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講機與竊聽器

我努力地控製著呼吸的節奏,慢慢地挪到他們近前,舉著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槍。他讓我靠近些蹲下,搜了我的身,確認沒有武器,才問道:“你們TM介是搞啥花樣?”

我苦笑一下,道:“被耍慘了,一場誤會。你們沒事吧?”

王安進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瀕死抽搐的船員,道:“這也叫沒眉眼?你姥姥大,剛剛開槍的那個瓜屁的是誰?”

“敵人。”我仍然蹲著身子道,“你們這兩天幹嗎去了?”

王安進瞪著我道:“不是你們說要在島上呆兩天,夜黑又讓我來接你們的?”(夜黑,西安話,意思是昨天晚上)

我一頭黑線,看來這次被李芊羽耍的不輕,隻能道:“先別說這麽多了,趕緊回遊艇上去,別再出亂子。”

王安進看起來是個粗人,但其實有他粗中有細的一麵,很警惕地問道:“其他娃子咧?”

“在旁邊。”我說著,讓他們收起槍出來。

楊滔還是很警惕,最後一個才出來,手裏仍然握著槍。

王安進看到被我們綁著還堵了嘴巴的李芊羽,朝我道:“啥情況?咋個把這碎女子綁了?”(碎女子:西安話,意思是小姑娘)

我擺擺手,說等一下會和你解釋。說著,走到剛剛被楊滔幹掉的那個家夥身邊,蹲下身子先摸了摸他的口袋,從裏麵摸出一塊白色桃核狀的東西,在手裏掂了掂,搖頭歎了口氣。接著把他的頭轉到另一側,發現他耳朵上麵掛著一個美國特工常戴的那種單耳耳機,下麵連著接收器。我把這個東西扯下來遞給王安進,讓他戴上。拿了他腰間的手槍,頂著李芊羽,逼她走到其他人聽不見我說話的遠處,用正常的聲音說道:“王船長,你聽得見麽?”

遠處傳來王安進大聲喊道:“艸你姥姥,額居然聽到你社話!”

我苦笑。果然,事情如想的那般:李芊羽是雙料間諜。當然,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董昊是不是也投靠了敵人?

我扯下李芊羽嘴裏的毛巾,正要開口問,她突然用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冷酷眼神盯著我,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可是你會信我麽?所以與其問我,不如去問王安進。”

我被她的180度大轉變嚇了一跳:原本一個拖油瓶吊車尾、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居然有這麽冷酷的眼神,還有如此淩厲的人心洞察力和思考能力!

不得不承認的是,她說得一點沒錯。無論她承認或否認,我都要向王安進作確認,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問王安進。我看了她兩秒鍾,那眉眼依然如畫,那鼻唇依然嬌俏玲瓏,但是整個粉白幼嫩的臉蛋上,竟似是蒙著層薄薄的霧氣一樣,這霧氣,深寒,徹人心肺、顫人肝膽。

她突然輕張檀口,低聲對我道:“林佑。你終究還是會幫我的。”

我緩過神來,心說你差點就把老子給做了,還幫你?玩蛋去吧!順手就把封口的毛巾塞了回去。

她的櫻桃小嘴裏塞著如此巨大的毛巾,看起來痛苦異常。好吧,我承認我有一點於心不忍,但是對於這樣一個城府極深還會裝純裝可憐的女人來說,狠心是必要的。不然就會重演農夫與蛇的故事。

我把她轉過去,在背後推了一下,她鼻子裏哼哼兩聲,似乎在說:“不用你推,自己會走!”

走回去,王安進正瞪著我,道:“你倆嘀咕啥咧?”

我沒回答他,隻問:“第一句聽見了麽?”

“聽到咧。咋回事?”

楊滔在旁邊道:“你不是那天晚上把她搜了一遍麽?怎麽沒發現這竊聽器?”

我說這東西應該不在衣服裏,八成是……直接縫進身體裏了。

蔣南抖著嗓子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都快被繞糊塗了。難道在岸邊朝我們開槍的不是王安進?”

王安進火起來罵道:“老子要開槍幹你,你個碎崽子早奏見閻王去咧!”

蔣南心情也不好,正要回罵,被我勸住,指著李芊羽道:“這次的事情,都在這個小姑娘身上。開槍的不是王船長。不說了,我們先回遊艇上去。蔣南你也得好好洗個澡了。”

蔣南那一身臭泥在腿上裹了整整兩天,正難受得很,聽了這話,想到王安進畢竟是遊艇上的老大,隻能把差點罵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王安進瞪著我道:“小子,額不信介碎女子能幹出介種事。咱們來對對詞,如果對不上,別怪老子找你算額那兄弟的賬。”

蔣南此刻火氣也大,聽了這話,立刻回敬道:“我TM還差點被打死,我找你算賬了?”

我一邊讓大家不要停留,往遊艇走,一邊對王安進道:“王船長,你是不是平時不在董昊的遊艇上開船?”

王安進“嗯”了一聲,道:“那天額接到電話,說要台風天出海,臨時讓額來開船的。”

我點頭,心想果不其然,前天王安進把船開進台風裏的時候,說了句“拉著老子在暴風天出海”,就讓我覺得他是被臨時拉過來當船長的,可能是他的經驗豐富吧。於是又問道:“前天你們遊艇上是不是收到李芊羽用對講機的傳話?”

王安進又“嗯”了一聲,道:“說你們好地很,打算在島上待兩天,讓額們先返航。”

頓了一頓,我向王安進問道:“那你們回到碼頭以後,董昊做了什麽?”

王安進道:“他下了船。額哪知道他做啥去了?額又不是他保姆。他讓額在船上等他通知,說他收到李芊羽的消息之後,就會通知額來接你們。”

蔣南聽了王安進的說話,忍不住怒道:“好得很個蛋!沒水沒糧,差點就掛球了!”

王安進罵道:“瓜彌十撚的,老子哪知道你們?不是說艇子上帶了許多吃食?”

我苦笑道:“皮劃艇裏沒有東西,李芊羽騙你的。就算有,後來也被人割斷了繩子,皮劃艇早就漂走了。”

王安進把槍插進褲腰裏,道:“碎子,這就莫得意思咧,額還不曉得,個繩子牢靠得很,這碎女子有力氣割斷它?”

我搖頭說辦法很多,比如事先在外麵割一圈,隻剩裏麵的芯,就容易割斷了;或者事先割斷,用訂書機訂上,隻要海浪的力量一扯,繩子也斷了。怎麽都有辦法的。

蔣南聽了這話,大概是想到這兩天壓抑鬱悶的荒島餘生,罵罵咧咧,氣得恨不得衝上去掄李芊羽,被楊滔扯住。辛曉鑫也按捺不住,向我問道:“林教授,你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吧,我隻想知道這稀裏糊塗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道:“我先說李芊羽的那個對講機吧。前天蔣南下洞去救趙空,我們和他用對講機聯係,卻是一片雜音,這說明附近有一個幹擾源。因為之前在海裏也受過幹擾,我當時一度以為是這個幹擾源是地下的磁場。後來楊空下洞,那時候李芊羽被明空帶遠了,楊空用蔣南帶下去的對講機和我們聯係上了,雖然很不清楚,但說明磁場並不存在。等李芊羽走過來幫著搬趙空的時候,對講機又不起作用了。我就納悶:似乎李芊羽離我們的遠近,和對講機能否使用有關係。所以懷疑幹擾源在她那裏。

既然有了這樣的懷疑,我前天和楊空兩個人去收集幹柴的時候,悄悄商量了對策,前天晚上我分給你們野菜吃的時候,都在李芊羽那份摻了些八角楓的根和博落回的葉子,這些都是強力的催眠藥材,雖然量不大,但是足以讓一個人死沉死沉地睡著。然後我故意假裝腎上腺素中毒暈倒,讓楊空把我和李芊羽安排在一個帳篷裏,晚上我就趁李芊羽睡著搜了一下她的身,果然找到了那個對講機。”

辛曉鑫聽到這裏嘿嘿笑道:“林教授,你隻搜了她的衣服麽?這女人,把我們都賣了,應該給她個教訓,嘿嘿……”

我望了李芊羽一眼。一般的女孩子聽說自己沉睡時被人搜身,這會兒肯定羞成一團。但是李芊羽嘴巴雖然被封著,卻是一臉平靜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明瑩也是那種一貫以來淡淡的口氣,道:“不同的對講機,信道是不一樣的,互相之間應該不會影響的。”

我點頭道:“楊空也是這麽說,但是我找到對講機之後,就沒多想。現在看來,幹擾源其實是她身上的竊聽器。”

明瑩接著又問:“你發現對講機之後,為什麽不把李芊羽控製住?”

我說那天拾柴火的時候,已經和楊空商量過了。按理說,李芊羽是董昊的人,卻帶著對講機到我們隊裏來做臥底,這讓我覺得董昊的目的不是要把我們留在荒島上任由我們渴死餓死。你們也說過,董昊和組織關係很深,我估計他沒有膽子真的害死我們,而隻是想把我們困住。這樣他就可以獨自去尋找西施墓,把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如果他隻是想幹掉我們,何必讓李芊羽做臥底,和我們一起困在荒島上?李芊羽有次和我聊天,不經意說起董昊是個表現欲很強、總想向長輩證明自己的人。這一點,更證明了我對他的目的所作的猜測,並非是亂猜的。

明瑩哦了一下,道:“所以你就不動聲色,看著李芊羽演戲?”

我又點頭道:“除了李芊羽,我們任何人用她的對講機聯係董昊,都沒有用。因此,我就和楊空商量,利用自己這個不屬於組織的臨時顧問的身份,由我來做這次荒島求生的話事人。這是為了讓李芊羽對我產生信任度,然後打動她,好讓她去和董昊說一下,早點放我們回去。很多野外求生技巧,其實都是楊空教給我的。”

“不對!”明瑩道,“從今天這個竊聽器來看,李芊羽和董昊,明明就與攻擊我們的敵人有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