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兒,在嗎?”
清明節放到星期六,星期天要補課,星期六晚上十一點,蘇雲剛放下手機,準備睡覺,就在這時,手機忽然彈出來這麽一條QQ消息。
他重新拿起手機,點亮,進入QQ,發現發來消息的人不是別人,而正是程偉。
於是,蘇雲看著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過年那幾天,他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白錦溪告訴他,程偉網賭上癮了。
現在,大半夜的,清明節剛剛結束,程偉就平白無故的突然來找他,這不得不引起他的警惕。
以他猜想,是程偉趁著清明節放假,大賭了一波,輸光了錢,然後來找他借錢了。
在他思索的時候,程偉見他沒回複,又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
“兄弟,哥們兒大半夜的來麻煩你,確實是有點事情想找你幫忙。”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想來想去,隻有你能幫我了。
“雲哥兒,哥,如果你都不肯救我的話,我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
手機在不停震動,蘇雲看著一連串的消息,終於還是打了字。
“班長,你怎麽了?”他問,“什麽事情搞得這麽嚴重?”
得到了回複,程偉欣喜若狂,一時間又是好幾條消息飛了過來:
“哥,你在啊!”
“沒別的事,就是江湖救急。”
“你有多餘的零用錢沒有?借我撐一下!”
“下個月,我生活費到了,立馬就還你。”
果然……
是來借錢的!
蘇雲歎了一口氣,感覺心累……甚至於是心痛。
程偉,的確是碰了網賭了。
過年期間,白錦溪曾多次告誡他,“如果程偉找你借錢,你千萬不要借!”
如程偉這種富二代,都借錢借到他蘇雲身上了,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在其他人身上已經借不到錢了。
他的爸爸媽媽,堂哥表姐,七大姑八大姨,發小兄弟,白錦溪這樣相同圈子的人,他已經借一次兩次三次,借無可借了,才有可能來找他這樣的同學。
清明節三天,室友都出去玩了,他一個人窩在寢室裏悶著頭狂賭三天,輸得一幹二淨,欠下一筆天文數字,絕望之下,往好友列表一翻,發現能借錢的人已經借過了,隻好向高中同學試探性地發出消息:
“雲哥兒,在嗎?”
很有可能,他這樣的消息,都是群發。
這一刻,蘇雲特別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能把程偉逼到這種境地。
一個學霸、一個富二代,不愁吃不愁穿不愁錢用,為什麽?
蘇雲心裏百感交集,蘇雲腦子裏亂糟糟的。
“你……”他試探性問道,“借錢幹嘛?”
他還希望著,不是因為賭。
“就,就,想買個車,還差一點。”三天時間,賭得昏天黑地,程偉打字都是顛三倒四的,“我上個學期考了駕照,對,想買個車。
“白錦溪都有車了,我也想要個車。”
“買車?”蘇雲並不相信這個理由。
“對,買車。”
“還差多少?”
“你有多少?”程偉問。
這句話跳出來的瞬間,蘇雲的心都空了一下。
或許是發現自己的話過於露骨,程偉又連忙找補:“就幾萬塊錢,你有沒有?”
加上自己兼職賺的錢,加上爸媽給的生活費,幾萬塊錢,蘇雲還是有的,但是……
在他猶豫的時候,程偉又急急忙忙的退而求其次:
“幾千呢?”
看到這樣的消息,蘇雲終於忍不住,打字發消息勸道:“兄弟,收手吧!”
雖然程偉因為上頭而大腦昏沉,但到底還有基礎的認知能力。
蘇雲這句話一出,對麵頓時就安靜了。
“你……”好一會,程偉問道,“在說什麽?”
他還不想承認。
蘇雲又道:“你才開始,還來得及,別再繼續了!
“那是,地獄啊!”
“……”
程偉這才放棄,蘇雲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又沉默了一會,他打字道:
“來不及了,收不了手了。”
“我已經墜入十八層地獄了。回不了頭了。”
“除非……”
“不是!”蘇雲不能理解,“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除非我能翻本!”
程偉自顧自說道:
“雲哥兒,它這個軟件是算概率的。我算得很清楚。今晚我已經投進去三萬四千多塊錢了,按照我的計算,我這把牌能贏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如果我有十萬塊錢投進去,十倍的賠率,一把就全回來了!我之前欠的都能回來。”
“就這一把,打完我就收手!”
“把錢還完,從此再不碰了。碰就剁手!”
“明天我就早起,去上早八。”
“還完了錢,我才可以回頭。”
“雲哥兒!”他最後哭著打字,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到手機屏幕上,“雲哥兒,我求你幫幫我。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我給你跪下了!求你救救我,我以後把你供起來都行!”
看著手機左邊屏幕密密麻麻的一串一串的字符,蘇雲甚至能想到程偉匍匐在地上的卑微模樣,以至於他想不起,高中時候那個意氣奮發的班長,說著要改變世界的話。
他仰起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蘇雲是個爛好人,是個不願以最壞的心揣摩別人的人,他希望,事情是往好處發展的。
看著程偉這樣,他想,“萬一呢?”
程偉這般卑微的可憐的哭訴,他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他理性上知道可能性很低,可感性上卻想,“萬一呢?”
萬一程偉翻本了,然後收手了,然後認真讀書學習,然後過他的糜爛的富二代生活。
蘇雲不知道,一旦賭博上了癮,那就是萬劫不複。黃賭毒,賭癮能跟毒癮、人的本能欲望相提並論,又豈是這麽輕易就能回頭的?
“我也沒多少。”
雖然爛好人病犯了,但蘇雲到底不傻。
“我隻能借你五千。”他說道。
高中三年,相愛相殺、你追我趕的同窗友誼,就是這五千塊錢了。
他隻當這五千丟了,隻是把去年暑假做家教得來的錢分一點給程偉,因為工作是程偉介紹的。
(溫馨提醒:遠離賭狗,如果是情侶,建議分手;如果是兄弟,建議絕交。這裏是劇情需要,蘇雲是這個傻X人設。)
“好好好!”程偉雖然覺得少,但還是連連說道,“有多少是多少,回本了第一時間還你。”
還不還的,蘇雲已經不在乎了。
他隻是最後勸道:“趁早收手,明天早上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嗯嗯!”
借到了錢,程偉就不想再跟蘇雲說話了,他已經等不及了,要下場贏一把。
他敷衍道:
“好,好的,就最後一把了。”
“賭完我就收手。”
“不早了,雲哥兒你早點睡。”
“你也早點睡。”蘇雲回道。
程偉沒有再回。
關上手機,躺在**,蘇雲看著黑洞洞的天花板,心裏是空洞的。
他又不確定了,自己給程偉借錢,會不會反而害了他。
他不知道。
蘇雲懷著一種矛盾的心情迷迷糊糊睡去了。
睡著後,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程偉的結婚現場,大太陽天,潔白的玫瑰花瓣飛滿了天空,程偉穿著一身帥氣的西裝,在他麵前,是石雪敏,一身雪白的婚紗,美豔不可方物,在魔力紅的《Sugar》之中,他們在台上相吻。
程偉說,他要用《Nothing`s Going to Change My Love For You》表白,而用《Sugar》結婚。
“叮鈴鈴……”
鬧鍾響起。
蘇雲醒了過來。
他從**坐起來,看到一抹明媚的陽光透過後山的樹枝映照在寢室的地板上。
天放晴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
應該,會有好消息。
蘇雲找到自己的手機,點亮,看到程偉發了十幾條消息過來。
他的內心深處“咯噔”了一下,可他逼迫自己往好處想——說不定,程偉已經翻本了、戒賭了。
點進去聊天界麵,翻到最上麵。
首先就是一長串“哈哈哈哈哈”,程偉說:“成了!果然翻本了!我的計算沒有錯!五千塊錢梭哈進去,瞬間變成了五萬!”
“我真的太牛批了!”
“要是有五萬……”他說。
蘇雲的心瞬間提起來了。
“雲哥兒,那我就先不還你了,讓我再試一把。”程偉說。
“轟隆!”
蘇雲提起來的心,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賭界流傳著一句話:輸錢不可怕,贏才是最恐怖的。
如果這五千塊錢程偉輸了,他也許就不再賭了,可現在他贏了……
能贏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程偉說,他算著概率,先小筆小筆的投進去,把概率堆高,等到概率合適了,瞅準時機,一把梭哈!
淩晨三點,程偉發來最後一條消息,說道:
“雲哥兒,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