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我幫你把東西拿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我指著箱子和袋子問小雨。

“應該就這些了吧。哦,電腦……”

“電腦?那電腦是你的?”

“不是,是我和他一起買的……”

“我看很長時間了吧,都很破了,嗬嗬,沒關係,有機會就要回來,沒有也就算了。”雖然這麽說,可是我還是很後悔沒把電腦搬過來,“小雨,你去看看有沒有少東西。昨天你換下來的衣服我拿回去了,早上看了還沒有幹。”

“你……幫我洗了?”小雨臉一紅,“這……”

“哈哈,我不會洗,但是我有洗衣機。”小雨臉紅的樣子很可愛,我笑著說道,“你看一下有沒有少,少了我現在過去拿。”

在確認沒有少東西後我們點的飯送來了。

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接下來我該如何安置小雨。小雨見我不做聲,關心地問道:“哥,你在想什麽呢?是不是傷口還疼啊?”

“哦,沒。”我有點內疚,“我在想我剛才打了鋒,你會不會怪我。”

“唉,鋒,他自己的錯。”

其實我剛才是想把心裏真實想法告訴她,但是又怕說了小雨會認為我要拋下她,而在這個時候拋下她實在太殘忍了。

“哥,一會你能不能送我回學校啊?”小雨這麽說反而讓我更內疚,我不知道這樣的內疚從哪裏來,從常理角度,我已經盡力幫助她了,但是這樣的內疚還是不可抵擋地湧來。

“哦,好的,沒問題。”

“謝謝哥!”小雨似乎沒有察覺到我內心的想法。

吃飯後我們看了會電視,稍作休息,小雨便拿了衣服去衛生間換。等小雨換好衣服出來,我一看便讚不絕口:“小雨,你這樣穿很漂亮啊!”

我說的是實話。小雨把頭發紮起來,感覺很清爽,休閑的短袖配牛仔裙,短襪和休閑鞋,很青春。而那素麵朝天的自然更是讓我欣賞。

“那我們走了?”我幫小雨拎起箱子,“看看有沒有東西落下。”

“嗯,沒。我們走吧,哥。”

從酒店出來後我就想開車轉進小雨的學校。還沒到校門口,我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小雨捂著肚子,皺著眉頭。我連忙問:“小雨,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肚子,肚子疼。”小雨的這個聲音讓我想到昨天她做完手術時的樣子。

“那……那我們趕緊去醫院。”

“不……不用的。一會……會就好的。可能……剛才……吃壞了。”小雨說話幾乎都用不上力了,“哎呀,血!”

我馬上停車,轉過頭去看。小雨臉色蒼白,身體正費力地前傾,殷紅的血順著她的腿內側流了下來。小雨盡力地不讓血流到車子座位上,但是這麽狹小的空間,血還是流到了座位上。

“小雨,別管了,坐好。你怎麽了?沒事吧,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我慌了,如果小雨是大出血,我不知道能不能保證安全把小雨送到醫院。

現在想來鬥牛士的鬥篷為什麽是紅色的,那是有道理的。因為紅色可以激起一種亢奮的獸性,可以讓人失去理智。在那個時候刹車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多餘的裝置了。別克如同放肆的野馬在去醫院的道路上撒野,我將精神集中到了極限。生平第一次我麵對紅燈的時候是如此無奈地去踩刹車,看著紅燈的計時我的心情也越來越煩躁。

“小雨,小雨!”我不停地大聲叫她。

“嗯……”小雨的聲音很虛。

“你,你別嚇唬我啊!有事沒事和我說句話!”我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

哢嚓,旁邊的隱蔽處有光閃了一下。我冷笑,拍吧,我今天就超速!

到醫院的時候小雨已經蜷縮在後排座位上了,大滴的冷汗將她前額的頭發潤濕,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快!醫生!護士!擔架!”我抱起小雨就衝向大堂,我感覺有點虛脫了。

“哥……很痛,小腹……”小雨的手抓得我後背好痛。

不理會旁人詫異的目光,我抱起小雨就往樓上跑,幾名護士緊跟在我後麵。到婦科的時候我已經感覺腿快支撐不住了。我靠在牆上,緊緊地抱住小雨。

“小雨,我們……快到了,你再……支持一會。”我大口喘著粗氣,但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挪動位置了。

後麵跟來的護士想從我這裏把小雨抬進婦科,但是小雨拚命抓住我,不讓護士拉她。那時候的感覺很奇怪,我感覺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而思維卻很清晰。我有個錯覺,似乎小雨會在我懷裏就這樣死去。

“快,放上來!”擔架車來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我把小雨放到了擔架車上。然後一手扶牆,人蹲在了地上。看著擔架車推去的方向,我覺得小雨的生命已經被老天舍棄,那種感覺很強烈。

“是……大出血嗎?”跟我跑上來的護士畢竟是女同誌,也和我一樣在旁邊喘氣。

“嗯……”我麻木地回答。刹那,我感覺到心灰意冷,“我去辦手續……”

回到車上,看到車子的後排座位上有很大一片血跡,小雨的手袋掉落在位子下麵,手袋上也有點血,我用力擦,可是血已經凝固了。打開小雨的手袋,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絲襪,被一雙一次性手套包裹著,那是小雨昨天手術後擦床單的襪子,我又想到了當時的情景。

小雨……你還沒有洗襪子……哥我不會洗……一滴眼淚居然不爭氣地從眼角滑下。

在絲襪的下麵有小雨的病曆,看著上麵寫著“陳禹”,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我知道大出血意味著什麽,小雨嬌弱的身體又有多少血可以流,我萬念俱灰。

婦科是有專門的手術室的,手術室的外麵有個隔離區,隔離區上麵的紅燈已經亮了,我是看著小雨被推進這個房間的。我坐在外麵盯著那刺眼的紅燈,不知道我再次看到小雨的時候她會是怎麽樣的,到時是否還活著……我真的不敢想下去了。樓道的這段特別安靜,就我一個人坐在那裏,而樓道的那段就是昨天小雨動手術的地方,今天還是有很多女孩子來,又有多少女孩子要在這裏結束她們肚子裏的小生命。她們會不會像小雨那樣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她們的男人來了嗎?

亂七八糟的問題在我頭腦裏亂轉,我站起來,找到樓梯口的窗子,點起了煙。其實那時候抽煙是沒有感覺的,隻是一種動作,一種計算時間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