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牢

依著令空告訴的地點,我到了閘北區共和新路上的某個破落的倉庫。

我把車停在外麵,借著一點外麵的路燈燈光,向大門走去。這個倉庫隻有三層,外牆非常破落,稀稀拉拉地長著些爬牆虎。院內都是荒土地,雜草叢生,看起來這地方起碼有4、50個年頭了,差不多就是解放後不久,修成的。

我給令空打了個電話,說我已經到了地方。他聲音沙啞地說了句“你等會兒”,便掛斷了電話。

我眯起眼睛抬頭望去,這倉庫院落四周的高牆,約摸3米多高,上麵用水泥糊上了許多玻璃碎片,晶亮尖刺,隨時準備讓一切入侵者付出慘重代價。從裏麵的破倉庫裏走出一個男人,約摸三十多歲,雖然很精瘦,穿著個背心短褲拖鞋,一副邋遢的樣子。但是當他走近時,才看到這人眼神非常犀利,似乎能洞穿人心似的,估計是組織裏麵專司訊問的角色。

“你好!”我想令空應該已經幫我打過了招呼,便先開口道。

“怎麽稱呼?”這男人警惕地應道。

“林佑。”

“怎麽找到這裏的?”

“令空告訴我地址的。他和你說過沒有?”

“說過了,隻是確認一下而已。”說著,計春華打開了鐵門上纏繞著的鐵鏈鎖。

“李芊羽就是從這裏逃掉的麽?”寒暄了幾句,我向這個自稱計春華的男人道。

計春華“嗯”了一聲,沒有說話。看他的神情,似乎對我這個剛剛入夥的毛頭小子,不屑一顧。

我跟著計春華向倉庫走去,邊走邊問道:“這個地方似乎很大,周圍的牆,有沒有缺口?”

“沒。”計春華抽了抽鼻子,道。

“翻修過?”我望著那牆上的玻璃碴子,道。如果沒有翻修過,幾十年下來,這些玻璃碴子應該不再鋒利了。

“嗯。”

我見他這般代答不理的模樣,便停了嘴,兩隻眼睛四下望著,不再說話。從外麵看來,這個倉庫隻有一樓和三樓有幾扇窗戶,都有鐵柵欄封住。走到大門處,計春華把手指按在旁邊的指紋掃描器上,大門應聲而開。

指紋掃描器上有數字按鈕,合適的指紋和正確的數字密碼,應該都可以打開這個門。

這個倉庫雖然外麵很破舊,裏麵卻也重新刷過牆,沒有特別陳腐的氣味。

我徑直向一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走去。

“你幹什麽?”計春華冷冷地道。

“這個房間不是你住的麽?”

“你怎麽知道?”

“我從外麵看到了這房間有空調掛機,”我道,“你們還沒有好心到給關在這裏的人裝空調吧?”

計春華抽了抽鼻子,沒說話。

這房間像是一個學生寢室似的,擺著兩張上下鋪的床,總共能躺四個人。兩張床頭都擺了桌子。每張**都有攤開著的被褥,看來是睡醒之後就沒有疊過。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擺著些吃了一半的碗裝泡麵。

我向計春華問道:“你們在這裏就吃這個?”

“夜宵。每天有人來這裏送飯。”

“什麽人送飯的?”

“組織裏的人。”

“送了就走了?”

“嗯。”

“他們逃跑之後,這個大樓裏有沒有丟過什麽東西?”

“沒有。”

“他們當時穿著什麽衣服?”我一邊向這房間的門外走去,一邊問道。

“都是穿的工廠工人的工作服。短袖的那種。”

“李芊羽就穿了那麽一件?裏麵就是內衣?”

“內衣?”計春華嘿嘿笑了兩聲,道:“誰給她穿內衣?”

我看他這表情,心想大概李芊羽在這裏的日子不太好過。若是一個足夠強大的組織處心積慮地想要把你囚禁起來、把你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你就沒了任何尊嚴和人權可言。對於看守的人來說,隻是一具皮肉之囊而已。落在這些人手裏,不論是挨打還是淩辱,都是家常便飯的事。

雖然想起李芊羽過去的腹黑,對她提不起多少憐憫之心,但是設身處地想一想,即便是她,麵對這個囚禁之所和凶神惡煞的看守人,估計也是每天生活在膽戰心驚之中。

我向計春華道:“帶我去看看李芊羽住的地方吧。”

計春華把我帶到三樓。經過二樓時,我看到整個樓體口被鐵柵欄封了起來。裏麵似乎是個很大的空間,但是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是什麽。我問計春華,他隻說是審訊間,便不再多言。

到了三樓,樓梯口也是一個大鐵門,被鐵鎖鎖了起來。計春華打開鎖,拉開沉重的門閂走進去。這一層的兩邊都是房間,就像是是賓館那樣。中間的一間,便是關押李芊羽的地方。

我仔細打量著這個房間,雖然窗戶很大,但正如我從外麵看到的那樣,有手指粗細的鐵柵欄。我試著拉了拉窗戶,能夠拉得開。

計春華在身後冷笑著道:“你不會是以為他們穿過了這個鐵柵欄逃出去的吧?”

我笑笑,說怎麽會呢,這柵欄連胳膊伸出去都困難。李芊羽那兩團肉,肯定會卡住的。說著,雙手作罩杯狀,在胸前抬了抬。

計春華哈哈一笑,之前的冷漠表情算是緩和了些。

這個房間和牢房差不多。頂上一條日光燈,微微忽閃著,看起來像是隨時快要熄滅的樣子。燈的開關在門外麵,估計除非有組織的人要進來提審,否則到了晚上也不會開燈。關在這裏的人隻能活在黑暗的恐懼中。滿地灰塵,沒人打掃。隻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和一張床,角落裏還有個馬桶。**的棉被估計八百年沒洗過,髒兮兮黑乎乎的,硬得都快成鐵板了。

我向計春華問道:“令空有沒有來過這裏?除了你,這裏還有什麽人?”

“令空沒有來過。不過他的女秘書倒是來過。這裏還有三個人,現在都出去找這兩個逃跑的家夥了。”

“另外三個人都是男人麽?他們進來這裏麽?”

“不進來。這裏隻有楊蕊菡和我進來過。另外三個人都是伺候那幾個家夥去了。”

“除了那個叫赤鷹的家夥,其他人都死了?怎麽死的?屍體在哪?怎麽處理的?”

計春華鼻子抽了抽氣,淡淡地道:“死了還能怎麽樣,等到夜裏,石頭一捆,扔到江裏去就是了。等繩子泡爛了人浮起來,也認不出是誰了。”

我一陣膽寒。這個家夥心狠手辣的程度,隻怕不輸給李芊羽那一夥。這兩夥人,絕對是黑吃黑。

這個房間的門是雙層的鐵板,完全密封,外麵的門閂也有手指粗細,上麵掛著一把巨大的鎖。門閂的兩端都是焊在門框上的,隻要上了鎖,恐怕就算是趙辰那樣的側踢力道,也沒法從裏麵破門而出。

我向計春華問道:“他們是什麽時候逃掉的?”

“可能是前天晚上。我們中午來給她送飯的時候發現人沒了。”

“什麽時候鎖進去的?”

“一直鎖在裏麵,前天早上我們曾經把她揪出來問過一次話,下午把她重新關回去,晚上送過一次飯。”

“其他的人是什麽時候死的?”

計春華道:“那幾個膿包,早就挺不住,幾天前就掛球了。也就隻有那個叫赤鷹的,還算是硬朗,往死裏弄了幾次,什麽也沒說。”

我漫不經意地問道:“這個地方,說白了就是個集中營,是吧?”

“什麽意思?”

“隻要進到這裏來,不管你招了還是沒招,最後的下場都一樣?”

“當然,嘿嘿。如果有點身份地位的,弄死了不好說,最後還是要放出去的那種人,也不會關到這裏來。這個地方,有來無回,肯定的。”

我聽得背上一陣陣發涼,忙道:“那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以前還有人跑掉過麽?”

“從來沒有。”

“他們被關進來之後,這裏還有其他關著的人麽?”

“沒了。最近一陣子清淡,”計春華道,“我們之前好陣子沒住在這了。”

我問道:“這破敗的樓,政府為什麽沒打算拆掉重建過?”

計春華說這你就別問我了,我哪知道。

我走出房間,看著這個昏黃燈光下,陰森森的樓層,不知道這個地方,關押過多少組織弄進來的人,有多少人曾經喪命於此。至少此刻,我對組織的印象,已經差到了極點。草菅人命,無論出於什麽理由,我都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如果我是這個組織的頭目,抓到了李芊羽、赤鷹這樣的人,也不可能將他們交給警察,畢竟他們身上牽連著太多事。更不可能把他們再放出去重見天日,回到敵人的懷抱。除了在這裏囚禁到老之外,實在別無他法。

正當我暗自歎氣的時候,計春華道:“怎麽樣,看完了沒有?我要關門了。”

我點點頭。身後的門被嘭地一聲關上。

要從這個地方逃出去,起碼要經過三道鐵門,到底李芊羽和那個殺手赤鷹,是怎麽逃出去的?

我回頭望著這個陰森恐怖,似乎關押著無數幽魂的鐵牢,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