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處的竊聽器
我一邊大聲笑罵,一邊逗它。過了好一陣子,我把手心裏的繩頭係在小電扇僅存的那個扇葉上,把電扇的手柄擱在桌上,找了些雜誌壓牢。電扇開動起來,那黑布球便瘋狂地抖動起來。墨墨一見這“小老鼠”發了癲,以一種絕不服輸的精神跟著發癲,頓時滿屋鈴鐺響。
此時的我,卻把剛買的耳機插在手機上,找到一首歌播放起來。輕輕地脫了鞋,隻穿著襪子,從房間的一個角落向另一邊慢慢挪去。
走到衣櫃旁邊時,耳機裏傳來輕微的“滋滋啦啦”的聲音。
我越是接近衣櫃背麵,那滋滋啦啦的聲音越來越響。定睛看去,在衣櫃背板隔板的下部,有一個半個巴掌那麽大的黑盒子,被塑料膠帶粘在衣櫃上,兩邊還分別按著兩個圖釘。如果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果然是個竊聽器。
竊聽器大致分為好幾種,這一種比較常見。其實原理很簡單,就是一個話筒功能極好的手機,裏麵還有sim卡。需要竊聽時,便用自己的電話撥打這個sim卡的號碼,這個小裝置就會啟動,把房間裏的聲音一絲不苟地傳到竊聽者的電話裏。
現在這種東西也就是300塊一個,功能強大一點的,比如當竊聽的房間內聲音超過60分貝時自動開啟的竊聽器,大概500-800左右,而且體積比這個還小,隻有火柴盒那麽大。但是2007年,手機市場還沒有被蘋果顛覆的時候,這東西的造價也是不菲,如果再加上裏麵手機卡和話費,那就更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但是這麽高端的玩意兒,卻就這樣被我的一個18塊破耳機這樣輕易找到,如果被安裝這個竊聽器的那人知道了,估計要氣得吐血。順帶一提,耳機越差,對手機發出的電磁輻射越敏感。
我知道很多朋友能猜到我的行為中蘊含的意圖,但我還是發揚囉嗦的風格,解釋一下之前為什麽要把家裏廚櫃都打開,然後去逗墨墨吧——很簡單,如果竊聽器安在櫥櫃裏,那個櫥櫃的門開著還是關著,會直接影響到竊聽器傳過去的聲音的大小。如果有人正在竊聽,墨墨的鈴鐺聲突然變大,而此時的我,應該是在陪墨墨玩才對,怎麽會有空來打開櫥子呢?所以這個人就會馬上明白,我其實是用鈴聲分散他的注意了。
我不希望放過一個細節。正所謂你要撒一個謊,就必須再撒二十個謊去圓這個謊一樣,如果你要撒謊,就得保證所有的細節,都能支撐住這個謊言。
我回到墨墨旁邊,關掉電扇,重新捏著繩子,拿黑布球逗它。當然了,之前我逗墨墨,就是為了讓它脖子上的鈴鐺一直響著。如果有人在竊聽,他會以為我一直在和小貓玩耍,絕對想不到他的精心布置,在我這裏已經露了餡。
一邊抖著繩子,一邊回想著王海東的話。從他提供的說法看來,蕭璐琪多半是中了毒。而這個白色核桃狀的貓的卵巢囊腫,是某種暫時壓抑毒性、控製被下毒者精神的重要道具。
中毒?什麽毒?是口服進去的還是注射進去的?怎麽解毒?這是我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我暗自決定,在我開始調查這個問題之前,要把蕭璐琪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原因很簡單,就是那個叫陳子奇的家夥。如果王永順在2007年5月28日的日記裏寫的“如果不是他說了話,我非把這個混蛋幹掉不可”這句話,那個“他”就是陳子奇、“混蛋”是指我的話,結合整個日記的敘述,看得出來,這個家夥是王永順的老板。我又想起了那本日記上的話——
“2006年11月**日陳子奇這個人不錯,應該有好貨”
“2006年11月**日原來還可以這樣玩!真是太刺激了”
“2006年12月**日果然還是要有條件的。必須答應麽?糾結”
“2006年12月**日我還想再去一次,但是”
“2007年1月13日陳子奇果然神通廣大,竟然如此容易就進了這麽好的醫院”
如果把這些事件連貫起來看,陳子奇在結識了王永順之後,給了他一點甜頭,然後要求他利用工作的便利、偷偷給人,王永順經不住甜頭的**,最終答應下來。陳子奇就安排他進了胸科醫院。像太平間管理員這種崗位,本就沒有多少人願意做,隻要略使手段,換人成功的機率很大!
陳子奇,這個很可能是一手策劃並命令王永順實施了殺害蕭璐琪之事的幕後主使,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我推斷他應該是個40歲以上的中年男人,有不少錢,社會關係複雜,在不少醫院裏有一定的人脈關係。當然,即使有人脈,應該也隻是表麵的上的關係——因為,從王永順在日記裏寫“這個女人很嚴肅,我要裝老實才行”、“這個地方的人都這麽正經,真是麻煩”這些話來看,我估計胸科醫院裏沒有王永順的其他內線。無論是王永順的上一任管理員,還是醫院的其他人,應該都不是同夥。王永順是孤軍作戰。
但是,馬上就有一個問題:
如果王永順是孤軍作戰,那麽他這樣一個每天在地下室的太平間裏工作的人,是怎麽給蕭璐琪下毒的?如果陳子奇在醫院裏有關係,為什麽不把蕭璐琪安排進一個單獨的病房,這樣下手豈不是更容易?很多醫院的病房,男女是分開的,至於胸科醫院是不是這樣,我並不清楚。但至少,人多眼雜,下手肯定不方便。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摸起桌上的一塊東西,在鼻子下大力地嗅了嗅,一股刺鼻的味道,很顯然,這是502強力膠。幸虧那天我把它抹在衣服上,如果是擠在手套上,那手套的手指部分肯定很快就粘在一起,不得用了。
接著,又拿起打火機壓著的兩根頭發,用打火機烤了一下,一下就燒斷了。我連忙嗅了嗅那股味道。
如果這是蕭璐琪的頭發,遇熱應該是卷曲的,而且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在理發店燙過或是見別人燙過頭發的人應該都知道這種味道。但是這個頭發,一燒就斷,沒有卷曲,而且一股燒塑料的味道。應該是化纖的假發。既然如此,估計那個做替身的屍體,應該是短發,所以才需要假發來充數。
我又拿過那個紗布,打開看了看。裏麵是我在太平間試驗室的桶裏刮下來的那些很像是蠟燭的東西,呈灰白色,味道卻完全不同——石蠟一般是無味的,這東西卻是一股腐敗的臭味,和我昨晚進入太平間時聞到的味道很像。我捏在手裏搓了一下,已經變硬變幹了,這也和蠟燭完全不同。
我心中一動,莫非……
連忙到床下拉出一個箱子,拿出一瓶鹽汽水。
這種鹽汽水平時我最愛喝,裏麵的碳酸成分幫助消暑祛熱,鹽分又能補充體力。鹽有鈉、汽水有碳酸,也就是說,這裏麵有足夠多的碳酸鈉。我把手指捏著的灰白粉末團起來,丟進瓶子裏,轉眼就不見了。
我艸,這TM根本不是石蠟,而是基本同音的兩個字:“屍蠟”!
屍蠟,是一種特殊的屍體現象。經常見於長期停留水中或埋在不通風的潮濕地方裏肥胖的屍體,因為腐敗進展緩慢,大約經過3—6個月,屍體的皮下脂肪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脂肪酸和蛋白質分解產物中的氨結合,形成脂肪酸銨,再和水中的鈣、鎂形成灰白色蠟狀極臭物質——屍蠟。
也正是因為它的這種化學成分,我才能用鹽汽水快速地判斷它到底是什麽。
因為形成周期較長,條件要求又比較特殊,因此這種現象並不常見。一般來說,一具充分蠟化的屍體,也隻有腹部、臀部這些脂肪集中的(如果是女屍,還有胸部)才有能夠收集的大塊屍蠟,但是要收集起來,恐怕又沒多少。如果我見過的那小半桶石蠟狀物體都是屍蠟的話,估計至少是從5、6具蠟化屍體上搜集來的。如果滿滿一桶,那恐怕更多沒有20具屍體下不來。收集這麽多屍蠟,是件多麽浩大的工程?在醫院去世的人,有太平間專門設備的妥善保存,而且很快就送去火化了,不會產生屍蠟現象。這件事,絕非王永順一人之力能做到的。
哦!怪不得太平間裏突然有了一股那麽臭的味道,原來就是這屍蠟的味道!
我記起自己差點在那個裝屍蠟的桶邊差點暈倒,本還以為是鼻孔裏的酒精棉球失效了,原來是因為,我如此接近一桶極度惡心和腐敗的物質,是臭味的來源!
等等!幾樣東西在我的腦海中劃過,此時連成了一條線。那晚在太平間的情形,就像是電影一樣在我眼前回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