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東尼亞的冬天異常的寒冷，夜晚來的很快，明明時間還是下午，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有些吵嚷的街道上，黑白相間的高幫運動鞋踩過積雪，發出陣陣的聲響，銀發紅瞳的少女裹著與寒冷天氣各格格不入的黑色毛領外套，停滯在了忽閃著的路燈前。
“緹莉莉絲小姐？”背後傳來說話聲，那聲音似有著少女的軟糯，可聲線又帶著些許成熟，語氣中透露出淡淡的疑惑與問詢，緹莉莉絲轉過頭，看著跟在身後，提著口袋的千島瞳，麵無表情道：“有事？”
“不，沒什麽...”說著有些蹩腳的英語，穿著白色棉襖的千島瞳輕輕搖了搖頭道：“隻是好奇，緹莉莉絲小姐為什麽停下了。”
“因為很臭...”緹莉莉絲小聲道。
“很臭？”聽到緹莉莉絲的話，千島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
“前麵，是花街...”見千島瞳有些疑惑，銀發紅瞳的少女麵無表情的解釋道。
千島瞳微微一愣，然後抬起頭，隻見前方的街道兩旁到處都是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女人，她們或搔首弄姿，或朝著路過的男人拋著媚眼，說這髒話與他們嬉笑打罵，然後將他們拽進她們身後那掛著曖昧粉紅色小燈的屋子裏，那些男人有的半推半就，有的則主動的多，但少有拒絕者。
“繞路...”緹莉莉絲冷漠道：“緹莉莉絲，不喜歡這裏。”
千島瞳依稀想起，李夜行好像有提到過，在認識緹莉莉絲之前，他曾是這條街的常客，難怪緹莉莉絲不喜歡這裏，不管是換做哪個女人，都不會喜歡自己的男人出入這種不正經的場所吧？
輕輕的點了點頭，千島瞳微笑著道：“那就繞路吧，緹莉莉絲小姐。”
緹莉莉絲沒有說話，隻是帶著千島瞳拐進了漆黑的小巷，不一會，女人們的嬌笑聲便被拋在了身後。
小巷中，千島瞳低下頭看了看手中那裝在口袋裏的食材，然後低聲道：“緹莉莉絲小姐，我們接下來要去買紅紙和墨...是嗎？”
“嗯。”緹莉莉絲點了點頭道。
環顧著四周，視線所過之處隻有陰冷與黑暗，千島瞳下意識的將手停在了腰間那把黑色長刀的刀柄上，同時低聲道：“緹莉莉絲小姐，洛普勒斯...真的能買到紅紙和墨嗎？”
“可以的。”緹莉莉絲回答道。
老實說，千島瞳並不覺得這座堆滿了暴徒的城市能夠買得到這種充滿了東亞文化圈文墨氣息的東西，但既然緹莉莉絲小姐說能買到，那應該便沒什麽問題。
在黑暗中穿過了小巷，緹莉莉絲帶著千島瞳來到了一條新的街道，這裏看上去比外麵狹小得多，牆角的垃圾桶已經很久沒收拾過，一條有些脫毛的野狗在垃圾堆裏翻出半個韭菜盒子，正準備大快朵頤，一間緹莉莉絲和千島瞳走出了小巷，立刻齜著牙吠叫起來。
緹莉莉絲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冷冷的看了那條狗一眼，撞上緹莉莉絲的視線，那條狗立刻哀嚎著瑟縮了起來，然後叼著從垃圾桶裏翻出的食物奪路而逃。
沿著狹窄的街道一路向前，最終，緹莉莉絲的腳步停留在了一家奇怪的店鋪前，千島瞳抬起頭，看向店鋪的招牌，隻見那招牌已是皮破爛爛，外皮在寒風中脫落，露出下麵的金屬架，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一時間，千島瞳竟看不清那招牌上寫著什麽。
“到了...”緹莉莉絲低聲道，然後推開了這間店那纏滿了透明膠布的玻璃門。
跟著緹莉莉絲進了店鋪，空氣立刻溫暖了起來，店鋪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店鋪中間，一盞爐子燒著煤炭，散發著熱量，用鐵皮胡亂卷成的煙囪連接著爐子直通向天花板，緊靠著那盞有些昏暗的白熾燈，在那白熾燈的燈光下，各種奇奇怪怪的商品被胡亂擺放在店鋪內的貨架上，鍋碗瓢盆、槍械配件、槍油、匕首，成捆的鞋帶，還有電線，鉗子螺絲刀，一盒盒子彈...東一個西一個，五花八門，雜亂無章。
千島瞳有些明白了，這裏好像是一間雜貨鋪。
另一邊，緹莉莉絲沒有將注意力停放在這些雜七雜八的貨物上，她徑直來到櫃台前，輕輕的敲了敲，然後麵無表情道：“紅紙和墨。”
聽到緹莉莉絲的話，在櫃台後打著鼾的年輕店老板緊了緊蓋在身上的大衣，他下意識的皺著眉頭道：“NMB，看不著我擱著睡著呢？”
緹莉莉絲狠狠的敲了兩下櫃台，發出一陣“咚咚”的聲響，同時冷聲道：“紅紙和墨。”
“我特麽...”櫃台後那坐在陰影中的年輕人頓時便來了火氣，一把推開身上蓋著的大衣，露出了大衣下的霰彈槍和防彈服，以及一隻收拾的十分幹淨的貓，他睜開眼抬起頭，剛要發作，卻對上了緹莉莉絲那冰冷的視線。
“哦！”腦袋裏的睡意瞬間消散了一大半，年輕的店老板放下了已經舉起一半的霰彈槍，揉著有點混沌的腦袋道：“哎呀，是你啊，我有點迷糊了，買紙唄？”
“還有墨...”緹莉莉絲低聲道。
“知道了，等我給你拿嗷...”年輕的店老板轉過身，雙手用力，然後推著輪椅從櫃台後鑽了出來，同時拍了拍大腿上的貓道：“去玩去，皮克斯，我得幹活了...”
大腿上那收拾的很幹淨的小貓不滿的叫了一聲，然後靈活的爬上了店老板的肩膀，像圍巾一般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也行吧，整挺好...”摸了摸小貓的腦袋，店老板笑了笑。
緹莉莉絲身後，千島瞳默默的看著那坐著輪椅的店老板，總覺得有些莫名眼熟，好一會，她才瞪大了眼睛驚訝道：“您是‘國王’先生？！”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綽號，那店老板伸著脖子仔細的看了看千島瞳，然後笑著道：“哎呀，這不是老李家內日本小姑娘嗎？今個咋跟李家大小姐一起出來了？”
“出來買些東西...”千島瞳回答了店老板‘國王’的問題，然後有些驚訝道：“說起來，我還以為您是雇傭兵呢...”
“內是副業，我主要還是開個店，也就是副業掙的比主業多，所以這店不逢年過節不怎麽開門就是了，多少有點離譜...”國王笑了笑，然後拍了拍兩條假肢道：“主要這不醫院內倆狗逼給我腿鋸錯了嘛，副業不好整了，加上前兩天喝點酒，肇事了，車讓黑x社會扣了，不給我了，說給我車賣了修他家酒店內門，沒招，擱這先給店開著，等過兩天再看看咋整...”
說罷，國王輕輕拍了拍圍巾貓的腦袋，笑著道：“皮克斯，這鍋就得你背，要不是你擱那擋害我能肇事嗎？你給我車都整沒了，我還給你撿回家洗的幹幹淨淨的，你說我這麽好的人你上哪找去？”
皮克斯蹭了蹭國王的手，然後在國王的脖子上緊了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
看著輪椅上主仆和諧的景象，千島瞳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她低聲道：“國王先生，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別嗷，誇我也不給你便宜賣...”國王笑了笑，推著輪椅來到角落裏的雜貨堆前，彎下腰翻找著，不一會，他從雜貨堆裏拽出一個口袋，然後將它遞向緹莉莉絲，同時道：“這玩意也就你家買，我年年得給你家備個兩份...”
“多少錢？”接過口袋，也沒看裏麵裝著什麽，緹莉莉絲直接問道。
“看著給吧，不值幾個逼錢...”國王笑了笑道：“這玩意賣出去了，今個差不多就收攤了...”
看了眼國王的假肢，緹莉莉絲直接從口袋中掏出幾張鈔票，放在了櫃台上。
“哎呀，感謝李家大小姐的打賞嗷...”看著櫃台上那筆遠高出商品價格的鈔票，國王倒也沒推辭，他回到櫃台後，將錢塞進抽屜裏，嘴上低聲嘟囔道：“要不是你過來，我都好把過年這檔子事給忘了...”
緹莉莉絲沒說話，她將手上的袋子遞給千島瞳，然後推開了雜貨鋪的門，帶著千島瞳重新回到了黑暗與寒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