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門被打開一道細縫,然後往裏慢慢拉開。
撲麵而來一股薄荷沐浴劑的味道。
從玄關處投下的橘色燈光,勾勒出青年挺拔而結實的身形。
他看起來剛洗過澡,穿著黑色背心短褲,溫暖澄澈的燈光映在他潔白的側臉上,氤氳開淡淡的金色光圈。
細碎潮濕的奶金色頭發下,是惺忪的睡眼和深深的黑眼圈。
疲憊困倦的爆豪勝己看上去意外的溫和。
“進來。”
言簡意賅。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鼻音。
……感冒了?
我拎著裝戰鬥服的袋子,跟在他後麵走了進去。在我彎腰脫鞋的時候,他邊打哈欠邊將旁邊的一雙女士拖鞋輕輕踢了過來。
這雙拖鞋不是新的,隻比我的腳大半碼,還算合適。
該不會是他女朋友的拖鞋吧?不過這個年紀有女朋友也很正常。
光己阿姨曾經對他能否交到女朋友感到擔憂,但其實是她多慮了。
爆豪勝己脾氣不好是真,凶神惡煞是真,但他是個家喻戶曉的英雄也是真。
俊美的麵容是真,好到讓人跪舔的身材是真,渾身上下即使閉著眼睛也爆棚的荷爾蒙也是真。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後麵的我差點撞上他的後背。
他偏過頭看著我,單手往我這裏伸過來。
我一動沒動。
“啪——”
他手掌撐在了我身後牆上的燈具開關上。
屋內一下子就亮了。
他的眼睛習慣了剛才昏暗的環境,在觸到刺眼光線的瞬間眯了起來。
“呆頭毛。”他嘴角扯出譏諷的笑。
時隔十幾年,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不算什麽好話,但惡意不大。
這是他當年在鐮倉給我取的外號。
因為我從小就有一小撮很不服帖的頭發,經常翹起,用發膠都壓不下去。
丸井稱呼這撮頭發為“可愛毛”,幸村還送過我一個藍色的發夾,亂步也喜歡這一撮頭發,並管它叫“清溪溪的發射天線”。
隻有爆豪勝己,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之後,依然堅持叫我“呆頭毛”。
叫“呆毛”其實也沒問題,還顯得有點可愛,但是他偏偏要加個“頭”字進去。
一下子就拉低了呆毛的逼格,顯得我呆頭呆腦的。
“爆心地。”我努力將脫口而出的“榴蓮頭”咽了回去,對維護和平與正義的英雄還是要尊重的,然後我將手裏的袋子遞給了他,“你的戰鬥服。”
他伸手接過。
我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的傷痕。
新舊不一,長短不同,雖然不多,但足以說明英雄是個容易受傷的高危職業。
……其實罪犯也一樣。
我看他翻著袋子裏的戰鬥服,猶豫了一下,說:“那個,家父想要幾張賣家秀。”
“哈?”他抬起頭看我,似乎是沒聽懂我的意思。
“就是你穿上戰鬥服,隨便擺幾個姿勢,讓我拍幾張照片就可以了。”
我想解釋的更清楚,就親自示範了一個姿勢,將右手握拳,舉起過肩,然後豎起大拇指,“像這樣。”
“嗤。”他聽懂了,但是很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這副明明剛才還很俊美的麵容瞬間就不太討喜了,“老子又不是猴子。”
我=猴子?
他沒管我,徑直進去房間試他的戰鬥服,我沒得到客戶的評價,一時半會也走不了,隻能站在客廳裏等他,順便打量起這套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公寓。
屋子收拾得很整齊,連地板都擦得一塵不染。
家具基本是淡色係,客廳沒有多餘的陳設,隻那一溜排的健身器材,倒是挺顯眼的。
果然好到爆的身材都是實打實練出來的。
亂步上個月也心血**地要練出八塊腹肌,說是不能隻讓我看到他的可愛,還要用身材征服我,但他隻舉了兩下杠鈴就喊著累死了,還衝我嚷嚷:“清溪,八塊腹肌像隻麵包蟲,你不覺得難看嗎?”
我隻能違心地說:“是啊,難看的要命。”
亂步很滿意:“還是我一塊腹肌可愛。”
我繼續違心地說:“是啊,可愛的要命。”
真要命。
他開心就好。
身材好的男人……我想起了昨天視頻時看到的太宰治。
他比爆豪體格纖細很多,但身體的線條依然流暢而挺拔。
“你還滿意你看到的嗎?”當時他這麽問我。
現在回味起來,那神態、那語氣,荷爾蒙與小俏皮齊飛,竟有一種他不是在讓我確認他有沒有胡子,而是故意讓我欣賞他身材的感覺。
……Stop!錯覺!
我怎麽會有這種卑劣的想法。
“呆頭毛,衣服可以。”正在我暗自嘀咕的時候,爆豪已經換好戰鬥服出來了。
我沒注意改良前的戰鬥服是什麽樣子的,因此也分辨不出改良後的細節。
但穿上戰鬥服的爆豪看上去精神多了。剛才臉上的疲憊困倦一掃而空,眉目間頓時流出一股逼人的英氣。
“尾款我會盡快讓人付掉。”
“……謝謝了。”
我爸爸所在的支援公司,一般是收到客人的定金再進行設計,等到出貨簽單後,再收取尾款。
“那賣家秀的事?”盡管被說像猴子,我還是不死心地想讓他凹幾個造型,好讓我拍照給我爸交差,“你能不能——”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手機鈴聲和花丸外婆的是同款,是一首很冷門但是很有節奏感的音樂,不過外婆的鈴聲都是中原中也設置的,這麽看來他和中原中也的品味還挺像的。
應該是和工作相關的事,因為爆豪在按下接聽鍵的瞬間,表情就變了。
離得很近,我也能聽到電話裏的內容。
“海澤大樓這裏發現小醜的蹤跡,請求爆心地支援!”
“海澤大樓……很好,那些雜碎!”
整段對話隻有兩句話,但是我聽到了關鍵的字眼。
【小醜】。
小醜通常是馬戲團裏的喜劇演員,但需要英雄來逮捕的小醜,隻能是罪犯。
坐標又是在最複雜的城市橫濱。
我很容易就聯想到了我的一位老朋友。
爆豪摁了電話後跟我說:“你回去吧,我有事出門了。”
我朝他禮貌地笑笑:“祝你工作順利。”
*
尾隨一名實力強大的英雄並不容易。
離得太遠,怕跟不上,離得太近,又怕被他發現。
敢接下橫濱為自己巡邏區的英雄,是英雄之中的英雄。
橫濱是一座很複雜的城市,有港口黑手黨,有軍隊,有警察,有英雄,有罪犯,有異能解放軍、敵聯盟等很多五花八門的組織。
其中港口黑手黨是英雄和警察不好管也最好別管的部分,他們意義獨特,對維安有一定作用,卻又很容易與英雄們的使命產生交集甚至衝突。港口黑手黨的禍犬芥川龍之介和英雄焦凍就曾打上過頭條新聞。
聽說以前天人五衰和死屋之鼠也在這裏舞。
還嫌橫濱不夠亂是吧。
如果爆豪電話裏提到的【小醜】是我認識的那個小醜,那就很麻煩了。
日本要執行死刑很困難,連普希金和伊萬那兩貨都沒死,還蹲在牢裏,以及更為邪惡的天人五衰。
讓他們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麻煩。
不僅是對英雄和警察而言。
更是對我這種……僥幸逃脫的共犯。
萬一他們招供,萬一他們越獄後找上我,都不是什麽友好的事。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不排除普希金那貨出於個人恩怨,直接就把我供了。
但是沒用的,我現在不是源清溪,而是江戶川清溪了。
很難想象我的父母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混成了一個反派,要是我的先生亂步知道自己的妻子是邪惡組織死屋之鼠的成員時,會不會把我交給警察。
爸爸不知,媽媽不知,亂步不知,他們都不知道我以前做過什麽樣的事。
我偽裝的很好,與普通人沒兩樣。
……直到現在,我都在享受求之不易的安穩生活。
靠近海澤大樓時,爆豪去了底層與他的同伴會和,商量作戰計劃。
從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底下很多個分布點的英雄和警察。
多虧了陀思對我的“磨練”,我輕而易舉就避開他們的耳目跳上了最頂層。
這層樓不算高,隻有十三層。
我從頂樓開始,一層樓、一層樓的開始往下掃樓。
但凡我走過的地方,桌椅、文件、電腦,牆角的滅火器,每層屋子都有的監控攝像頭,所有的陳設都在瞬間消失不見了。
整層樓都在我緩慢的腳步聲中變得空空****。
……是的。
我用了我的異能。
因為我在進入這幢大樓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顆金燦燦的腦袋。
他扭過頭朝我一笑,在陽光下的笑容都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打算讓他活著離開這裏。
當我走下六層樓的樓梯口時,我聽到從下麵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源醬~”
然後迎麵飛過來數十把小飛刀。
它們都在一瞬間被我捏回了原子狀態,消失不見了。
隻留有一把,被我捏在手裏,在那人踏上樓梯的時候,我朝他甩了過去。
“你認錯人了,我不姓源。”我解釋道。
“哦?難道你現在姓費奧多爾?”
“不。”我朝他聳了聳肩,“那種情況到下輩子都不會發生的。”
飛刀消失在他的鬥篷裏,他臉上詭異的笑容更加燦爛。
“那可不一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