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嗎?”爺爺問道。
我想了想,那個乞丐的麵容前麵仿佛蒙著一層霧水,讓我看不清他的真麵目。我搖頭道:“當時我急著擺脫他,沒有仔細看他的模樣。怎麽了?難道你猜是你認識的人?”
爺爺搖了搖頭,“我在想,這個乞丐是不是跟百術驅的遺失有關。”
“我也這麽想。”我點頭道。
“算了。”爺爺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該來的會遲早來,該走的終究要走。他們不可能一直隱蔽下去,我們等著他們現出原形的那一天吧。眼下是張九和竹葉青的事情要緊,哦,對了,還得給馬巨河畫一張安夢的符咒。”
我靈光一閃,問道:“爺爺,你說你將尅孢鬼釋放出去了,是不是就是為了張九的事情哪?”雖然我猜不出尅孢鬼除了挑出新的亂子還能幫上什麽忙,但我隱隱覺得爺爺自有他的安排,不會大意而為。
爺爺不肯回答,隻叫我先會屋裏看看月季是不是精神了些。
回到屋裏,果然發現月季不再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花瓣顯得飽滿了許多,葉子翠綠了許多。
“看來尅孢鬼是回來了。”爺爺笑道,“你再給它澆些淘米水,我去裏屋找找毛筆和墨硯。”
我忙問道:“要不要我幫忙磨墨?”嘴上這麽說,心裏其實隻是為了看看爺爺是怎樣畫安夢符咒的。如果不是奶奶和媽媽反對,估計爺爺早就教我如何一筆一式的畫了。
爺爺搪塞道:“你們現在的學生都習慣用鋼筆了,拿毛筆的姿勢都不會,怎麽幫我的忙咯?磨墨的水調不勻,寫出來的字深淺不同,上不得門麵。你還是好好照顧月季吧。”說完,爺爺兀自進了裏屋,接著是椅子磕碰衣櫃的聲音,估計是爺爺爬上椅子去取衣櫃頂上的墨硯了。
我失望的看了看月季,隻好去奶奶的潲水桶裏弄些淘米水來,小心的澆灌月季。
“你去哪裏了?是叫你去辦張九的事情嗎?你看到那條竹葉青了嗎?”我一邊澆水一邊問道。
可惜月季不能說話,更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問的問題,當然還得由張九自己來回答,不過,那是幾日之後的事情了。
幾日之後,張九像他父親當年那樣,將一條吐著信子的蛇盤旋在脖子上,滿臉春風的走過大道小巷,來到爺爺家門前。
然後,他給爺爺複述了尅孢鬼幻化成蛇販子跟他父親交易的情形。隻不過那時的我已經回到了學校坐在了課堂上聽著老師講課了。後來爺爺又用張九的口吻複述給我聽。
當時,張九和張蛇人看出了“蛇販子”不對勁,立即質問“蛇販子”有何居心。“蛇販子”說他來隻是為了激起張九的感情,看看張九是不是真心要跟竹葉青在一起。他跟張蛇人說的那個故事,也隻是為了辨別張九的真心,看他到底希望跟人在一起過平常的生活,還是鼓起勇氣跟一條蛇過一輩子。
“蛇販子”還說,他本以為張九在他出門的時候就會出來阻攔的,沒想到出門許久了還不見張九有所行動,便認為張九在頭一天去馬嶽雲馬師傅家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根本隻是為了維持一段意外的桃花運,而不是真心想將這段感情持續下去。
如果張九一直不出來,“蛇販子”準備將拿到手的蛇送到真正的蛇販子家裏去,並且告訴蛇販子:張蛇人家裏有點急事,所以托人將蛇提前一天送過來了。這樣,買方賣方都會相安無事。
那麽,自然竹葉青避免不了或被做成二胡的蒙皮或被送上餐桌的命運。
可是誰料在張蛇人就要和“蛇販子”道別的時候,張九才姍姍來遲的出現,並且說出了內心的話。
張蛇人問“蛇販子”道:“你是誰?”
“蛇販子”道:“我是誰並不重要。”說完,“蛇販子”將手中的編織袋遞交給愣愣出神的張九。“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要負擔結果,那麽後麵的事情也要靠你自己爭取了。”
張九愣愣的接過“蛇販子”遞來的編織袋,問道:“是畫眉村的馬師傅叫你來的嗎?那麽……你給我帶句謝謝給他,好嗎?”
張蛇人驚道:“畫眉村的馬師傅?張九,你去找過他?”
張九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麵前,低頭道:“父親,我是去找過馬師傅了。我就是為了這條竹葉青蛇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反對我跟一條蛇過一輩子,但是我是真心喜歡上了竹葉青。我知道,你從耍蛇轉行到捉蛇,一定需要很大的決心,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在走出家門攔下你們之前,我也下了很大的決心,也是經過了考慮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並且知道做了之後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所以……所以請你原諒我……”
在張九向他的父親表露真心的時候,“蛇販子”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張蛇人扶著兒子的肩膀,聽著兒子一字一頓的傾訴,無暇去關注“蛇販子”。“孩子,你這麽想就錯了。”張蛇人吸了吸鼻子,輕聲道。
張九抬起淚水朦朧的眼睛,哭喪著臉問道:“父親,我沒有錯,我是真的考慮好了。我不會後悔的。”
編織袋裏的蛇們此時出乎意料的平靜。那條綠色的竹葉青蛇緩緩爬到編織袋的結扣旁邊,隔著一層經緯細密的薄層,用那細長的蛇信子舔舐張九的手。它似乎要勸慰曾經共度無數個美妙夜晚的男人,即使他父親拒絕了,隻要有他這一番話,死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