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說變就變,昨日還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呢,到了今日一早的時候還稍稍好些,這會兒卻下起了綿綿細雨,天氣也更加冷了些。

寧清玥走出王府的大門,身旁蘭薇一直幫她撐著傘,她雖然未與李頌一同回尚書府,但是她方一出王府的門,就瞧見李頌的侍衛周達早就帶著一車的貴重物品在王府門口等著了。

寧清玥有些詫異地看著周達,卻見周達上前恭敬道:“王爺得知今日是寧大人的生辰,特意吩咐了屬下隨王妃一同回尚書府。”緊接著周達又朝著一車的賀禮看過去又道,“王爺他因公務繁忙,所以不能同王妃您一起回尚書府,這些都是王爺吩咐屬下為寧大人準備的賀禮還有王妃您的回門禮。”

穆王這麽貼心的嗎?寧清玥甚至都不敢相信,他雖然不能同她一起回尚書府,卻會準備這麽多東西讓她帶回去,而且還差了他的隨身侍衛跟著她。

忽而寧清玥又不由得想起了那李自得前陣子同她說的那番話,她複又問道:“王爺怎知今日是本妃父親的生辰的?說來本妃前幾日出府的時候,李侍衛跟在本妃身邊,本妃好似同他提過父親的生辰,難不成是那李侍衛跟王爺說的?”

寧清玥問此話隻是想要證實那李自得是否還記著對自己的承諾,然而這個問題卻難住了周達。

周達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此刻他更是心虛的厲害,畢竟李侍衛和他們家王爺本就是一人,他若回答是李侍衛說的,自然是李侍衛在王妃的心中落了好,王爺則落了壞,反之,自然應該是王爺在王妃心中的印象要更好,畢竟“李侍衛”這個身份早晚要消失的,於是周達思來想去方回道:“寧大人的生辰王爺一直都是記掛在心上,早早的就幫王妃您做好了準備的。”

寧清玥的心微微沉了沉,不過她的臉上卻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讓王爺費心了。”

上了馬車,寧清玥臉上的笑意便斂盡了,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抹失落感,一想到李自得失信了,她的心裏怎麽都覺得難受,眼圈也微微紅了幾分。

馬車上,蘭薇在一旁發覺寧清玥情緒不高,她擔憂地問道:“王妃您怎麽了,可是覺著身子不舒服?”

寧清玥回過神來,紅著眼搖了搖頭:“沒什麽,你別多想。”

可就寧清玥今日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蘭薇也不是頭一回見了,說來自打前些日子王妃回府後,蘭薇每日裏都偶有覺著王妃的情緒不太對勁,她時常會看著窗外出神,亦或者是觀摩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玉佩發呆,有時候笑,有時候又像是不大高興。

馬車行到半途中時,外麵的雨忽然就下大了,馬車停了下來,周達急忙讓隨行的下人拿油布將車上的賀禮給蒙上,寧清玥在車裏聽到了動靜,她心頭一熱忽道:“馬車上太悶了,我下去透會兒氣。”

蘭薇急忙道:“那奴婢隨您一同下去。”

寧清玥笑著按住了她起身的動作方道:“外麵雨大,你好好在馬車上待著,本妃就是想下去透會兒氣,很快便上來了。”

很快寧清玥自行撐傘從馬車上下了來,她的馬車後麵,周達正指揮著下人們忙活著給車上的賀禮蓋油布,他見寧清玥下了馬車急忙冒雨上前道:“王妃您怎麽下車了,外麵雨大,天氣又冷,萬一讓您受了風寒,王爺定不會饒過屬下的。”

寧清玥看著周達笑了笑,隻是眼眸中那早已蘊滿的戚色卻怎麽都抑製不住:“你放心,本妃隻是下來透會兒氣,你去忙吧,本妃待會兒就回馬車上去。”

寧清玥轉過身去,又朝著王府所在的方向看去,身後周達看著她的背影,心下有些忐忑了起來,怎麽王妃的模樣瞧著像是很失落呢?難不成是他方才回答問題回答的不好嗎?

其實,馬車早就行去很遠了,這會兒哪裏還能看得到王府?然而寧清玥卻瞧著那方向看了許久,出神了許久,她眼中有些酸澀,自打穿越到陳國後,便失去了前世的記憶,她自小在尚書府長大,十五年來她從未在尚書府中感受到過親人間的一絲溫情。

母親生她不久後便得了急病離世,父親乃朝廷命官,一心隻顧著官場事宜,與她父女的情分淺的很,主母袁氏亦有自己的兒女,平日裏扣下她的各項開支不在少數,她幼時遭下人欺負過不少,摔跟頭、著涼生病、被茶水燙著了大多數是下人們對她使的絆子,但寧清玥心中明白,那些下人不過也是聽命行事罷了。

袁氏表麵上一副慈母形象,實際上根本就是心如蛇蠍,從小到大她亦不知道自己哭過多少回,後來慢慢的她的心也冷了,一心乖乖地做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尚書府的嫡長女,受了欺負便強忍著往肚子裏咽,她一門心思想著待以後嫁了個好人家,她也算是脫離了苦海了,熟料同她自小定下親事的皇長孫殿下竟然在她及笄後親自帶著婚書來尚書府與她退了親,並且人家還順帶送了聘禮來求娶她的妹妹也就是袁氏所出的女兒寧霜霜。

那時候的寧清玥選擇懸梁自盡的時候,是真的想死,外人都以為她是因為顧著名節受損才會這般做,實際上她不過是因為自己這麽多年來唯一的希望破滅了,才一心求死的,即便是那樣,寧清玥也不曾哭過,因為她早就學會受了委屈就往肚子裏咽,她早就不會哭了。

可是今日,寧清玥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因為李自得失信了,她想哭。

從什麽時候起,她竟對那樣的一個人漸漸生出了希望,可是這一丁點的希望,就如同今日下的這場雨般,落在了地麵上,待太陽一出來後便會被蒸發的幹幹淨淨。

忽而寧清玥的肩頭一暖,不知什麽時候蘭薇下了馬車,拿了件披風走到了她的身後幫她披上了。

蘭薇擔憂道:“王妃若是不想回尚書府,那就別回去了,憑她們又要如何欺負您,敗壞您的名聲呢,總歸您是穆王府的王妃,她們再如何做,也都比不上您的尊貴不是嗎?”

寧清玥好笑地搖了搖頭:“不妨事,我剛剛隻是被一件事情給困擾住了,這會兒倒是想明白了些,走吧,隨我上馬車,我出嫁好些日子了,今日借著父親的生辰也的確該回去一趟了。”

寧清玥上了馬車後,後麵跟著的周達才稍稍鬆了口氣,畢竟若是王妃真的出了什麽事兒,他怕是要提頭回去見他們家王爺了。

今日尚書大人寧維硯生辰,尚書府隻設了家宴,幾乎無外人前來。穆王府的馬車行到了尚書府的門口時,亦是冷冷清清的,尚書府內竟無人出來迎接。

說來寧清玥還是閨閣女子的時候,便不受待見,現如今她好歹是身份尊貴的穆王妃了,可是一朝回府,府中亦是無人待見她。寧清玥麵對此景,倒是神色淡淡的,並未意外,而身為李頌的隨身侍衛周達卻切切實實看出了點緣由來。

怪不得王爺交代他要跟著王妃呢,沒想到王妃今日回府,這尚書府可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無人出來迎接穆王妃!

其實對於這些寧清玥並不意,但是周達的心裏卻落了不快,而後一行人走到尚書府的門口,門口的下人們忽見寧清玥時,一個個都有些神思恍惚,畢竟他們也不是頭一回見他們尚書府的大小姐了,可今日一見竟覺得大小姐竟比出嫁前出落的更加貌美了,不,不是貌美,今日的大小姐竟出塵的像個仙子。

然而就在寧清玥抬腳準備進府時,門口的下人們可算是回過了神來,要說這仙子雖好看,卻也不至於拿他們的前程還有命來搏,很快下人們非但沒給寧清玥行禮還生生攔住了寧清玥的去路:“大小姐,主母交代了,今日您雖然是回來慶賀老爺生辰的,但今日也算是您的回門日,主母說,您本該成親三日便回門的,如今已經過去好些時日了,您既回來的遲了,便該在門口行磕頭之禮,以贖您的不孝之罪,方才能夠進入府中。”

寧清玥愣了愣,怎麽她出嫁了之後,袁氏那醜陋的嘴臉倒是越發的沒有顧忌了?她這還沒進到府中去呢,就給她來了這麽個下馬威!

“放肆!王妃乃是我穆王府的主母,身份尊貴,你們竟敢一口一句‘大小姐”的稱呼,且還敢讓王妃行磕頭之禮?誰給你們的膽子!”周達二話不說,隨手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將劍抵在了一名下人的脖子上。

那下人被嚇得渾身直打哆嗦,但一旁其他的下人卻嘲諷道:“誰不知道大小姐自嫁入穆王府後便不受穆王的待見,我們今日可都是聽命行事的,你又是何人,竟敢對我們尚書府的主母如此不敬,無視她的命令?”

周達冷眼瞥了過去,“一個尚書府的主母算什麽?我乃王爺的隨身侍衛,我所做的一切皆聽命於王爺,怎麽你們一個個膽子不小,如此折辱我穆王府的王妃,是不怕我們王爺要了你們的小命嗎?”