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的節奏(上)

明瑩冷冷地盯著我道:“為了一個……你值得麽?”

“你是想說,站街女麽?”

“難道她不是麽?”

“是,又怎樣?我隻知道,她為了幫我,寧願自己犧牲生命,所以我不能對她坐視不理!”

明瑩嘴角**兩下,沒有回答我,卻道:“她今天早上就在別墅二樓的窗戶邊,看著我把裝著血袋的盒子放在你車裏。你走之後,我問她還有什麽願望,她說沒有了,我就打電話讓小寒來把她接走了。”

我聽到小寒這兩個字,馬上想到了一個地方和一個叫計春華的人,連忙道:“也就是說,她現在在那個共和新路的倉庫監牢裏?”

“我什麽也沒說。”明瑩把頭歪向一邊,道。

我笑著搖頭,道:“畢竟我們是同盟,我不會出賣你的。哦,對了,為什麽上次在香港吃飯,我提到林家宅三十七號的時候,你的反應那麽大?難不成,胤老太和這個地點有什麽關係?”

“我不知道,”明瑩道,“隻是,組織裏明令禁止提一些關鍵詞,這是其中之一。”

我“哦”了一聲,道:“我記得上次你的那輛z4被人搞壞,我說我們去胤老太家,結果你和李宇波的反應也很大。莫非那個時間段去胤老太家,也是組織裏的禁忌麽?”

“是的,”明瑩道,“這個事情,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勸你最好不要好奇心太重,否則可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你那輛z4還沒修好呢?”

“修好了。我放在蓮花路地鐵站附近了。”

“明天把它開回來吧。我的那輛車隻能先躲一陣子了,這裏畢竟是鬆江,沒車不方便。那麽,早點睡吧。”我指著一個空房間道。

明瑩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麽,便走進了房間。

我在客廳裏靜靜地愣著,摸起一隻鞋,摸起一把剪刀,把鞋底掏了個空出來。等了好一會兒,估摸著明瑩睡著了,才悄悄出了門。此時夜已很深,出租車相當稀少,好容易攔到一輛,我向司機道:“帶我找個24小時的藥店。”

“這地方哪有?”司機翻著白眼道,“除非去鬆江老城。”

“去唄。找到了叫我一聲。”說罷,我便合上眼,在座位上眯了一會兒。

等到司機叫醒我時,已經是在鬆江老城區的樂都路上。我奔下車,敲了半天鐵卷簾門,一個老大爺才惺忪著睡眼探出頭來,問我要什麽。

“鹽酸索他洛爾片。麻煩您快點,我急用。”

老大爺一聽這話,知道事情緊急,不敢耽擱,三兩步就竄了進去,拿出一瓶藥。我一看瓶子上寫著“施太可”,忙問:“多少錢?”

“11塊。”

付過錢,我把藥塞在腰間的皮帶裏,又回到車上。司機訕訕地道:“買好了?回原來地方麽?”

“沒買到。再去找一家別的藥店。”

司機嘟囔了一句,又轉悠起來。我知道他在繞路,但是懶得和他理論,過了許久,又到了另一家24藥店。和剛才一樣,我又買了一瓶“依斯邁林片”,這才回到家中。

明瑩卻還沒睡,坐在沙發上呆呆地和墨墨對視著。我進到客廳裏,一見她這幅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你幹嘛呢這是?”

“沒什麽,”明瑩頭也沒有抬,隻道,“你幹嘛去了?”

“沒什麽。”我也悻悻地答道。

“你要是……”她話說到一半,頓了頓,道,“何不來找我,要去找那種女人?”

我愣了一下。她肯定是從灝靈的職業上,想到了我和灝靈之間必然有那些皮肉鈔票上的交易,現在這個時間,我又偷摸著跑出去,不用說,肯定是尋花問柳、紅塵煉心去了。我很想否認,卻又沒法否認。隻能道:“這種事,還是花點錢心裏踏實。”

明瑩瞟了我一眼,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嫵媚。這在之前她一向冷酷的眼神裏是絕少見到的。我才發現,雖然蕭璐琪近在咫尺,自己的身體卻竟然對明瑩,這個男人靈魂的t係拉拉,有了些許原始的反應。

難道是因為,這將近一個月以來,都沒有做過手工活,積累了太多能量麽?

明瑩也注意到了我身體的變化。驚訝地抬頭望著我道:“你……你還要?”

我苦笑著搖頭,道:“你想哪去了。夜了,早點睡吧。”說著,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鎖上。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已經忘記昨天晚上夢到了什麽、夢到了誰,隻是床單上一灘冰涼粘滑的**,讓我猶自回味昨夜夢中的感覺。

我把床單收拾起來,塞進洗衣機。看明瑩的房門還鎖著,也沒打招呼,就出了門,打了輛車,先是到古北路某地下商場買了套衣服,然後直奔共和新路。

等到中午時分,終於見一個人騎著吱吱扭扭的三輪車過來,此時我已經是身穿聯防隊員的製服,帶著大蓋帽,走上去把他攔下來,道:“你是做什麽的?”

“送飯的。”

“去哪送飯?”

“那裏麵。”這人指著那堵高牆,道。

“我剛接手這一塊的治安協管,你們這裏麵是做什麽的?”我裝出一副牛波伊哄哄的表情道,“我要檢查一下!”

那人知道車鬥裏都是飯菜,當然不怕,頭都不回,隻道:“隨便!”

我迅速打開一盒菜,把手裏的粉末抖了上進去,蓋上蓋子。又裝作檢查其他的幾盒飯菜,才道:“行了,走吧!”

那人冷哼一聲,沒說什麽。我急忙回過頭去,徐徐走開。

“有什麽問題?”出來接飯的人向送飯的那人問道。這聲音,正是計春華。

“麽啥,一個癟三,剛當上聯防,老驢得唻,剛度一隻!”送飯的那人對我相當不爽,罵罵咧咧不止。

我可不能對不起這身製服,從小攤上摸了聽罐裝可樂,錢也不付便走。小販敢怒不敢言,隻能幹瞪眼。

等那人送完了飯,騎著車子晃晃悠悠地經過我身邊,坐在弄堂口的我向他勾勾手指,道:“過來。”

那人沒想到我還故意來找碴,翻翻眼皮沒說話。腳下卻不敢違抗,把三輪車騎了過來,我衝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領,道:“儂個癟三剛撒門子?”

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已經被我扯下三輪車,他正要喊叫,被我一巴掌掄在下巴上,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這下他算是知道遇到了狠主,正不知所措時,我已經摸出電擊槍,對著他的胸口一推,他當即一口氣悶在肺裏,沒提上過來,兩眼一翻,渾身抖了幾下,便暈了過去。

四周無人,正好辦事。我把他塞進三輪車鬥裏,蓋上蓋子,騎著車從弄堂口另一頭出去。

接著,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製服脫掉,把那送飯人的手腳都捆了起來,嘴巴塞住,身上的鑰匙自然是被我沒收了;然後在附近小賣部買了把剪刀和透明膠帶,還有一把非常結實的錐子,塞在昨晚在鞋底掏出的空裏。

先用膠帶在車鬥蓋上東粘西粘,取了些指紋。又把可樂罐剪成小片,用打火機烤過之後,罐皮內部沾著的糖分便成了焦黑色。再把沾著指紋的膠帶貼在上麵,指紋便清晰地映了出來。

如法炮製,一連做了八個指紋貼片之後,我大搖大擺地拿著鑰匙開了那座鐵牢的門,徑直走到大樓門口,摸出貼片,放在指紋機上。五次失敗之後,到了第六個,終於“嘀”地一聲響,門開了。我還很蛋疼地摸出剩下的最後一個指紋片試了試,也開了。暗歎一聲運氣真背,八個指紋貼片裏有兩個能用的,居然全試了一遍才找到。

我閃了進去,隻見四個家夥東倒西歪地躺著趴著,便如死了一般。我輕歎一口氣,把所有鑰匙都拿出來,爬上三樓,認準地上新鮮火熱的腳印,打開了一扇門。

嘴唇發白、渾身哆嗦著的灝靈,就靠著牆,身上蓋著發黑發臭的破被子。我二話不說,走上前去,橫著抱起她就走。她睜眼見是我,又驚又喜地道:“林佑,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望了她一眼,隻道:“傻姑娘,別說話。”

她很乖地抿著嘴唇。一路下樓,把所有東西回歸原位,出了大樓。

灝靈有氣無力地道:“那些人怎麽了?”

我沒回答,問道:“他們對你怎麽樣沒有?”

“沒有。”

“那就好。”灝靈怎麽說也是有艾滋病在身。像她這樣任人拿捏的弱女子,艾滋病反倒成了護身符,否則那四個虎狼之心的看守怕是絕不會放過她。

我把大門鎖好,抱著灝靈攔了輛出租車,一路向家裏奔去。

這算什麽鐵牢?我林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也不虧了李芊羽送給我那個“鬼影”的外號。我所靠的,無非是一點治療心動過速的“鹽酸索他洛爾”和作為降壓藥的“胍乙啶硫酸鹽”的混合物。對於那四個患有緩慢性心律失常的看守來說,單是一種藥不足以讓他們倒下,但是兩種藥一旦混合起來,妥妥地造成嚴重心動過緩,哪怕是帶著心髒起搏器,又有何用?當心髒跳動次數低於每分鍾30次時,別說阿-斯綜合征和心腦綜合征就能讓他們暈厥,分分鍾送了命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想起那些慘無人道的刑具,我的心如鐵石一般堅硬。對於這些視人命為無物的冷血之徒,便就死了,於我心亦無愧。

灝靈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蜷在我懷裏,輕輕地啜泣。

我撫著她的頭發,道:“好了。一會兒就到家了。”

灝靈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一邊緊咬著嘴唇,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