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尅孢鬼笑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這隻是我的感覺,我的感覺不一定對啊。就算我的感覺是對的,它也不一定就是真要到這裏來啊,或許它隻是經過這裏呢。”這一刻,我發現尅孢鬼的邪氣還沒有完全被月季洗淨。它笑的時候,光滑的臉上突然出現很多老年人一樣的皺紋。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我用手摩擦著鼻子,借以掩飾我對它的笑的反感。

“不過,那個紅毛鬼在村裏還是挺不安全的。”尅孢鬼將話題轉移。

“紅毛鬼已經跟動物差不多了,隻要不在它麵前故意提起兒子的事情,它連發怒的脾氣都沒有,怎麽就不安全了?”我頗為紅毛鬼抱不平,畢竟它生前曾是我的“同年爸爸”。

“紅毛鬼本身並不會害人了,但是我擔心其他的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來爭奪它。”尅孢鬼認真的說,不像是跟我開玩笑。

“其他人是什麽人?不是人的東西又是什麽?鬼嗎?”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也許你不知道,紅毛鬼現在雖然沒有了害人的本性,但是還是害人的好幫手,可能有其他的人或者鬼會借助它的力量來幫助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的紅毛鬼像可塑性很強的泥胚一樣,它可以跟著好人做很多的好事,也可以跟著壞人做很多的壞事。現在它在村裏平靜的生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是很可能就有其他的因素來幹擾紅毛鬼的平靜生活了。”尅孢鬼給我詳細的解釋道。它收起了笑容,這讓我舒服一點。

我領悟道:“這麽說來,你感覺到的陰氣的東西,也許就是來尋找紅毛鬼的。它已經開始行動了,想借紅毛鬼的力量幫助自己。是不是?”

尅孢鬼頓首道:“也許是這樣的,也許不是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誰知道呢?”

我憂慮道:“可是明天我就要去學校了,這裏再發生什麽,我也不幫不上忙,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時,我想起了書包裏的古幣,那個一麵雕刻著女人半身像一麵光滑的銀幣。由此,我又想到心儀的女孩,想象著她此刻會不會想起我。

尅孢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知趣的退下,化成一縷煙縮回到月季上。

我在夢中用力的睜眼睛,努力使自己醒過來。

經過九牛二虎之力,我的眼睛終於得以睜開,水洗了一般的月光打在我的被子上。我掀開被子,走到縫紉機前麵,小心的捧著月季,把它放到我的床底下。

我順便看了看床邊的我的鞋,把它們整齊的擺好。媽媽說過,如果鞋子亂放,晚上就會做噩夢。雖然那時的我在夢裏也非常的清醒,但是從噩夢中有意識的把自己弄醒有些麻煩,比如大聲的喊爸爸媽媽的時候嗓子總是被捏住了似的發不出聲。

一切就當。一個晚上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離開家到學校去的時候,路上還碰到了紅毛鬼正在幫人家抬新打了殼的白米。不遠處的一條水牛瞪著紅紅的憤怒的眼睛看著紅毛鬼,用牛角挽住韁繩使勁的攪。水牛的主人在旁邊用鞭子恐嚇都不能使它安靜下來。還有幾隻黃狗對著紅毛鬼拚命的吠叫,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敢接近。

我懷裏抱著月季,書包裏背著古幣經過紅毛鬼身邊。紅毛鬼肩扛著幾百斤的白米站住了,對著我癡癡的看,鼻子用力的嗅,像狗一樣。

不知道是我吸引了它還是月季吸引了它,畢竟一個是它兒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一個是它的同類。後來由於那枚銀色的古幣引發一係列的事情時,我也回想到了這天的情形,我才知道當時吸引紅毛鬼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月季,而是書包裏的古幣。

當時,紅毛鬼站定在原處,看著我漸行漸遠,並沒有其他異常的舉動。我在即將拐彎的路口回頭望望村莊時,也看見了紅毛鬼同樣眺望的樣子。那一刹那,我竟然覺得它是還沒有死的山爹,他站在村頭的大路上等著放學歸來的兒子。那一瞬間,我百感交集,眼眶裏的淚水團團轉……

我在離常山村有五六裏距離的小街上乘車,然後直達高中學校的大門口。

那時候流行將信紙折成千奇百怪的形狀,然後塞進寫好了郵寄地址的信封裏。雖然我的信不用塞進信封,但是也要折成某個流行的形狀,如一顆心,一件衣服,一架飛機。而我最喜歡將送給她的信折成兩間疊在一起的小屋。我將銀幣夾在兩間小屋的中間,然後委托另一個女同學偷偷送給她。

信還沒有送出去,我就已經開始想象她發現銀幣後的驚訝與歡喜,我能想象到她那雙活潑的眼睛和一年四季紅暈的臉蛋。我在信裏寫了一首詩讚美她的紅臉蛋,我把她的紅臉蛋比作秋後的蘋果,把我自己比作垂涎欲滴的果農。年少時的愛情,總是集合了幼稚、青澀和甜蜜。

高中的寢室是八個人一間的,床分上下鋪。我本來睡在上鋪,但是為了隱藏我的月季,我找了個其他的理由和下鋪的同學換了位置。在同學們都不在寢室的時候,我將月季放在我的床底下,然後用一張報紙蓋上。

幸虧它已經不需要經常給它曬太陽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晚上躺在**,我把耳朵貼在床板上,能夠聽見輕微的報紙“沙沙”的細微的聲音。那可能是月季在吸收夜間空氣中的精華。我偷偷爬到床沿邊上,懸出半個身子,夠到床底的報紙,將報紙輕輕的掀起來,看見月季周圍的黑色變成水一般的漩渦狀。

這時上鋪的同學翻了個身,嚇得我立即返回床中間躺好,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別的同學發現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