門修士那樣高潔的人物,就更想要將修仙者拉進淤泥中一起沉浮。
如今的天極宗就很不錯,修士們過得好,連帶著過來落戶的凡族們日子也好過了起來。
身體強健的男女開墾田地種菜,老弱婦孺用天極宗提供的布料做衣服,又或幫廚洗菜擇菜打下手,如此換來糧食和所需品。
天極宗開辦的日常用品小鋪子裏售賣的衣袍和一些日常用品,便都是凡族們提供的。
門派這邊蒸蒸日上,倒是不太需要虞容歌消耗精力了,她反而很掛心主峰地下那個還未孵化出的ssr大佬。
說好的二十萬上品靈石就解鎖,一個月過去了,都快三十萬了,怎麽還沒動靜?
虞容歌確信穆大佬這個機緣一定還在,不然九龍乾坤鼎吞不下那麽多能量,可是她為什麽不醒呢?
思來想去,虞容歌決定讓沈澤帶自己再去一趟主峰石室。
這段時間,她安排了弟子每日過去投喂價值一萬的紫色晶石,沈澤甚至都沒問過一次,頗有種自己不問,就可以不用心絞痛的逃避心理。
雖然不知道虞容歌燒錢來等的機緣是什麽,可聽到她終於再次想起去看看主峰的爐鼎吞金獸,沈澤還是鬆了口氣,立刻去安排。
二人再次來到主峰,虞容歌的鬥篷多了個大帽子,戴上的時候大得遮住眼睛,看不到路。
艙門打開的一瞬間,沈澤一把摁住她的帽子,直接將她的整個臉遮住,以免受風。
她眼前一片漆黑,熟悉的騰挪感從腳下傳來。
虞容歌:……
她不要麵子的嗎!
等到再一次踩在地麵上,虞容歌立刻脫下兜帽,想要找沈澤算賬。
結果她一抬眼,人都傻了——自己所在的宮殿裏不知何時堆滿了閃閃發光的靈石、法寶和武器,放眼望去堆積成山。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什麽可怕的場景?!
虞容歌麵露菜色,驚慌失措。
“沈澤!”
無人回應。
虞容歌艱難地在財寶之中穿行,她忽然想起來,原著主角在見到穆辭雪的時候,似乎也經曆過類似的考驗。
難道,這是穆辭雪為她設下的幻境?
隨著虞容歌心理波動,周圍的事物如同水麵漣漪,消失不見。
她按照記憶向著石室的方向走去,下了台階,便看到地麵上擺著三本秘籍。
虞容歌有些好奇,她伸手挨個翻了翻,最左邊的書是內力功法,病弱體虛者長期修煉,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最右麵的書是一本金丹期修為的秘籍,如果有天賦者掌握此書,或許實力能比同境界者超出一倍。
中間的書更是厲害,竟然是記載了整個修真界所有資源分布、門派位置的輿圖!
虞容歌眼底興趣更濃,原來這就是修仙文裏大名鼎鼎的、以自身欲望而變幻出的問心幻境。
這三本正是她如今比較需要的東西,第一本能讓她的身體更健康,第二本是她與世家對抗需要的籌碼,第三本如果給她身邊適合的修士使用,可以增加戰鬥力。
她當然知道這是用來考驗她的,可是怎麽說呢……這個輿圖真有意思!
虞容歌幹脆在台階坐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幻境:……
要說她被欲望引誘吧,這確實。可說是她心中欲望有多深,好像又沒有。
反倒像是在心血**、心知肚明地胡鬧?
好奇怪的人!
虞容歌正看著輿圖,便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你不是為我而來嗎?”
那聲音輕柔而冷,如寒泉般動聽。仿佛在她耳邊響起,又好像隔了千萬重山。
虞容歌抬起頭,她沒看到任何人,便笑道,“我為山而來,可山下盛開的花朵,也同樣令我沉醉。”
那聲音淡淡地問,“你可知這是考驗?”
“我知。”
“可你還是追隨了欲念。”聲音似乎有些疑惑,“為何?”
“為什麽不可以呢。”虞容歌說,“我救你,隻是因為我想要救你。選擇輿圖,也是因為我想要看它罷了。”
清冷的女聲若有所思,“你隻做你願意做的事情,倒是肆意灑脫……與任性。”
“是啊。”虞容歌笑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痛痛快快的活著,不知師祖願意見我這個任性的後輩嗎?”
她沒有等候太久,隻覺得麵前的一切像是水波紋般浮動,虞容歌再次眨眼後,石室消失不見,她再次回到主殿裏。
她抬起頭,不由呆住了。
一個銀色長發的女子坐在主位上,衣擺之下,雪白的龍尾盤臥在地麵上,鱗片如玉石雕刻而成,閃動著淡淡的冷澤。
她的身影並不魁偉,卻帶來如山般的壓迫感。
女子抬起眼眸,金色的瞳孔映照著虞容歌的身影。
“你救了天極宗,如今又救了我。”她的聲音清冽動聽,“小姑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