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3)鬼婚
一陣急促的敲擊聲把我驚醒,我睜開了眼,屋裏很黑,隻能聽到聲音是從窗戶那裏傳過來的。這個聲音非常的急促,如同暴雨冰雹砸在窗上,又如同一隻啄木鳥在上麵精雕細琢。
我拿起手機晃了晃,看不清,眼睛落在了手機的的時間上,剛剛過了夜裏十二點。
我會不會還是在夢裏?
我把拇指放入嘴裏咬了一口,很痛,痛得我一下子清醒了。
我聽到敲擊聲還在繼續,猛然就竄下了床,用手按住了床邊的燈,然後幾乎在一瞬間整個人衝到了窗戶前。
我不管是什麽東西,哪怕是嚇死人的妖魔鬼怪,我也必須要看清楚。
我必須死個明白。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不知道害怕了,但是窗戶上麵的東西還是讓我打了個哆嗦。
又是那條紅裙子,衣袖高舉著,敲擊著我的床。
但是伴隨著我燈光的亮起,紅裙子再一次嗖地一下網上一飛,然後消失不見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上一次它在我窗前飛舞的時候,我看到了地上有一個紅傘女人,進一步進入了廟裏看到了疑似大鵬與思瑤的野合,再然後……我摸到了不該有的東西。
而現在,它再一次出現在我的床前,想要做什麽?
我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了旅館前麵小路燈留下的光圈裏,那裏什麽都沒有,可隨即我看到了一頂紅色的轎子出現在亮光裏,四個黑漆漆的人抬著這頂轎子,轎子紅彤彤的,上麵布滿了金絲銀飾,透著那麽一股子喜氣。
放在白天是喜氣,放在這個時候……
再然後我聽到了一陣嗩呐的聲音,這個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裏來得太突然,我看到旅館的房間都亮了起來,再然後轎子走向了黑暗的深處。
隻有那個聲音還在繼續。
這就是大愛說的婚禮?
這就是古村人談之色變的婚禮?
誰會在半夜十二點結婚?
我哪裏有那麽多時間去思考,我已經百分之百地肯定大愛坐在轎子裏,正打算成為別人的新娘。
可……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我手忙腳亂地穿上了衣服,衝出了門,看到外麵已經站了不少人,聲音喧鬧,正在議論。
思瑤見我出來,喊我道,你看到了麽?
我急衝衝地往下走,思瑤跟著我跑了過來,邊走邊喊道,你聽到了麽?
我聽嗩呐的聲音還在繼續,我說,聽到了,聽到了,你聽不到麽。
思瑤說,我隻聽到了聲音,不過有人說看到一頂花轎子,是有人結婚……大半夜的結婚……是不是……
我說,沒時間了,我必須去看看,結婚的可能是我的朋友。
思瑤啊了一聲,一旁趕過來的風月說,是不是那個大愛姐姐結婚?我碰到了她,她跟我說的。
思瑤說,什麽大愛姐姐?我怎麽沒看到?這個旅館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來過吧。
風月說,你看沒看到我不知道,總之我是看到了。
我說,你們都別動,這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我過去看看,你們哪裏也別去。
馬天成跟那個侏儒走了過來,馬天成說,兄弟,我勸你也別去了,荒郊野嶺結婚,本來就是大忌。更何況現在是子時……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結婚的。我說的是,沒有人。
侏儒說,要不然就都別去,要去就一起去,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髒東西。
他的聲音尖銳,帶著一股子詭計多端的顫音,我對這個侏儒一直都沒有好感,但是此時我還挺讚同他的話的。
如果真的有什麽厲鬼,在哪都不安全。
這件破舊的旅館能擋住什麽?
連一場雨都擋不住。
不過我沒時間說這些了,我已經衝了出去,然後我聽到風月在後麵喊我說,我也去,我說過要參加這場婚禮。
我倒沒想到這個小女孩還真的是膽子夠大的,跟她的美麗真的很不相符,不過沒等我驚訝完,我看到思瑤也衝了出來說,我也去,我還要找大鵬呢,你不能出事兒。
我哦了一聲,再然後看到風月親衛團的那些個男生都跑了出來,手裏都拿著東西,喊道,風月,我們跟著你一起去。
一下子我就從領頭人變成了小跟班了,這次行動明顯是以風月為主體了,美女的特權還真的很廣泛。
我跟這群起哄的學生不同,我心裏惦念著大愛,聽著嗩呐聲越來越遠,心裏著急,我喊道,我先去了,不管你們去不去,自己注意自己的安全。
說完一路小跑,倒也是聽得到後麵的人緊跟其後,但是距離漸漸拉開了。
從山上跑下去,聲音一直都在前麵,想著那個轎子也未必有我跑得快,早晚能追上,我跑到了槐樹下,猛然聽到一個聲音在頭頂,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說,你回來了。
我啊了一聲,覺得頭發都站了起來,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黑,什麽也沒有。
我的腳步一下子慢了,沒敢應聲,上麵的男人繼續說道,你回來了啊,我也是來參加大愛婚禮的,不過聽說你回來了,我在這裏看看你。
我說,你是誰?你認識我?你怎麽知道我回來的?
男人說,我聽小胖說的,他說你回來了。
我愣了半天,腳步卻沒有停,一直都往前走著,我猛然想起那個夢境,我夢到小不點的頭被割了下來,然後在老槐樹上盤旋飛舞……
我顫聲說,你是小不點?
男人沒有了聲音,過了一會兒說,你還記得我,隻不過,再也見不到了。快去吧,快去救大愛,就在古廟裏。快點去。
已經說不出我現在是什麽感覺了,跑出去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身的冷汗,我打了個寒戰,扭頭看了看老槐樹,上麵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遠處有手電的燈光,後麵的大部隊要趕上來了,我不太確定他們能不能找到古廟,但我也沒有時間等了。
如果說之前還都是猜測,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有詛咒都是胡猜的話,現在我已經有了一個佐證了。
我那個可憐的小不點,三米的頭顱一直都在槐樹旁盤旋,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走,卻可以想到他跟小胖兒是困在了一起,困在了某一個地方在等著我回來。
在等著我救他們。
現在,先從救大愛開始。
我拚了命的跑著,已經超出了我的極限,踏入古廟門口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尊肉身菩薩,又打了一個冷戰。
進了古廟的門就看到正中間的大殿有亮光,是搖曳的火光,我跑過去,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紅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四周擺滿了白色的蠟燭,火光在她的周圍,旁邊卻越發的黑暗,我看不清那尊雕像。
我走到門口也不敢貿然進去了,我喊了一聲,大愛。
穿著紅裙的女人沒有動,我又大喊了一聲,大愛,是你麽。
這個聲音在古廟中盤旋,連我也嚇了一跳。
女人還是沒有動,我走了進去,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尊雕像的位置,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上麵站著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我也不會害怕。
可上麵的東西還是嚇了我一跳,因為什麽都沒有,這個桌子上是空的。
那一天我百分之百肯定這有一尊雕像,雖然天黑看不清楚,不過我還靠在了上麵,躲在後麵偷聽……現在卻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那個女人走下來了?
就在我的麵前跪著?
我本來伸出去的手猛然縮了回來,我不確定這個蓋著紅蓋頭,渾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風的女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東西,莫說是不是大愛,連她是不是人我都不太確定。
我回頭看了看,沒有那頂花轎的影子,更沒有那四個抬轎人的蹤影。
難道我追錯地方了?
那麽我麵前的是什麽東西?不會真的是那天摸到的肉身菩薩走了下來,正在這裏吸取日月精華吧。
我退了幾步,退出了殿外,又喊了一聲,大愛,是你麽?
女人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我又退了幾步,再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音。
我退了出去,感覺自己是找錯了地方。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麽?
小不點的話會不會是我的幻覺?
或許在槐樹下我又產生了幻覺?而我對古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個古廟了,想著大愛在這裏也是合情合理。
我又把拇指放在嘴裏狠狠地咬了一下,疼痛讓我清醒,我看到遠處的燈光,高喊了幾聲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一會兒就見到所有人都跑過來了,這一大群人將近十個,都說人多膽氣壯,我立刻又有勇氣回到廟裏了,我指了指裏麵說,可能在裏麵。
馬天成說,你進去了麽?
我真沒好意思說我進去挺害怕的又跑出來了,我說,我看到有火光了,不敢貿然進去。
風月說,走吧,這麽多人怕什麽,一起過去看看。
說完邁步就往前走,身旁的一個男孩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風月轉過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人說,怎麽?害怕了?我們來不就是為了鬼村曆險麽?現在多好的機會?要是這都不敢進,下次找個有山有水人山人海的旅遊景區吧。我還以為敢來的都是男人,是爺們,原來是湊熱鬧起哄來了。
風月話音未落,一個男孩子說,怕什麽,我就不信了,這麽多人還怕?走,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頓時又有幾個人起哄,我一看女人真的是男人的強心劑,這幫荷爾蒙一燃燒,鬼神也要退避幾分。
我讓了讓,看著幾個人走了進去,我也急忙跟了進去,我怕那個紅衣女人真的是大愛,他們這群學生再沒深沒淺地傷了她。
我跟著走進去,看到所有人都自覺地站在了門外,圍成了一個半圈,直勾勾地看著火光中的紅衣女人,誰都不敢往前一步。
風月思瑤這幾個女孩子在最後,進來看到這個情景也不沒說話,都躲在了男人的後麵,我聽到思瑤在身後小聲地說,神婆,這是怎麽回事兒?
神婆說,我哪知道啊。
思瑤說,你不是神婆麽?
神婆說,老子玩星座的。
思瑤說,你不家裏幾輩都是出馬的麽?
神婆說,那是他們,我玩星座的,高大上動不動。
然後我聽到風月小聲說,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就是一個蓋頭麽,掀下來。
風月估計是故意說給自己身前的幾個男生聽的,不過這一次都當沒聽到,馬天成拿著手電,手裏罵了幾句,也不敢往前走,反倒是那個侏儒往前走了幾步,邁進了大廳裏,站在了紅衣女人蠟燭圍成的火圈前。
我怕這個女人真的是大愛,也跟著走了進去,侏儒上上下下前後左右看了看,我聽到他似乎說了幾句什麽,回頭看到我跟著他,他說,你出去。
我說,我不出去,我怕你有危險,而且這個說不上是我的朋友。
侏儒的聲音很尖,他說,不出去你別後悔。
我撇了撇嘴,然後看到侏儒手掌一拍,雙手合十,腳一陣亂跺,然後猛然用手指一指紅衣女人,口中喊道,急急如律令。
然後我看到紅衣女挺直的身體猛然軟了,腰彎了下來,搖搖欲墜。
我看四周都是蠟燭,怕燒到她,急忙衝過去抱住了她,溫軟入懷,我也鬆了口氣。
絕對是一個女人,活靈活現的女人。
不管是不是大愛,先抱出去再說。
我把紅衣女抱了出去,馬天成一把扯下了還在她臉上的蓋頭,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落了下來,我看清了女人的臉。
第一個感覺就是大愛,在我的記憶中大愛的容貌已經很模糊了,但是我還是第一眼就確定了這個女人是大愛無疑。
風月在後麵喊道,就是她,大愛姐姐,說讓我參加她的婚禮。
我回頭看了看侏儒,真沒想到這麽一個殘廢有這種手段,侏儒依然是一臉陰沉地看著我,一言不發,眼神中還是惡毒。
我抱起了大愛,也顧不上別的了,奔著旅館的地方就往回走。
這群人到了旅館又折騰了許久,我想把大愛放在我的房間,不過其他人不同意,覺得大愛未必認識我,我未必是好人,孤男寡女放在一起未必不會出事兒,可是又沒有人敢跟未必是人的大愛住一個房間。
最後隻能給大愛安排在了我的隔壁,一個單獨的房間,我在房間裏看了半宿大愛,大愛一直都在昏睡,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我最後也熬不住了,畢竟這幾天有病又驚嚇過度,接二連三地無法休息,讓我的精神一直都很難集中。
我回到房間補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