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色油漆 藍色馬6
陳子奇?
莫非就是王永順說的那個陳子奇?
我在心裏連著對自己說了三聲冷靜,然後和他們一起笑著,問道:“這傻主是個大老板麽?”
曹斌搖搖頭,道:“我沒見這傻主本人,我也不知道。”
我咬了咬牙,開口道:“這名片能不能給我看看?”
錢途和曹斌一起盯著我看。
我知道這事兒犯忌諱。一般來說,這客戶名片,店家是不給看的。特別是錢途這樣的同行,怕搶了生意。雖然我不是做這行的,但是剛才曹斌已經把底價都說出來了,如果我看了陳子奇的手機號,回頭打個電話給他,把這生意搞黃了,曹斌找誰說理去?
大概曹斌和錢途很熟,礙於他的麵子,還是把名片遞給了我。錢途一臉不快,似乎埋怨我不懂事。
管不了這麽多了。我對這個陳子奇,充滿了好奇。蕭璐琪能不能複活,他絕對是關鍵人物。
搭眼一看這名片,我徹底崩潰。上麵寫著:陳子奇,頭銜是:上海都市風采經紀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上海花樣年華園藝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上海吉姆裏德娛樂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沒有座機,沒有手機,連TM郵政編碼都沒有!怪不得曹斌這麽大方地把名片交給我,原來這上麵TM毛個信息都沒有!
我把這三個公司的名字記在心裏,迅速把名片交還。
錢途不知道這情況,隻是一臉尷尬,但是對我這種初出茅廬的小毛孩子,也隻能是不知者不罪,不好當場發作,便向曹斌拱拱手,道了聲打擾,便走出了店麵。
出來就是一頓教訓。我唯唯諾諾,不敢頂嘴。
見我認罪態度良好,錢途也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林佑,年輕人是要多到市麵上來闖一闖,混一混。當年我家一窮二白,94年那會兒,我從家裏偷了27個袁大頭,擺地攤賣,從那開始到現在,總算是在大北京大上海混了個遍,紮下了根。靠的就是一個眼力價。你以後遇事要多想想,再開口,免得觸了黴頭,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我何嚐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隻是當時太心急,把什麽江湖規矩都拋在腦後了。便一個勁地向錢途道歉。
錢途拍了拍我肩膀,道:“算啦,以後記住就好。走,我們去其他店裏轉轉!後麵還有一家,保證你看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我連忙擺手,說突然想起還有點事,今天正事已了,就不多叨擾了,便就告辭,錢叔叔後會有期。說罷,拱拱手,正想閃人,卻被一把扯住,拖去吃飯喝酒。
一頓小酒下肚,滿耳朵都是錢途講述自己的苦逼屌絲農奴翻身把歌唱的奮鬥史的完整版,我暈乎乎地回了家。到了小區門口,我特意去轉了一圈,買了副太陽鏡,一瓶小瓶的礦泉水,一小桶紅色油漆,一份報紙。回到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上網查資料。
趁著電腦開啟的檔兒,喂過了墨墨。
這小家夥到我家已經有整整一個禮拜了。長得很快,我做的那個黑老鼠已經被它抓得稀爛。我在網上買了個貓薄荷球,還沒拆封給它玩。看它三兩口就用過晚膳,我便把那球拿了出來,丟給墨墨。
貓薄荷,俗稱貓毒品。絕大多數的貓咪特別喜歡聞到這玩意,一旦聞了,就像是吸了大麻一樣,立刻high得要命————它會失控地躺在地上,四腳亂蹬亂抓,兩眼發直流口水。過得一會兒,它又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似的,很不好意思的擦擦臉,兀自跑開。
奇怪的是,墨墨把這個裝滿了貓薄荷的小球抱在懷裏,大力地嗅了嗅,竟然像是聞到了很討厭的味道,一下子就把小球踢開,再也不理。
這小貓真奇怪。我還沒見過不喜歡貓薄荷的貓呢。
不及多想,我打開百度,輸入了那三個公司的名字。
其實,我早就已經像人肉王永順一樣,把陳子奇人肉了個通透。但是這個家夥除了一大堆同名同姓的人之外,似乎完全找不到關於他的哪怕一點點靠譜的消息。當然,因為我隻有一個名字,所以也沒法確定到底哪個名字是他。
令我驚訝的是,這兩個公司,竟然隻在招聘網站上留了幾個招聘信息,沒有其他任何介紹,是徹頭徹尾的皮包公司。
我關掉所有網頁,重新打開一個,在百度搜索裏輸入“吳郡”兩個字。
吳郡,曆史悠久,源遠流長。上溯至公元129年左右,東漢政府下令,在會稽郡的錢塘江以西部分設吳郡,行政中心設在原會稽郡的吳縣,大致是今蘇州吳中區和相城區。下設13個縣,包括吳縣、婁縣(今昆山東北),由拳(今嘉興南),海鹽(今平湖東南),餘杭,錢唐(今杭州),富春(今富陽),烏程(今湖州),陽羨(今宜興),無錫,毗陵(今常州),曲阿(今丹陽),丹徒(今鎮江)……這麽說,上海也在吳郡的轄區之內咯?
陳子奇,我越來越搞不懂,他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對這個《吳郡地域圖》如此感興趣,到底是什麽目的?
我習慣性地把拇指食指擺成“八”字手勢,托在下巴上,食指不停地彎彎曲曲。遇到問題沒有思路的時候,我向來都是這個姿勢,下意識的。
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我喂了墨墨,便開始忙碌起來。先把礦泉水倒空,在瓶蓋上戳了了孔。然後在油漆裏加上花生油,找根筷子攪拌,看粘稠度沒有那麽高了,往礦泉水瓶裏灌了半瓶。用膠帶把瓶蓋上的小孔封住。在瓶底上塗滿502強力膠,粘上磁鐵。把這小瓶放進包裏,另外還塞了件衣服。
到了地鐵站。(帶著油漆瓶子一般是過不了安檢的,但是那個時候,地鐵站還沒有實行安檢措施。現在雖然有了,如果你甩都不甩那個安檢員,他也拿你沒辦法,不會認真管的。畢竟人流量太大),二號線換四號線,直奔盧灣區工人文化宮。
那時候四號線還沒有開通到魯班路站,我坐到前一站大木橋路站下車,步行到盧工郵市,走了許久,雖然天陰沉沉的,要下雨的樣子,但我走得快,還是出了一身臭汗。把太陽鏡、帽子和報紙拿出來,穿戴完畢,端著報紙,在曹斌的鋪子外麵靜候那個提款取畫之人。
我到曹斌的鋪子時,才早上八點半,人還不多。我看了一會兒報紙,覺得這樣太顯眼,特別是陰天還戴著個太陽鏡,實在是有裝逼之嫌,便邁開步子四處走走,目光始終不離曹斌的店鋪大門。
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一個進鋪子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人挺高,不胖不瘦,臉上戴著一副墨鏡,還有口罩,看不住模樣。穿著花格子的短袖襯衣,裏麵套了一件長袖T恤,下麵是一條短褲,棕色休閑皮鞋,一副怪異打扮,倒是很潮。我用餘光掃了他兩眼,他手裏拎著個袋子,拎袋子的動作很是紮眼——手臂幾乎不晃動,說明袋子裏有重要的東西。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袋子裏裝著50萬人民幣。於是不再走動,端著報紙,靠在牆邊,不斷地瞟著店門。
果然,沒過多久,他便拿著一個很長的東西走了出來。
看這東西的長度,應該就是那幅裱過的《吳郡地域圖》。
我跟了上去,腳上的軟底運動鞋幾乎沒發出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動靜,當然,在這個人聲鼎沸的世界裏,隻要不穿踢踏舞鞋,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走出盧工郵市的大門,他便向著一輛深藍色的馬自達6走去。我快走幾步,從包裏摸出礦泉水瓶,撕掉瓶蓋上的膠紙。抬眼看去,見他拉開車門,把畫放進後座,自己則進了駕駛座——看來車裏沒有別人。我便裝作沒拿穩,將瓶子脫手掉在地上,正好滾在車屁股下麵。在撿瓶子的同時,我把瓶底的磁鐵吸在他的車底。
他對此一無所知,發動了車子,便要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