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何鴻飛醒了過來,但沒有睜開眼睛。
因為他感受到有個人順著他和霍霖欣的床位之間的床梯爬了上來,他知道那是蘇雲,是來喊他和霍霖欣起床的。
他每天都會來喊他們起床。
於是,他雖然是在蘇雲喊之前就已經醒了,但是,他其實不清楚,自己是自動醒的,還是蘇雲的原因。
很快,他聽到蘇雲搖了搖霍霖欣,輕聲喊道:
“喂!霍霖欣!七點半了,起來了!”
然後是霍霖欣那懶貨賴床的聲音,撒嬌一般的“嗯~~”了一聲,再迷迷糊糊問一句,“怎麽這麽快就亮了?”
何鴻飛很懷疑霍霖欣在高中是怎麽活過來的。
聽到蘇雲已經把霍霖欣喊醒了,何鴻飛就在心裏默數三個數:“一、二、三……”
剛剛數到“三”,蘇雲就搖動了他的肩膀,也是輕聲喊:“何鴻飛,何鴻飛,不早了……”
他睜開眼睛,倒著看到了蘇雲洗過的臉、上麵水漬未幹。
這是他第八次以這個視角看到蘇雲這顆腦袋了,開學這麽多天,需要軍訓的早上,他都是這樣提前喊他們起床的。
何鴻飛不知道蘇雲怎麽可以那麽自律,每天都睡得早、起得早;
也不知道蘇雲為什麽會有那麽好的脾氣,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喊他們起床。
說真的,他有一點討厭蘇雲。
有人說,如果你喜歡一首歌,那就把它設成起床鈴聲,然後就不會再喜歡了;
有人說,如果你喜歡一個女孩,那就把她的聲音設成起床鈴聲,然後就不會再喜歡了。
但他厭煩蘇雲,不是因為蘇雲每天早上都來喊他起床。
而是因為別的。
自己的墮落固然令人傷心,兄弟的優秀卻更讓人麵目全非。
他想起剛開始見到蘇雲的時候,那個內向的、靦腆的、土不拉幾的樣子,他以為他們會變成好朋友,以他為主導的、內向性格的、在大學一起自由墮落的好朋友。
可是,他沒有想到,在幾天後,蘇雲會成為班長,會成為小連長,會有一個女神級女朋友,會有同班女神送禮物,儼然一副現充、學院風雲人物的樣子。
那……
那明明是他想象中的畫麵。
先成為班長,開始改變自身形象,從心裏改變自己,一點點改變,再吸引女孩子注意……
可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第一步就折了。
本來,沒成功就安心墮落嘛,誰知道……
“嗯!”
何鴻飛閉上眼睛,應了一聲。
“別睡了哦!七點三十五了!”蘇雲又羅裏巴嗦地提醒。
起床,穿衣,到陽台洗漱。
天氣陰雨了五天,觸發滿減了,今天重新亮開了。遠處山頭有太陽初升時的曦光,是要放晴了。
陽台上不止有何鴻飛在洗漱,除了蘇雲外,韋俊傑和霍霖欣都在。
何鴻飛刷著牙,麵朝陽台外麵,背後是韋俊傑和霍霖欣的說笑聲。
“我日麻,今天打槍要打安逸咯!”霍霖欣抹著洗麵奶,憧憬著槍械訓練的事,“到時候給你們帶個彈殼出來……”
“你們打什麽槍啊?”韋俊傑穿個背心,提著迷彩服準備穿。
“學長們說是95式步槍。”霍霖欣說道,“去軍事基地打嘛!說不到啥子槍都可以打。”
“舒服!”韋俊傑羨慕地歎一聲,“媽的,我被蘇雲哄去打軍體拳了……”
“哈哈哈……”
蘇雲在寢室裏笑出聲,他洗漱過了,正拿著手機回複消息,一邊與韋俊傑說道,“我還沒說練槍,你就答應要去打軍體拳了。你說你怎麽不再堅持一下呢?”
何鴻飛欲言又止。
“你個老六陰我!”韋俊傑道,“軍體拳有個屁用啊,前幾年不是有個逼,遇到歹徒搶劫,挺身而出,打了一套軍體拳,然後被捅了三十幾刀嗎?”
霍霖欣接話道:“我聽說軍體拳有內部版本,叫什麽黑龍十八禁手,招招致命,強得一批!”
“那被禁了……”
聽著幾人的說笑聲,何鴻飛總感覺自己跟他們不是一起的。
他想起蘇雲昨天第一個跑來問他要不要去打軍體拳,他的第一反應是蘇雲來他幫忙了。
沒多想,就拒絕了。
後麵才知道,打軍體拳、練槍,一共隻有六個名額,蘇雲第一個來找他,是先給他好處。
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抹不下臉再去問蘇雲了。
要他去求一個他並不喜歡的人,又怎麽可以?
隻是,他想,“我拒絕了,不等於我不想去”,為什麽不再來問問他呢?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霍霖欣洗了臉,仰頭看著天空笑道。
“好濕!好濕!”韋俊傑點讚。
何鴻飛嘴裏含著牙刷、泡沫,深吸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帶著牙膏的清甜,他想,“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霍霖欣要去練槍,槍自然不會在學校裏練,而是到附近的一個軍事基地練。
他剛到操場沒多久,就坐上了一輛專用的大巴車,然後在一排排注目禮中,出了學校。
韋俊傑要去練軍體拳,而軍體拳是到一個專門的軍體拳連隊去練,他也很快就去了那邊報道。
何鴻飛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心裏很複雜,不是滋味。
本來,他應該是那其中一個的。
“立~正!”
是蘇雲在前麵喊。
隊伍裏少了六個人,需要重新整理隊伍。
“向右看齊!”
整理好隊伍,又是一天的訓練。
在他們還沒解散的時候,霍霖欣他們就已經坐著大巴車回來了,那家夥就抱著手站在旁邊看著,等他們解散。
隨著一聲“铩”字喊出,隊伍散開,何鴻飛看到蘇雲走向了霍霖欣。
霍霖欣大笑著,迎著走去,張開手,一把攬住了蘇雲,說著今天在軍事基地的遭遇:
“狗日的,今天沒打得成。要先日麻認識槍。然後我們跑到那邊去,看了一上午的ppt,媽的。下午又有個兵來bb槍的組成零件,然後一說完就給我們拉回來了。就看到槍了,摸都沒摸得成。媽賣批!”
又說道,“不過那邊食堂還是很不錯,味道可以,比楠園食堂還要好滴點兒……”
他們說著,走著,又在操場邊上遇到韋俊傑了。
韋俊傑又開始說他今天學到的軍體拳,做了一個“弓步衝拳”,給了蘇雲一拳,然後一邊演示一邊說笑一邊走。
三人往運動場旁邊的籃球場走去。
他們都是體育部的人,今天體育部在籃球場有一個迎新活動,然後晚上還有聚餐。
他們都是體育部的人,而他是宣傳部的人。
宣傳部今天也有迎新活動,但是在學部本部,是教室裏,是要開一個會。
看著他們三個穿過操場,又繞路過了鐵絲網,走進了籃球場,何鴻飛才回神,轉過身,一個人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此時,操場上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形單影隻的。
昏黃的夕陽照過來,他的影子在跑道上被拉長。
“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他想,“又有什麽好感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